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魔威驚退千蛛陣,道門暫棲未了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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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歌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穿過赤月峽穀外圍扭曲的叢林。
    懷中緊貼著那本《徹地釘》和封印著西風域靈魂的魔晶瓶,冰冷的觸感透過衣物,卻遠不及心頭那沉重如山的寒意與混亂。
    他想著母親秦古彤魂飛魄散前的眼神、父親西風赤月赤月惡魔)眼底掙紮的人性微光、祖父與家族族長化為魔物的猙獰身影、還有那口孤寂冰冷的青銅棺……
    無數畫麵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衝撞、撕裂,讓他幾乎窒息。
    骨笛持續傳來微弱而急促的震動,如同香石焦灼的心跳,一次次試圖穿透他意識外圍那層厚重的陰霾。
    一天了,無數次傳音,他一次也沒有回應。
    他甚至能想象出香石此刻的樣子——一定是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那雙清澈的眸子裏盛滿了擔憂與害怕。
    昨天他還傳音讓她安心,說去救西風域,今天就徹底失聯……還有十天,就是他們兩家約定好的四月初二……
    那個他曾在心裏描繪過無數遍、充滿煙火氣與甜蜜的日子……
    “對不起……” 離歌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按在懷中的骨笛上,卻依舊沒有回應。
    他此刻的心境,如同這赤月峽穀上空永遠翻滾的陰雲,沉重、粘稠、充斥著無法言說的汙穢與血腥。他如何能用這樣的狀態,去安撫她?
    如何能告訴她,他剛剛祭拜了魂飛魄散二十年的生母,而他的生父,是赤月惡魔?
    他怕那真相會嚇壞她,更怕自己此刻混亂的心緒會傷到她。
    他隻想一個人,在無人處,讓這驚濤駭浪般的心緒慢慢沉澱。
    然而,命運從不遂人願。
    就在他即將踏出赤月峽穀最外圍那片覆蓋著劇毒藤蔓的區域時,一股微弱卻極其熟悉的、帶著少女清甜氣息的能量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猛地從峽穀深處、靠近惡魔祭壇方向的密林中傳來!
    離歌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
    香石?!她怎麽會在這裏?!
    赤月峽穀深處?!
    那裏是惡魔蜘蛛的巢穴!
    是連高階武者都不敢輕易踏足的絕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淹沒了離歌!
    那恐懼甚至壓過了他心中的沉重與混亂!他猛地轉身,將速度催至極限,如同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閃電,朝著那熟悉氣息傳來的方向亡命撲去!
    真氣在經脈中瘋狂咆哮,肺部因極速而火辣辣地疼,但他什麽都顧不上了!
    “香石——!!!”
    淒厲的呼喊帶著撕裂喉嚨的血腥味,穿透粘稠的黑暗!
    前方的景象讓離歌目眥欲裂!
    一片被巨大蛛網籠罩的扭曲林間空地上,香石那嬌小的身影被幾隻磨盤大小、渾身覆蓋著鋼針般黑色剛毛、口器滴淌著腐蝕性毒液的鋼牙蜘蛛團團圍住!
    她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緊緊握著一枚造型古樸、刻滿詭異符文的惡魔鈴鐺——正是那枚能短暫驅散邪祟、卻也極易引來更強大惡魔注意的傳送神器“惡魔鈴鐺”!
    顯然,她正是靠著這鈴鐺才傳送至此,卻也引來了致命的獵食者!
    她背靠著一棵覆蓋著猩紅苔蘚的巨樹,手中沒有武器,隻有那枚鈴鐺在微微顫抖,發出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嗡鳴。一隻鋼牙蜘蛛已經揚起了鐮刀般的前肢,閃爍著劇毒寒光的尖端,正對著她那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脖頸!
    千鈞一發!
    “滾開——!!!”
    離歌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
    蘊含著他此刻所有驚怒、恐懼與爆發力量的聲浪,混合著血脈深處那源自赤月惡魔的、令低階魔物本能戰栗的威壓,轟然炸開!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隻即將揮下致命前肢的鋼牙蜘蛛,動作猛地僵住!不僅僅是它,所有包圍著香石的惡魔蜘蛛,無論大小,它們的動作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停滯。
    無數隻冰冷的複眼齊刷刷地轉向了如同魔神般降臨的離歌!
    緊接著,是比在赤月峽穀深處更加清晰、更加詭異的退避!
    如同潮水遇到了不可抗拒的礁石,所有惡魔蜘蛛,包括那幾隻猙獰的鋼牙蜘蛛,都發出一種近乎嗚咽的低沉嘶鳴,瘋狂地向兩側的密林、岩石縫隙、巨大的蛛網深處退縮、擠撞!硬生生在離歌和香石之間,讓開了一條毫無阻礙的通路!
