第九十一回 磐石霧濃驛燈昏,骨笛聲暖慰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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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山穀的瘴氣在暮色四合時愈發濃重,如墨汁般沉滯地壓在林梢。
馬蹄踏過濕滑的腐葉與盤虯的老根,濺起泥濘的水花。
當那座依托著陡峭山壁、懸掛著“磐石驛”破舊木牌的軍事要塞驛站穿透濃霧出現在視野中時,連離歌胯下那匹神駿的黑雲踏雪,也忍不住打了個疲憊的響鼻,噴出兩道白氣。
驛站比尋常的“血鴉驛站”規模更大,也更顯肅殺。
主體是堅固的巨石壘砌,箭孔密布的高牆連接著兩側險峻的山體,僅有一道裹著鐵皮的厚重木門可供出入。門樓上懸著氣死風燈,昏黃的光暈在濃霧中搖曳不定,勉強照亮了門前一小塊泥濘的空地。
“籲——”
西風域勒住馬韁,抹了把臉上的水汽和汗漬,聲音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沙啞:“他娘的,總算到了!這鬼山穀,白天都陰森森的,晚上簡直跟鑽了閻王殿的褲襠似的!離歌,就在這磐石驛歇一晚,明早天一亮就衝出去,直奔比奇!”
離歌無言頷首,目光掃過驛站高牆上影影綽綽的哨兵身影和門樓兩側黑洞洞的箭孔,這裏是扼守毒蛇山穀通往比奇平原的最後一道軍事關卡,氣氛自然比普通驛站緊張得多。
驛站內同樣簡陋而充滿行伍氣息。
大廳裏彌漫著皮革、汗味、劣質煙草和煮著大鍋湯的混合氣味。幾張粗木長桌,幾條瘸腿長凳,角落裏堆著些蒙塵的兵器和輜重。
幾個穿著邊軍號衣、神情麻木的驛卒忙碌著。
大廳一角甚至還有一小隊在此休整的邊軍斥候,正低聲交談著,看到離歌三人進來,尤其是離歌那身即使卸甲後依舊難掩的冷冽氣息和標誌性的骷髏頭盔,都投來敬畏和好奇的目光。
簡單的登記,分配房間。
磐石驛的房間比血鴉驛寬敞些,但也僅有一床一桌一凳。離歌的房間在二樓最裏側,西風域和小仙的房間則相鄰,在他隔壁。
晚餐是簡單的雜燴湯和硬麵餅,三人圍坐在大廳角落一張還算幹淨的桌子旁,默默進食。
小仙吃得很少,動作依舊斯文,隻是偶爾抬眼,目光在西風域和離歌之間流轉,帶著不易察覺的探究。
離歌一如既往地沉默,專注於食物,仿佛隻是在補充必要的能量。西風域則顯得心事重重,扒拉著碗裏的食物,眼神有些飄忽,顯然在想著即將麵對的沃瑪惡魔之魂和回比奇後的種種。
飯後,離歌起身,對西風域道:“我回房了。明早卯時出發。”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好嘞!”西風域應了一聲,看著離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木樓梯拐角。
大廳裏隻剩下西風域和小仙,以及不遠處那隊還在低聲交談的斥候。燈火搖曳,氣氛一時有些微妙的安靜。
小仙放下筷子,端起粗陶碗喝了口水,清冷的眸光轉向西風域,忽然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好奇:“喂。”
“嗯?”西風域回過神,看向她。
小仙湊近了些,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空氣裏的塵埃:“問你個事…不許撒謊。”
西風域看她難得露出這種帶著點“八卦”意味的神情,不由得也來了興趣,身體微微前傾:“什麽事?神神秘秘的。”
小仙的視線飛快地瞟了一眼離歌消失的樓梯口,確保人已經走遠,才用更輕、幾乎隻有氣音的聲音問:“那個…香石公主…和我好姐妹小骨…哪個更漂亮?”
西風域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個,一口水差點嗆在喉嚨裏,瞪大了眼睛看著小仙。小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臉頰微熱,卻強作鎮定地瞪回去:“看什麽看!快說!”
西風域緩過氣來,忍不住低笑起來,促狹地眨眨眼:“喲,咱們的小仙毒聖,什麽時候也開始關心起這個來了?”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怎麽,替你家小骨妹子打抱不平來了?還是…吃醋了?”
“胡說八道!”小仙臉上飛起兩朵紅雲,羞惱地伸手在西風域胳膊上掐了一把,“愛說不說!”
