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此刻他已完全代入“星辰”這個身份——默默將報名的憑證收好，那是一塊刻有特殊符文和編號的木牌，觸手微涼。
    他轉身，隨著人流，步入了天下武道大會的主會場。
    會場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宏偉喧囂。
    巨大的環形場地由堅固的青岡岩壘成，四周是逐級升起的看台，此刻已經黑壓壓地坐滿了來自各地的觀眾和未能參賽的修煉者，喧嘩聲浪幾乎要掀翻天空。
    最引人注目的，是場地中央並排建立的六座高台。
    其中五座略小，以黑鐵木搭建，台邊插著代表“淘汰賽”的藍色旗幟，迎風獵獵作響。
    而最後一座，則截然不同。
    它更為高大寬闊，通體由一種暗紅色的、仿佛浸染過鮮血的巨石砌成，周圍豎立的旗幟是刺目的猩紅色，旗麵上用濃墨畫著一個猙獰的骷髏頭圖案，下方交叉著兩柄利劍。
    一股無形的肅殺和血腥氣息從那座台子彌漫開來，讓附近的人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好家夥，這排場真夠大的！”一個粗豪的聲音在星辰身邊響起，是一個背著斬馬刀的壯漢散人，正咋舌地看著那六座擂台。
    “那五個藍旗的是淘汰擂台吧？規矩是點到為止，裁判出手幹預就算輸。”旁邊一個看起來有些閱曆的中年法師接話道，目光卻死死盯著那座猩紅擂台，“但那個紅台子…嘶，玩得這麽大？直接設‘生死台’了？果然有我人族的彪悍之風！”
    “生死台？”另一個年輕些的刺客好奇地追問，“什麽意思？真要分生死？”
    中年法師深吸一口氣，語氣帶著一絲敬畏和興奮：“沒錯！那就是生死之戰台！聽說決賽就在那上麵打！規矩簡單粗暴：要麽認輸跳台，要麽…被打死為止！裁判隻判定勝負，不幹涉生死！”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瑪法大陸雖崇尚武力，但如此公開的、允許致死性質的比武，第一次舉辦。
    壯漢散人舔了舔嘴唇，眼神火熱：“玩命啊…那獎勵肯定也不同吧？”
    “何止不同！”一個消息靈通的商人打扮的人擠過來，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淘汰賽的第一名，獎金一千萬金幣！豐厚吧？但！沒有‘那個’獎勵！”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看到周圍人都豎起耳朵，才滿足地繼續說：“生死之戰的獎勵才是真正的寶貝！第一名，五千萬金幣！外加一顆【祝福寶石】！”
    “祝福寶石？!”幾人同時驚呼，連星辰的目光也微微一動。
    “對！就是能鑲嵌在武器上，直接增加一點幸運值的至高寶物！”商人唾沫橫飛，“幸運值啊！各位！誰不知道幸運值對咱們修煉者多重要？發揮最大攻擊力、道術力、魔法力的概率全靠它！聽說獲得幸運值的方法幾乎絕跡了，要麽是古老的生命獻祭祝福或部族贈予祝福，要麽就是這祝福寶石，還有種傳說…毒蛇山穀那劇毒蛇王的毒液好像能製成什麽祝福油，但那配方早失傳幾百年了！所以這寶石，價值連城啊！”
    他喘了口氣，聲音更高了些：“而且聽說，比奇君王為了感謝沙巴克離歌城主這些年鎮守邊陲的功勞，又額外拿出一顆寶石！所以這生死之戰的第二名，除了兩千萬金幣，也能獲得一顆【祝福寶石】！第三名則是一千萬金幣，但沒有寶石了。”
    “我的天…祝福寶石…還是一顆…”那壯漢散人眼睛都紅了，呼吸粗重，“拚了命也值啊！”
    中年法師相對冷靜些，歎道：“獎勵誘人，但也得有命拿才行。敢上生死台的，不是對自己實力極度自信的瘋子，就是那些背負著家族使命或者有血海深仇的家夥…那台子，注定要用血染紅的。”
    眾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暗紅色的生死台，眼神中都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渴望、恐懼、興奮、敬畏。
    驚蟄默默聽著這一切，黑色的眼眸深處波瀾不驚。
    獎金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但那【祝福寶石】…他下意識地輕輕握了握拳。我可是正需要這樣的東西。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那五座淘汰賽擂台，最終定格在那座猩紅刺目的生死台上。
    驚蟄默默尋了一個靠近邊緣、不易被注意的角落坐下。
    他來之前璃月刻意給他改變了發型，幾縷碎發遮住了部分前額，讓他原本過於銳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許。
    身上那件普通的惡魔長袍毫無特色，手中的魔杖也是法師中常見的製式武器，背後的包袱裏，龍牙法杖和法神披風被仔細收好，未曾顯露分毫。