    香石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淚水模糊的視線中,隻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如同天神降臨,帶著無邊的怒火與……
    一種她從未在他身上感受過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勢。
    而更讓她難以置信的是,那些前一秒還凶神惡煞、要將她撕碎的恐怖蜘蛛,此刻竟如同見到了天敵般,瑟瑟發抖地退避三舍!
    離歌一步衝到香石麵前,甚至來不及收住衝勢,一把將她死死地、近乎粗暴地擁入懷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你瘋了!誰讓你來的!!” 離歌的聲音嘶啞顫抖,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和後怕,滾燙的氣息噴在香石的頸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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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石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安心。
    她反手緊緊抱住離歌的腰,將滿是淚痕的臉埋進他堅實的胸膛,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委屈:“你……你一天都沒回音……我……我怕……我怕你……” 後麵的話,被洶湧的淚水淹沒。
    離歌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擁抱著懷中溫軟的身軀,感受著她真實的心跳和溫度,先前那幾乎將他吞噬的冰冷絕望和混亂心緒,仿佛被這真實的溫暖驅散了一絲。
    他低下頭,看著香石哭得通紅的眼睛,那裏麵盛滿了對他的擔憂、恐懼、以及失而複得的巨大委屈。
    所有的解釋,所有的隱瞞,在這一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離歌心中翻湧著千言萬語,卻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隻是猛地低下頭,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占有和確認,狠狠地吻上了香石那因驚嚇而冰涼柔軟的唇!
    這是一個充滿了恐懼、後怕和失而複得狂喜的吻,激烈而蠻橫,毫無技巧可言,隻有最原始、最本能的情感宣泄!
    香石嗚咽了一聲,隨即融化在這霸道而滾燙的掠奪之中,熱烈地回應著。
    就在兩人忘情擁吻的瞬間,離歌敏銳地感知到,周圍那些退避到陰影中的惡魔蜘蛛,它們原本聚焦在他身上、充滿了畏懼與困惑的冰冷目光,似乎極其輕微地……轉移到了香石身上。
    緊接著,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原本因為香石身上“人類”氣息而蠢蠢欲動、發出威脅性嘶鳴的蜘蛛,在離歌與香石氣息交融的這一刻,它們的躁動竟然迅速平息下來!
    那種針對香石的、赤裸裸的捕食欲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看待離歌時相似的、帶著困惑與本能忌憚的觀望。
    它們不再試圖靠近,隻是默默地潛伏在陰影裏,仿佛香石身上也被打上了某種無形的、屬於離歌的標記,讓它們不敢再妄動分毫。
    離歌心中劇震,瞬間明白了什麽。
    是親身父親的血脈!是他體內那源自赤月惡魔的血脈氣息,在與他親密接觸後,短暫地沾染到了香石身上,形成了某種微弱的“威懾”!
    這發現讓他心頭更加沉重,卻也暫時解除了香石的危機。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緩緩地分開嘴唇。
    香石臉頰緋紅,微微喘息,那雙清澈的眼眸裏還帶著未退的水汽和一絲迷蒙,更多的卻是劫後餘生的安心與依賴。
    她看著離歌依舊緊繃、寫滿了複雜情緒的臉,輕輕抬手撫上他緊蹙的眉頭:“歌……到底……發生什麽了?西風域呢?你……”
    離歌猛地別開臉,避開了她探尋的目光。
    他不能告訴她,至少現在不能。
    他迅速脫下自己的幽靈戰甲,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布料將香石裹緊,隔絕了峽穀夜晚刺骨的寒意和周圍那些窺伺的目光。
    “沒事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疲憊,“西風域……暫時安全,但情況很複雜。我們先離開這裏。”
    他沒有解釋惡魔蜘蛛的異常,也沒有解釋自己的失聯。
    他隻是緊緊握住香石冰涼的小手,拉著她,轉身朝著峽穀外圍走去。
    這一次,無需他刻意散發威壓,所過之處,那些潛伏在陰影中的惡魔蜘蛛如同摩西分海般,無聲地退讓開來,為他們讓開一條通往生路的通道。
    香石被他拉著,亦步亦趨地跟著,目光卻忍不住頻頻回頭,看向那些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幽光的複眼。
    她心中的疑問如同藤蔓般瘋長,但看著離歌那緊繃如石雕的側臉和周身彌漫的低沉氣壓,她最終將所有疑問都咽了回去,隻是更緊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離歌沒有帶香石返回危機四伏的西風城,也沒有去往更遠的城鎮。
    他帶著她,在深沉夜色中穿行,最終來到了位於赤月峽穀下方一處隱秘山坳中的宏偉建築群前。
    高聳的朱紅色山門莊嚴肅穆,門楣之上懸掛著一塊巨大的鎏金牌匾,龍飛鳳舞地書寫著三個蒼勁古拙的大字——日鴻門!瑪法世界傳承最悠久、底蘊最深厚的道門第一教!
