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回 血符沉淵驚海淚,輪回塔葬舊時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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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妄海的風帶著鹹腥與死寂,拍打著斑駁的木船。離歌站在船頭,三天三夜,如同礁石般紋絲不動。
他租著這艘快船,到達了幫過海妖的惡魔之塔,他記得有個海妖在這裏,曾經問過他是否認識星澈。
離開沙巴克,他憑著直覺第一個想到了這裏。
現在離歌對著墨藍色、吞噬光線的深海嘶吼,聲音早已沙啞破碎:
“星澈——!!!”
“回來——!!!”
回應他的,隻有海浪嗚咽,海鳥淒鳴,船體呻吟。絕望如冰冷海水,一寸寸淹沒心髒。
三日,杳無音訊,離歌必須要繼續,他隻有這個地方可以探知到妻子的下落。
第四日黃昏,夕陽熔金,染紅海麵。
離歌嗓子徹底喑啞,頹然跪倒船頭,布滿血絲的眼死盯深淵。
嘩啦……
船身右側海麵,泛起奇異磷光漣漪。漣漪中心,海水沸騰般凸起。
離歌猛地抬頭!
一個身影,緩緩從水中升起。近乎透明的淡藍肌膚,墨綠海藻般濕發貼著臉頰與赤裸肩頭。
五官空靈妖異,下半身隱沒水中。最攝人的是那雙眼睛——無瞳,唯有一片深邃墨藍漩渦,此刻帶著不耐與憐憫,靜靜看著船頭形容枯槁的離歌。
海妖來了。
離歌心髒驟緊,掙紮欲起卻踉蹌脫力,死死盯著她,喉中嗬嗬作響:“星……澈……我要見她,她已經是我的妻子。”
海妖輕搖墨綠長發,漩渦眼瞳閃過一絲無奈。聲音如風穿空貝,直入離歌腦海:
“莫再喊了,人類。”
“珊瑚城上下,皆被你擾了清夢啦。”
離歌眼中爆出駭人光芒,撲到船邊,雙手死扣船舷,指節發白:“求你……告訴我!星澈!她在哪?!”
海妖微蹙眉,似不喜他身上混雜血腥、硝煙與絕望的狂暴氣息。纖細蹼指輕點下方墨藍深淵:
“公主殿下……確已歸來。”
“歸於她應歸之深海。”
“她是你們的公主?!”離歌愕然。
“是的,深藍之淚繼承者,海妖一族公主。”海妖語氣含一絲敬畏,“她就在下麵,珊瑚城最深的海神殿。”
找到了!
狂喜如海嘯衝擊離歌疲憊神經。
“帶我去!求你!”
他嘶吼著,幾欲跳海。
“你?”海妖漩渦之眼上下打量,毫不掩飾鄙夷與嘲弄,“一介連淺層水壓都承不住的陸上蟲豸?珊瑚城在萬丈海淵之下,其水壓足以將你骨肉神魂皆碾為齏粉。憑何下去?靠那破銅爛鐵劈開海水麽?”
“前麵,星澈救我才下去過,我真的去過你們的海神殿!”離歌解釋道。
海妖喳喳嘴:“公主帶你下去可以,她有避水術,我們其他海妖可不會,出來的時候,有傳送陣,也就是說,你可以出,不能單人進,明白嗎?”
萬丈海淵!
冰冷現實如重錘砸滅剛燃的希望之火。
離歌縱然半神之軀,煉化過世界本源,也絕無可能在那恐怖水壓力下存活著進入海神殿!
絕望灰燼再次覆蓋雙眼。他望著深不見底的墨藍海水,無力感幾欲吞噬。
“為何……”離歌聲音沙啞如破舊風箱,滿是不解痛苦,“她為何回來?為何歸於冰冷海底?”
海妖沉默片刻,墨藍眼瞳閃過一絲複雜光芒。她看著離歌手中緊攥的暗紅血符,看著他眼中凝成實質的痛苦,終是輕歎,歎息如深海氣泡破碎:
“為求生。”
“亦為……斷念。”
離歌渾身劇震:“斷念?斷何念?我和她是夫妻啊。”
海妖目光似穿透離歌,投向渺遠虛空,聲音悠遠如述古老傳說:
“可知西風域……你的悍將朋友,血脈源頭為何?”
西風域?
離歌愕然。
這與星澈何幹?
與深海何幹?
海妖嘴角勾起古怪弧度,似嘲弄,似悲憫:
“他軀殼之內,流淌的早非凡血。”
海妖墨藍眼瞳幽光流轉,“是你父親玄霄子——那位人族天尊,以無上偉力,拘其殘魂,投入一具戰死的海妖勇士遺蛻之中!”
“他如今這具‘肉身’,是海妖之軀!其魂雖是人魂,其身卻已烙印深海印記,可自由出入萬丈海淵!”
離歌突然如遭雷擊!
對啊,西風域……是父親以海妖屍身複活的!
“麻煩您給星澈傳話吧,我要見她,有好多話,要對她說。”
“去尋西風域吧,不是我不幫你,我的法力低微,下不去海神殿。”海妖聲音帶著深海回響,“你快去吧,帶著你的誠意,帶他回到這片海。”
“唯有他,能為你入深海,傳心音。”
“或許……公主殿下願聽一聽。”
話音落,海妖身影無聲沉入海水,隻餘一圈磷光漣漪。
離歌怔立船頭,手中血符冰冷刺骨,心中卻因這意外轉機,重新點燃一絲微弱的火苗。
沙巴克城,斷壁殘垣間已有了些許生機。
離歌風塵仆仆,形如瘋魔,直撲西風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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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歌?尋到她了嘛?” 西風域正由小仙攙扶著練習用獨臂適應新換的藥布,看到離歌模樣,大驚失色。
離歌二話不說,撲到西風域身前,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他,聲音嘶啞如銼刀:
“跟我走!去無妄海!現在!”