“嘶…輕點輕點!”西風域誇張地吸著氣,臉上卻帶著笑。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摸著下巴,認真思索起來。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出幾分追憶的神情。
“嗯…這個嘛…”他沉吟著,似乎在腦海中仔細比較著那兩個風格迥異的女子,“單論臉蛋兒…小骨那丫頭,確實是老天爺賞飯吃。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跟會說話的琉璃珠子似的,皮膚白得發光,鼻子嘴巴都精巧得不像話,年紀又小,整個人跟個玉雕的娃娃一樣,漂亮是真漂亮,漂亮得…有點不像真人,像個妖精。”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帶著一種更深沉的欣賞:“但香石…不一樣。”
西風域的眼神變得柔和而鄭重:“香石的美,不在皮相。她身上有種勁兒…那種紫藤花一樣柔韌又明媚的勁兒。她不說話的時候,安安靜靜站在那裏,那雙紫瞳就仿佛盛著整個星夜,讓人忍不住想靠近。她一笑起來,整個天地都亮了,能把人心底最硬的地方都笑軟了。她為了離歌,敢孤身闖沙巴克,敢用惡魔鈴鐺傳送…這份膽魄和情意,那份骨子裏的堅韌和熱烈,才是最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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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結道:“小骨是漂亮,像畫裏走出來的仙女,美得晃眼。但香石…她是能讓人心尖兒都跟著顫的。離歌那根木頭,能被她焐熱,一點都不奇怪。這倆人…絕配。”
小仙靜靜地聽著,清冷的眸子裏光芒閃爍。她沒想到西風域會給出如此細致又帶著深刻感悟的評價。尤其是對香石的那份欣賞,顯然發自肺腑。
“哦…”她低低應了一聲,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又輕輕哼道:“算你會說話…沒瞎了眼。”
西風域得意地揚了揚眉:“那當然!本少主的眼光,向來毒辣!”
小仙白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一絲弧度。她端起碗,小口喝著湯,不再說話,但眉宇間那點小小的、替姐妹“打探敵情”的心思似乎得到了某種滿足。
磐石驛二樓,最裏側的房間。
離歌卸下了沉重的幽靈戰甲和猙獰的骷髏頭盔,隻著一身單薄的玄色裏衣。房間內隻有一盞小小的油燈,光線昏暗。他並未立刻休息,而是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
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夜霧和死寂的山穀,隻有遠處不知名的夜梟偶爾發出一兩聲淒厲的鳴叫,更添幾分孤寂與肅殺。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感受著夜風的涼意拂過臉頰,似乎想借此驅散連日奔波的疲憊和心頭壓著的沃瑪陰影。片刻後,他轉身走到床邊,從貼身行囊裏,極其珍重地取出了那個精致的檀木骨笛匣。
打開匣蓋,溫潤的玉白骨笛在昏黃的油燈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澤,如同暗夜中的一點暖玉。
離歌拿起骨笛,指腹輕輕摩挲著笛身細膩的紋路,冰冷的金屬指套與溫潤的骨質形成奇異的觸感。他深吸一口氣,將笛孔湊近唇邊,閉上眼,凝神靜氣。
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香石的模樣。紫藤花樹下回眸的淺笑,比武場上為他揪心時緊蹙的眉頭,寢殿中依偎在他懷裏的嬌羞……最後定格在昨日清晨,她離開時,回眸那一眼中濃得化不開的依戀。
心念所至,無聲的呼喚透過骨笛傳遞。
幾乎是瞬間,骨笛另一端傳來了細微的波動,一個帶著驚喜和慵懶的嬌柔嗓音清晰地在他心底響起:“離歌?是你嗎?你到哪兒啦?”
是香石的聲音,仿佛帶著封魔穀夜露的微涼和閨閣的暖香,瞬間驅散了磐石驛的孤冷。
離歌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
“磐石驛。”他低沉的聲音透過骨笛,清晰地傳遞過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明日入比奇。”
“磐石驛?就是那個在山穀裏的軍事驛站嗎?”香石的聲音帶著關切,“聽說那裏好荒涼的,你…你還好嗎?傷有沒有再疼?有沒有按時吃飯?”
一連串的問題,像溫暖的小石子投入心湖。
“都好。”離歌簡單地回答,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吃了。”
“那就好!”香石的聲音明顯鬆了口氣,隨即又帶上了熟悉的嬌嗔,“真是木頭!就知道說‘好’!多說幾個字會累著你呀?想不想我呀?”