    隻有脖頸間若隱若現的惡魔鈴鐺和手腕上一對思貝兒手鐲能增幅雷電術威力五點），算是他身上稍顯價值的東西，但也遠不及那些沃瑪套裝的子弟耀眼。
    他極力收斂了周身那若有若無、令人心悸的雷霆氣息，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略有積累、但絕不出彩的普通散人雷法。
    他下意識摸了摸包袱，裏麵幾十瓶超級太陽水大太陽藥水）給了他一絲安心感。隨即，他起身，朝著決定參賽方式的登記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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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記處排著幾支小隊，負責登記的是幾個比奇皇城來的文書官，態度有些公事公辦的傲慢。輪到星辰時，那文書官頭也不抬，懶洋洋地問：“姓名，參賽憑證，選哪種？淘汰賽還是生死戰？”
    “星辰。”驚蟄遞上木牌，聲音平靜無波，“生死之戰。”
    “嗯，生死之…”那文書官習慣性地應著，筆尖剛要落下，猛地頓住，愕然抬起頭，上下打量著星辰。
    見他一身再普通不過的打扮，手裏拿的是魔杖而非骨玉更非龍牙，身上的法力波動也平平無奇自然是收斂後的結果），文書官臉上頓時露出一種極其古怪、仿佛聽到了天大笑話的表情。
    “你？生死之戰？”
    文書官的嗓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荒謬感和一絲戲謔，引得旁邊幾個排隊的人都看了過來，“小子，看清楚了！那是生死台！不是你們家後院過家家！要簽生死狀的！上去可能就下不來了！就你這身裝備…嘖嘖，魔杖？惡魔袍？你去生死台給那些沃瑪套、拿裁決之杖、龍紋劍的大爺們撓癢癢嗎？還是指望你的雷電術能給他們電療一下？”
    旁邊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那文書官似乎覺得自己的幽默感很棒，繼續揶揄道：“我說小法師，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淘汰賽在那邊排隊！雖然獎金少點沒寶石，但至少能保住小命啊！聽叔一句勸，別想不開，你那點雷電術，留著晚上照照亮還行，上生死台？別逗了！”
    驚蟄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重複道：“我選生死之戰。”
    文書官被他這油鹽不進的樣子噎了一下，撇撇嘴，一邊嘟囔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死活，以為生死戰是出風頭的地方嗎…”，一邊還是在他的名字後麵，用力地劃上了一個紅色的、代表生死戰的標記，然後將憑證丟還給他，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行了行了，登記了，一邊等著去，死了可別怨我沒提醒你。”
    驚蟄接過憑證，毫不在意周圍的低笑聲和異樣目光，轉身離開。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約半個時辰，他並沒有回到角落，而是站在不遠處，安靜地觀察著其他前來登記選擇參賽方式的人。
    果然，如同預料，那些備受矚目的世家子弟和神秘勢力，幾乎清一色地選擇了生死之戰。
    臥龍山莊的那位年輕法師也走了過來，他神色平淡，遞上憑證，聲音不高卻清晰：“臥龍山莊，龍影，生死之戰。”登記官的態度立刻恭敬了許多，迅速辦理，沒有半句廢話。
    接著，秦駿馳、齊玉、周廣安等人也相繼而來，無一例外，全部選擇生死戰，登記處的氣氛因為他們而變得熱烈又緊張。
    他們彼此之間似乎也較著勁，登記時都會掃一眼已經登記在生死戰名單上的名字。
    “哼，臥龍山莊的人也來了，有意思。”秦駿馳瞥了一眼名單，嘴角勾起戰意。
    “星辰？”齊玉看著名單上第一個，也是最陌生的那個名字，微微蹙眉，“這是誰？哪個家族的？沒聽說過有這個人啊？”
    周廣安如同影子般悄無聲息地看完，目光中也閃過一絲疑惑。“喂！文書大人，這個，這個星辰是哪位？”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登記官。登記官正閑著，見幾位貴公子問起，立刻帶著先前對星辰的鄙夷，朝著驚蟄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語氣輕佻地說道：