“現在……去無妄海海做甚?”西風域被他的眼神驚住。
“星澈在下麵!”離歌一把抓住他完好的左臂,力道大得驚人,“萬丈海淵!珊瑚城的海神殿!海妖說她回去了!隻有你能下去!隻有你能替我把話帶到!帶她回來!求她回來!”
西風域與小仙麵麵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與茫然。
星澈夫人……竟是海妖公主?
小仙隻是星澈的師門姐妹,真實身份她確實也不知道。
他們都覺得離歌瘋了不成?
“離歌,你好好的……”
西風域看著離歌眼中那近乎崩潰的祈求與絕望,拒絕的話堵在喉嚨。
他想起了沙巴克城破時,星澈夫人擋在自己身前召喚月靈屏障的背影……
想起了元帥抱著香石小姐時,夫人那空洞死寂的眼神……
“好吧,好吧,你別搖晃我……頭暈!”西風域咬牙,獨臂猛地握拳。
無論多荒謬,為了離歌,為了夫人,他願一試!
無妄海邊,腥風依舊。
西風域脫下沉重戰甲,僅著單衣,露出精悍卻布滿傷疤的上身。
他深吸一口帶著鹹腥與鐵鏽味的空氣,看向離歌。
離歌將手中緊攥的、帶著他體溫和血跡的血符,鄭重地放在西風域掌心:“告訴她……離歌錯了!離歌混賬!求她回來!告訴她……沙巴克需要她……離歌……不能沒有她!”
最後幾個字,已是泣血般的哽咽。
西風域重重握緊那枚冰冷的血符,沉聲道:“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定將話帶到!”
說罷,再無猶豫,轉身,縱身躍入墨藍色的、深不可測的大海!
離歌死死盯著西風域入水處翻騰的浪花,心髒如同被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跳動。
時間,從未如此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
嘩啦!
水花翻湧,西風域的頭顱猛地冒出水麵。
他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濕漉漉的頭發緊貼頭皮,那隻獨臂奮力劃水遊向小船。
離歌幾乎是滾爬著撲到船邊,伸手將他拽上船。西風域癱在甲板上,劇烈地喘息,胸膛劇烈起伏,眼神複雜得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如何了?!她可願回來?!她可還……可還好?!”離歌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恐懼與希冀。
西風域喘息稍定,掙紮著坐起。
他沒有看離歌急切的眼睛,而是緩緩地、極其沉重地,從懷中掏出一物。
那不是離歌交給他的血符。
而是一張……泛著奇異水藍色光澤、觸手冰涼柔韌、仿佛某種深海魚皮鞣製而成的……地圖殘片。
殘片上,用銀線繡著歪歪扭扭、卻異常清晰的路線和幾個古老的文字標記。其中一個標記,是矗立在茫茫黃沙與戈壁交界處的一座扭曲高塔,塔尖指向幽暗的星空——輪回塔!
“離歌……”西風域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巨大的不忍和一種宿命般的沉重,他將這張冰冷的地圖殘片,輕輕放在離歌顫抖的手心。
“星澈的母親她……不肯見我。”
“她隻托那守護沉眠之棺的老海妖……轉交此物。”
“她說……”西風域喉頭滾動,艱難地複述著那冰冷如深海寒流的話語:
“‘此乃通往遺忘之路。’”
“‘告訴離歌,星澈已死。’”
“‘活著的,隻是深藍之淚。’”
“‘若有心……便去輪回塔。’”
“‘那裏……葬著他想要的答案……也葬著……他永遠也找不回的星澈。’這是她娘親的原話,就是說星澈要忘記你,去了輪回塔。那裏可以將記憶存在那裏,要相關人才能找回。你快去吧,她都去了一天了。”
轟!
離歌隻覺得腦海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徹底炸開了!
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隻剩下手中那張冰冷地圖傳來的、如同死亡宣告般的觸感!
葬著答案?
葬著星澈?
輪回塔……遺忘之路……
“不——!!!”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如同靈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咆哮,猛地從離歌胸腔裏爆發出來!
他死死攥著那張魚皮地圖,猛地轉身,如同瘋魔的野獸,血紅的眼睛死死盯向西方——那片地圖所指的、黃沙與戈壁的交界,傳說中埋葬記憶與輪回的絕地!
他甚至來不及對西風域說一個字。
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與絕望,卷起甲板上腥鹹的海風,拉起風帆朝著西方那片代表著永訣的荒蕪之地,不顧一切地準備狂飆而去!
:“離歌,你倒是帶上我回去啊,你回來!”
離歌突然意識到西風域沒有上船“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我都瘋了。”
“看的出來,你是瘋了!”西風域踉蹌著遊到開回的船邊上了船。
兩個時辰後。
船剛到盟重船塢,離歌飛下船,尋到自己在船塢的戰馬,回頭對著西風域喊道:
“謝了,謝了兄弟,我不和你一起回去了!”
西風域瞧著他那瘋狂的樣子,“快去吧,早去早回。”
離歌向著地圖輪回塔的坐標,快馬飛馳而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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