離歌握著骨笛的手指微微收緊。昏黃的燈光下,他冷硬的側臉線條似乎柔和了幾分。
他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積蓄力量說出那幾個字,最終,低沉而清晰地回應:“想,現在就在想。”
“哼,這還差不多!”香石的聲音立刻明媚起來,帶著小小的得意和滿足,“我也想你!想得睡不著!你在驛站裏,一個人嗎?”
“嗯。”離歌應道。
“那…不許胡思亂想!”香石的聲音忽然壓低了些,帶著點小小的霸道和羞澀,“隻許想我!聽到沒有?還有,你手臂還疼不疼啦?”
“嗯,手臂,手臂疼什麽,手臂又沒有受傷......”離歌再次應允,但又聽到香石問起手臂,直男的感覺上來問道。
香石好像不願意了“哼哼哼~這..你...都...忘啦,有三次...都是...一直...手托著我上下動.......還...那麽快的速度...”香石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濃濃的依戀,“我當時就是擔心你累著嘛,架著我的腿...重力就全在你手臂上,能不痛嗎,讓我托著個幾十斤的東西,舉放幾百次,我早都累癱啦......”
離歌聽完,突然開懷大笑,他每次開心或者激動的時候,說的話就多了起來:“哈哈哈,都問你了感覺好不好,你可是說了好的,隻要你感覺好就行,我不累,嗬嗬嗬,而且手臂一點都不痛,再幾百次都行。”
離歌傻笑著回憶那畫麵,自己一雙手也不知道哪來的神力,迅速架托起香石,讓她憑重力滑落,到達寶物底部後,馬上托起,又落下,急速中形成,托起~落下~托起~落下~一遍又一遍的循環......因此形成的動感曲調,不僅讓離歌感覺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打擊樂,也讓香石後來參與進來,並且借助她手腿並用的微弱力量,努力的合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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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石聽到他的笑聲好似惱了:“哎呀,你別笑啦!不許笑呀,腿架在你手臂上,我腳還懸著,踩不到一點東西,一下子被你托起,害的我差點掉下去呀,隻能雙手抓著你,才能維持平衡嘛...你還笑,我還不是怕你手臂痛,後來才那麽...那麽配合你...哼!還笑...一點都不了解我的苦心...你那麽滿足,還笑我...”香石雖然氣哼哼的,但是語氣卻是充滿了歡喜的回味。
離歌不好意思的:“呃~呃~嗯嗯~我說呢,你怎麽後來,越來越輕啦,好像你在我手臂架子上,不用我托起,你自己都還能上下飛幾次.....”他的笑聲就沒有停過,那可是快樂到極致的畫麵,作為瑪法世界第一直男,他能不笑嗎?
那也是他戰士力量爆發後...全力輸出,亦是香石最刺激的回憶,他笑完了低聲道,“我去比奇元帥那裏,說完事,就去你家裏提親。”
香石嬌聲道:“你還好意思說提親呀,都已經......”
離歌直男脾氣又上來了,根本沒有意識到香石在撒嬌:“怎麽能不提,你沒有名分這不行,我要帶著娘親,白璃夫人親自去,禮物都準備好了”,骨笛中傳來的細微波動,那是香石對這句話的肯定。他們接著又聊了好久,聊了彼此的想念,雖然才分開幾個時辰,聊了那一天一夜裏,特別印象深的情景,聊了第一個孩子該是男的,還是女的,總之浪漫又溫馨。
直到香石那邊是明顯的鼾聲起來.....
離歌卻依舊握著那支溫潤的玉白骨笛,在昏黃的油燈下坐了許久。他一遍遍的回憶當時的激烈畫麵,香石當時的眼神和表情,想著她鳥鳴一樣的呻吟。
窗外,夜梟的啼鳴再次響起,穿透濃霧,顯得格外悠長。
離歌終於極其珍重地將骨笛收回匣中,置於枕邊。他吹熄了油燈,和衣躺下。黑暗中,隻有枕邊骨笛匣散發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潤氣息,如同守護的微光。離歌閉上眼,腦海裏出現的另一個小骨含淚的表情被骨笛另一端傳來的暖意驅散,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沉入了帶著紫藤花香的安眠。
而隔壁房間,西風域似乎還在低聲和小仙說著什麽,隱約傳來小仙一聲壓低的嬌嗔和西風域得意的低笑。
夜,深了。比奇城的方向,新的風暴與挑戰,也正悄然醞釀。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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