    “喏，就那邊那個，穿得破破爛爛拿根魔杖的小法師。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第一個跑來登記生死戰，怕不是想錢想瘋了，或者活膩歪了？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秦駿馳、齊玉、周廣安等人順著指引看去，見到角落裏那個看起來確實十分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法師，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都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笑容。
    “嗬，原來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人。”秦駿馳嗤笑一聲，搖了搖頭，仿佛多看一眼都浪費時間。
    “有意思，希望他第一輪別遇到我，不然我的火牆可能會不小心把他燒成灰。”齊玉語氣淡漠，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殘忍。
    周廣安則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便不再關注，如同忽略了一隻無關緊要的螻蟻。其他世家子弟也紛紛投來戲謔和看笑話的目光。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抱以嘲笑。
    正準備去登記的龍女敖子諾，恰好聽到了這邊的對話。
    “不錯誒，挺帥氣的嘛！”她靈動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驚蟄，當看到對方在那般嘲笑下依然平靜無波、甚至眼神深處有種難以言喻的淡然時。
    “確實是...這身裝備有點寒酸，但氣質不錯！”她歪了歪頭，龍角輕輕晃動，非但沒有嘲笑，反而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這個少年，好像哪裏見過呀，不過來生死之戰....嗯！有點意思…”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另一邊，白日門的恩琪仙子也在師兄們的簇擁下走來。
    她清冷的目光掠過那些嘲笑的世家子弟，最終落在驚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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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奇怪，我看到他有股高深的能量波動...怎麽回事？”她看到的不是一個寒酸的法師，而是一種極致的內斂和一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平靜。
    “難道他就是父親說的那種，隱藏實力的高手嗎？第一個報名生死之戰......”她修煉月華術與高深道法，靈覺遠比常人敏銳，隱約感覺到那普通衣袍下，似乎隱藏著什麽。
    “哎，算啦，管他呢，本仙姑就當是到這裏遊玩啦。”她隻是淡淡地看了兩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便不再多看，心中卻記下了“星辰”這個看似普通的名字。
    恩琪的一個師兄本是要去淘汰賽報名的，但是看到恩琪，關注了下那個叫星辰的少年，心裏醋意翻滾，他特意留下來問道：“師妹，那個小子，什麽來頭？”
    恩琪悠然道：“估計是個高人，隱藏了實力，你快去報名吧。”說著又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驚蟄所在的位置，眼光像是在劃過一片區域。
    驚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包括那些肆無忌憚的嘲笑和那兩道與眾不同的目光。
    “她就是娘親的同門，日鴻門道館的高手，一會兒留意下她的功法。”驚蟄少年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微微垂下眼瞼，遮住了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仿佛雷霆誕生前的微光。
    “喂！你第一個報名生死之戰啊？”那個鬼醫夜無憂帶著他的骷髏寶寶，斜著眼睛看他。
    驚蟄禮貌的作揖，“是啊，生死之戰給錢多點，嗬嗬。”語氣充滿嬌憨。
    夜無憂一挑眉，“呃，原來是個高手，我叫夜無憂，喜歡交朋友，不死的話，找你喝酒！”
    驚蟄微笑點頭，“好，一定等你，一起喝個痛快！”
    夜無憂擺擺手走了，“實在不行，就跳台子！別死撐。”臨走撂下一句，惹得旁人跟著大笑。
    半個時辰後，風暴將至。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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