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回 長亭淚別遊子意,雙喜臨門弄孫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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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奇城外,十裏長亭。
    垂柳新綠如煙,東風卻卷著離別的蕭瑟。
    克岸將軍一身玄色常服,腰杆挺得筆直,立於亭中,像一尊沉默的礁石。他望著亭外官道上那對依偎的身影——
    青年沃瑪一身粗布行裝,肩挎行囊,小心翼翼攙扶著身懷六甲的愛妻克清瑤。
    女兒清瑤的小腹已微微隆起,臉上卻洋溢著即將遠行的憧憬與甜蜜。
    東溪夫人終究忍不住,幾步搶出亭外,將一件親手織就的、細密厚實的錦緞披風塞進清瑤手中,指尖因用力而發白:“瑤兒,塞外風硬,雪域苦寒,萬不可貪看景致凍著了身子!還有這包艾草,娘特意尋了城南張藥師炮製的,若…若路上有個不適,熬水喝下暖宮安胎…”
    她的聲音哽咽,後麵的話被洶湧的淚意堵了回去,隻能一遍遍摩挲著女兒的手背,仿佛要將所有的擔憂與不舍都揉進去。
    清瑤眼中也泛起水光,強笑著點頭:“娘親放心,沃瑪他…他心細著呢。”她轉頭看向沃瑪,沃瑪立刻挺直了腰板,那融合了原石部族的剛毅與人族溫潤的麵容寫滿鄭重:“嶽母大人,小婿以性命立誓,清瑤與腹中孩兒若有半分閃失,沃瑪自絕於天地!”
    克岸將軍重重哼了一聲,打破了這過於柔情的氛圍。
    他大步走到沃瑪麵前,身形如山嶽,帶著征戰沙場的煞氣。沃瑪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克岸鷹隼般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最終卻隻是抬起手,用力拍了拍沃瑪的肩膀——那力道沉得讓沃瑪身形晃了晃。
    “小子,”克岸的聲音低沉如鐵石相擊,“記住你今日之言!照顧好我女兒!若歸來時她瘦了一分,老夫認得你是半魔,老夫的‘破軍刀’可不認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女兒微隆的小腹,那刀鋒般的眼神終究是軟了一瞬,泄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情,“…還有老夫未出世的外孫!滾吧!”
    沃瑪深深一揖,不再多言,小心地扶著清瑤轉身。
    清瑤一步三回頭,淚珠終究是滾落下來,在春日的塵埃裏砸出小小的印記。
    東溪夫人倚著亭柱,望著那兩道身影漸行漸小,最終融入官道盡頭蔥鬱的綠意,終於伏在丈夫肩頭,壓抑地啜泣起來。
    克岸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僂,無聲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目光越過曠野,投向更渺遠的、兒女所在的未知方向。
    半月後的克府,張燈結彩,紅綢從巍峨的府門一直鋪到最深的內院正廳,處處透著潑天的喜慶。
    今日,是克家大公子克無涯大喜的日子。新娘並非名門貴女,而是來自北方雪域高原的精靈族少女——雪妹。
    賓客如雲,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然而,當新娘子在喜娘攙扶下,披著流光溢彩的鮫綃霞帔,頂著綴滿冰晶與雪蓮的蓋頭,嫋嫋婷婷步入正廳時,滿堂的喧嘩竟奇異地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身影。
    記憶裏那個總是跟在克無涯身後、圓潤得像個雪團子、說話帶著可愛鼻音的小精靈呢?
    眼前這位身量高挑、腰肢纖細得不盈一握、行走間如弱柳扶風、縱然蓋頭遮麵也難掩其曼妙風姿的新娘,真的是雪妹?
    “嘶…”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冷氣。就連坐在主位上的克岸將軍,握著酒杯的手也頓住了,威嚴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愕然。東溪夫人更是以帕掩口,眼中滿是驚詫與好奇。
    “吉時到——!”司儀高亢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新人拜天地——!”
    克無涯一身大紅吉服,英姿勃發,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
    他小心地牽過新娘柔若無骨的手,引著她盈盈下拜。三拜禮成,送入洞房。
    直到新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處,廳堂裏才轟然爆發出更加熱烈的議論。
    “天啊!真是女大十八變!”
    “克家公子好福氣啊!雪域精靈的成年禮,竟有如此脫胎換骨之效?”
    “嘖嘖,這身段…無涯兄日後怕是要被管得死死的嘍!”沙貝亮擠在人群中,端著酒杯,促狹地朝巴玉珩擠眉弄眼。
    巴玉珩沒理他,目光卻下意識地飄向坐在女眷席中的妻子銀爍。
    銀爍似有所感,微微側首,尖俏的狼耳在發間不易察覺地動了動,對他回以一抹清淺的笑意。
    巴玉珩心頭一暖,端起酒杯,微笑著!
    忘仙島上!
    “生了!生了!大少爺!玄夜大少爺,夏雨夫人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三少爺院裏的靈汐夫人也生了!也是個帶把兒的!母子平安!”
    雙喜臨門!
    整個忘仙島瞬間沸騰!
    道賀聲、歡笑聲、碰杯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玄霄子猛地站起,威嚴的臉上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漲紅,連說了三個“好”字!白璃夫人更是喜極而泣,連聲道:“快!快備雙份的紅蛋喜錢!開庫房!重賞!”