    離歌上前,對著守門的兩名身著青色道袍、氣息沉穩的年輕弟子略一拱手,聲音依舊沙啞:“在下離歌,玄霄子道長之子,攜同伴途經此地,遭逢變故,懇請貴門借宿一晚,避避風雨。”
    “玄霄師伯?” 守門弟子聽到這個名字,臉上立刻露出肅然起敬的神色,仔細打量了離歌幾眼,尤其是感受到他周身雖疲憊卻深不可測的氣息,以及他身邊香石那純淨的靈力波動後,立刻恭敬回禮:“原來是玄霄師伯前輩的故人之後,快請進!”
    兩人被引入日鴻門內。穿過莊嚴肅穆的前殿廣場,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回廊,被安置在一處清幽雅致的偏院廂房內。房間陳設簡單卻一塵不染,帶著淡淡的檀香氣息,窗明幾淨,與赤月峽穀的汙穢恐怖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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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石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巨大的疲憊感湧上,簡單梳洗後,便沉沉睡去。離歌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香石在睡夢中依舊微微蹙起的眉頭,心中充滿了愧疚與憐惜。
    他輕輕替她掖好被角,自己卻毫無睡意,隻是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掌心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那本《徹地釘》冰冷的封麵。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其輕微、卻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離歌瞬間警覺,抬頭望去。
    房門被無聲推開。
    門口站著一位身著玄色雲紋道袍、鶴發童顏的老者。他麵容清臒,眼神溫潤平和,卻又深邃得仿佛蘊含星辰大海,周身氣息圓融自然,與天地隱隱相合。正是日鴻門當代掌門——無極真人。
    無極真人的目光先是溫和地掃過床上沉睡的香石,確認無礙後,才落在離歌身上。他的目光在離歌臉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那雙依舊殘留著血絲、寫滿了沉重與疲憊的眼眸上停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了然與深沉的歎息。
    “貧道無極,” 老者聲音平和,如同山澗清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深夜冒昧來訪,望小友海涵。”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離歌緊握的、貼著胸口的右手上,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本《徹地釘》和那個封印著靈魂的魔晶瓶。
    “玄霄子師弟……他近來可好?” 無極真人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故友的關切,目光卻依舊深邃地注視著離歌,“他的兒子……貧道觀小友眉宇間鬱結深重,似有千鈞之擔……赤月峽穀一行,想必……不易?”
    離歌的回應避重就輕隻說是救朋友,差點未婚妻也遇難,無奈他倆法力低微,準備去找父親協商這個事情,言語間是化不開的濃霧。
    無極真人新上位執掌日鴻門、洞察世事的老人,仿佛早已從離歌周身縈繞的、那混雜著深沉悲傷、與一絲揮之不去的深淵氣息中,窺見了部分殘酷的真相。
    “獨闖赤月峽穀...你還真是…哎…吉人自有天相。”無極真人的聲音依舊平和,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目光卻如同穿透了空間,看向離歌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了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小友心緒如潮,當靜養心神。此地安全,可暫作棲身之所。若有需要,隨時喚人即可。”
    他並未久留,留下幾枚清心寧神的丹藥,便悄然退出了廂房,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
    房門輕輕合攏,將外界的紛擾隔絕。
    房間裏隻剩下燭火燃燒的細微劈啪聲,和香石沉睡中均勻而略顯不安的呼吸聲。
    離歌依舊坐在窗邊,並未去動那些丹藥。
    無極真人的到來與離去,並未能真正驅散他心中那沉甸甸的陰霾。
    他攤開手掌,無意識地撫過懷中那本《徹地釘》冰冷的封麵,那源自血脈的鋒銳氣息隱隱呼應,卻無法斬斷腦海中翻騰的思緒——母親魂飛魄散前的眼神,父親眼底掙紮的人性微光與滔天邪意,還有祭壇上那口孤寂的青銅棺……
    以及,此刻沉睡在咫尺之遙、純淨得如同水晶的香石。
    他閉上眼,試圖將那些血腥殘酷的畫麵驅逐出去。
    然而,就在離歌心神最為動蕩、防禦最為鬆懈的這一刻——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無形蛛網般的意念,悄無聲息地穿透了日鴻門道館那無形的守護結界,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精準地纏繞上了他!
    欲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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