    後宅·玄夜大院。
    室內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氣和安神草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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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夜坐在床邊,動作是前所未有的笨拙與小心翼翼。
    他懷中抱著一個用柔軟雲錦包裹的繈褓,繈褓裏的小家夥閉著眼,小嘴微微嘟著,睡得正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對小巧玲瓏、透著淡淡粉色的尖耳朵,精靈血脈顯露無疑。
    夏雨疲憊地靠在枕上,臉色蒼白卻洋溢著母性的光輝,冰藍色的眼眸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一瞬不瞬地看著丈夫懷中的孩子:“夫君…你看他的耳朵,多像你娘親畫冊裏,你小時候的模樣…”
    玄夜僵硬地抱著兒子,手指輕輕碰了碰那柔軟的小耳朵,冷峻的眉眼融化得不成樣子,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嗯…像。辛苦你了,小雨。”
    隔壁·風歌小院。
    這邊的氣氛則截然不同。
    月靈汐半倚在床頭,雖然剛經曆生產,但狐族強健的體魄讓她精神尚可。
    她懷中抱著一個同樣裹在錦緞裏的嬰兒。
    小家夥睜著一雙圓溜溜、清澈無比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奇的世界。
    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瞳深處,竟隱隱流轉著一抹璀璨的金色,如同最上等的琥珀,正是九尾天狐血脈的印記!
    風歌則像個興奮過度的猴子,圍著床邊手舞足蹈,想抱又不敢抱,隻能搓著手傻樂:“哈哈哈!汐兒!你看!他眼睛是金色的!像你!像我娘!哈哈!我風歌有兒子了!我當爹了!”
    他一會兒湊近看看兒子的小臉,一會兒又忍不住親親月靈汐的額頭,“汐兒最棒了!我兒子,以後就叫風嘯天!怎麽樣?霸氣不?嘯傲九天!”
    月靈汐被他逗得噗嗤一笑,眼波流轉間媚意天成,嗔道:“剛出生就嘯天?你這當爹的,能不能穩重點?小心嚇著孩子。”話雖如此,看著懷中那有著金色眼瞳的兒子,她眼中亦是滿滿的驕傲與愛憐。
    夜晚比奇皇城·刺客聖殿深處。
    清冷的月光透過高高的石窗欞,在地麵切割出冰冷的幾何光影。這裏沒有克府的喧鬧與喜慶,隻有絕對的寂靜和空氣中彌漫的、若有似無的血腥鐵鏽味。
    一道矯捷如電的身影,正在布滿各種致命機關陷阱的狹小空間內急速穿梭、閃避、突刺!
    她的速度快到極致,每一次騰挪都隻在原地留下淡淡的銀色殘影,如同月光下躍動的精靈。正是狼族少女銀爍·嵐影。
    她赤裸著線條流暢優美的雙臂,僅著便於活動的緊身皮甲,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尖俏的狼耳高高豎起,捕捉著每一絲空氣的流動和機括啟動前最細微的“哢噠”聲。她的眼神銳利如刀,全神貫注。
    突然,她身體猛地一沉,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幾乎貼地滑行,險之又險地避過三排交錯射出的毒針!
    緊接著足尖在側壁一點,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向上躥起,手中兩把淬著幽藍寒光的短刃狼牙突)在空中劃過兩道致命的弧線,精準地斬斷了上方落下的、布滿倒刺的鐵網連接索!
    “叮!叮!”兩聲輕響,鐵網頹然落地。
    銀爍輕盈落地,微微喘息,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她抬起手臂,看著小臂內側,一道極其淡薄、卻凝聚著玄奧力量的銀色狼形刺青正緩緩隱沒——這正是她剛剛在生死邊緣成功領悟的刺客古技:“月影襲”的印記!
    陰影中,一個全身包裹在墨色緊身衣中、氣息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緩緩走出。
    正是刺客的老祖,影閣大宗師璃月,沙貝亮的母親。
    她隻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那眸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讚許。
    “不錯,嵐影。”璃月的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月影襲’與‘狼牙突’初成,已窺得我派‘幽刺九閃’的門徑。
    你的天賦,比你丈夫的劍法更令為師驚喜。假以時日,或可重現上古‘影月狼殺’之威。”
    銀爍收刀而立,對著恩師恭敬行禮,狼耳因激動而微微顫動:“謝師尊栽培!弟子必不負所望!”
    璃月微微頷首,身形一晃,再次無聲無息地融入黑暗,隻留下一句冰冷的囑咐:“繼續。下一關,‘無光之域’,記住,身隨意動,你還差的遠呐。”
    “是!”銀爍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銳利,身形一晃,再次投入那片更深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試煉場中。
    月光下,隻留下她快速移動時帶起的、幾乎無法捕捉的銀色軌跡,以及那為心中所愛、為族群未來而磨礪出的、冰冷而致命的鋒芒。
    比奇城頭,巴玉珩憑欄遠眺。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落在那片黑暗的聖殿深處。
    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柔而驕傲的笑意。
    沙貝亮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瞅了瞅,嘿嘿一笑,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喂,傻樂什麽呢?想媳婦了?嘖嘖,堂堂帝王穀少將軍,成了個望妻石…不過說真的,她成為我娘親的關門弟子,弟妹這...刺客練的,以後你要是惹她不高興,晚上睡覺可得睜一隻眼…”
    話未說完,被巴玉珩沒好氣地一拳捶在肩頭,兩人笑鬧著,身影融入比奇皇城雄渾的夜色之中。
    月照山河,幾家歡喜幾家忙。
    遊子已踏遍青山,新人正締結良緣,稚子初啼宣告著血脈的延續,而鋒刃的寒光,則在暗夜中悄然磨礪,靜待著屬於它的傳奇。
    此時的白璃夫人望著自己的好男人玄霄子:“也不知道,離歌兒至今在何處啊?好想他......”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麵。
    玄霄子歎氣說:“哎,這孩子,看來,天道還要在磨練他!”
    而離歌這時候正帶著濃濃的醉意,步履蹣跚,身後跟著一輛托滿著酒罐子的馬車,行駛在去往沙巴克城的路上,馬車上那個少年還是不斷歌聲,吸引著離歌的注意。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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