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冥界一行，耗盡了驚蟄最後的心力。
    借助恩琪的保護紫色符咒，他的魂魄與承載著敖子諾魂魄的龍魂，化作兩道微弱卻堅韌的光芒，衝破冥界的阻隔，沿著無形的牽引，終於回歸了陽世。
    依舊是那片灼熱逼人的火龍洞穴，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與淡淡的硫磺味。時間，已然過去了一天一夜。
    當驚蟄的意識艱難地重新掌控身體時，首先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魂魄仿佛被撕裂般的劇痛。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洞穴頂部熟悉的暗紅色岩壁。
    他還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但身體虛軟得幾乎無法動彈。
    視線模糊地掃過周圍，他看到夜無憂和恩琪正疲憊但專注地給其他受傷的夥伴施展著治愈術。活下來的人——雷牙、雷瑩，璃月等還有幾位傷勢較輕的幽影及紫綰和周秋燕，雖然身上都帶著傷，但顯然性命都已無礙。
    而就在他不遠處，雷閃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上覆蓋著一件殘破的鬥篷。另一邊，敖子諾的身體依舊毫無聲息，仿佛隻是沉睡。
    “子諾……” 驚蟄心中猛地一緊，幾乎是憑借本能，他顫抖著抬起手，將那顆光芒似乎也黯淡了許多的龍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遞向離他最近的恩琪，“……救…她……”
    話音未落，強烈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徹底淹沒了他。他身體一軟，眼前徹底陷入黑暗，向前栽倒下去。
    眼見驚蟄的魂魄化作流光回歸肉身，一直緊繃著心弦、默默守護在旁的璃月，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高懸的心重重落下。
    然而，這放鬆僅持續了一瞬，當她看到驚蟄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灰敗下去，甚至連一句話都未能說完便直直向前栽倒時，她的心又被猛地揪緊！
    “驚蟄！”她驚呼出聲，幾乎是撲過去，和夜無憂一同扶住他軟倒的身體。
    觸手之處，是他魂體過度消耗後帶來的冰冷與極度虛弱。
    璃月小心翼翼地讓他平躺，手指顫抖地探著他的鼻息和脈搏，感受到那微弱但確實存在的生命跡象時，她才稍稍安心，但心疼與後怕卻如同藤蔓般纏繞上她的心。
    夫君……你總是這樣……為了在乎的人，從不吝惜自己…… 璃月心中酸澀難言，冥界那般凶險，“你拖著那樣的身子前去，該是何等艱難？若你有個萬一……我……”
    她不敢想下去。指尖輕柔地拂過他緊蹙的眉心和蒼白的臉頰，試圖撫平那即使在昏迷中依舊殘留的焦慮與疲憊。她的目光溫柔而哀傷，充滿了無盡的愛憐與擔憂。回來就好……隻要你平安回來，怎樣都好……
    她對一旁正在檢查驚蟄狀況的恩琪急切道：“恩琪姐姐，他怎麽樣？魂魄可還安穩？”
    “驚蟄！”
    “大哥！”
    耳邊最後傳來的是眾人驚慌的呼喊，但驚蟄聽到但已無力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驚蟄在一陣顛簸中艱難地恢複了意識。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他發現自己正伏在馬背上，身體被妥善地固定著，隨著馬匹的行進而輕輕搖晃。夕陽的餘暉將沙漠染成一片金紅，溫度不再酷烈。
    “醒了！驚蟄大哥醒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是雷瑩。
    很快，幾匹馬圍了過來。夜無憂、恩琪、雷牙、雷瑩等人關切的臉龐出現在他上方。
    “感覺怎麽樣？”璃月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柔情。
    驚晃了晃依舊沉重無比的頭，聲音沙啞得厲害：“……還好……子諾呢？”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恩琪立刻回答道：“你放心，敖姑娘的魂魄已經歸位，龍魂之力正在滋養她的肉身，她已經有了呼吸脈搏，隻是……似乎耗神太過，還未蘇醒過來。”她頓了頓，補充道，“你也是，魂魄損耗極巨，能醒來已是萬幸。”
    聽到子諾已無性命之憂，驚蟄長長地、真正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又虛脫了幾分。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看到了旁邊另一匹馱著什麽的馬。雷牙默默地跟在旁邊，臉上淚痕已幹，隻剩下巨大的悲慟和麻木。那馬上馱著的，是用白布仔細包裹好的雷閃的遺體。
    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
    驚蟄掙紮著想坐直些，聲音低沉：“雷牙……”
    雷牙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裏滿是血絲，他搖了搖頭，聲音嘶啞：“主人……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閃哥他……是為了雷妖部落，為了我們……”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我要先帶閃哥回家……安葬在祖陵。主人，你們……”
    驚蟄理解他的心情，沉聲道：“你先回去，讓雷閃勇士入土為安。讓雷瑩留下帶路就好。我隨後便到。”
    雷牙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是最後看了一眼驚蟄和其他人，猛地一拉韁繩，帶著承載著親人與英雄遺體的馬匹，決絕地向著沙漠深處、部落的方向疾馳而去，那孤獨而堅毅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夕陽的金輝裏。
    眾人望著他遠去的方向，心情都格外沉重。這一行，代價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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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烈焰城時，已是星鬥滿天。城內的喧囂與溫暖仿佛將火龍洞內的慘烈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他們在客棧安頓下來。
    驚蟄不顧自身的虛弱，先去看了敖子諾。她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勻，麵色雖然蒼白，但確如恩琪所說，生命體征平穩，隻是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不知何時會醒。
    驚蟄坐在床邊，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心中百感交集，最終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安置好子諾，驚蟄走出房間，看到璃月正靜靜地站在廊內欄杆處，望著客棧中庭的一棵枯樹發呆。月光灑在她身上，顯得有些清冷孤寂。
    驚蟄心中一動，走了過去。“璃月。”
    璃月回過神，看向他，眼中帶著關切：“你感覺好些了？不該這麽快下床走動的。”
    “無妨。”驚蟄搖搖頭，看著她，忽然道，“陪我走走？”
    璃月微微一愣，隨即輕輕點頭：“好。”
    兩人並肩走出客棧，漫步在烈焰城夜晚的街道上。
    比起白日的酷熱和喧囂，夜晚的烈焰城多了幾分慵懶和人間煙火氣。叫賣的小販、嬉笑的孩童、圍坐喝酒的傭兵、依偎低語的情侶……一幅幅鮮活的畫麵映入眼簾。
    驚蟄靜靜地走著，感受著這凡俗世界的脈搏。
    他曾是高高在上的雷神，執掌天罰，視眾生如螻蟻。
    可經曆了這麽多，尤其是在冥界走了一遭，親眼看到生命的脆弱與頑強，看到凡魂在法則下的無奈與掙紮，再看到眼前這充滿煙火氣的生機勃勃，他的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想起了創世主神啟源天尊推行的新天道，那不再是冰冷無情的絕對法則，而是蘊含了理解、慈悲與“大愛”的道。
    他曾經對父親沃瑪說的這個大道不解，甚至隱隱排斥，認為這是不是顛倒了輪回法則。
    但現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守護眼前這些渺小卻努力活著的生命，體會他們的喜怒哀樂，或許比單純的執掌刑罰、彰顯神威，更有意義。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璃月身上。她安靜地陪著他，一如既往地包容和理解他的一切。
    驚蟄停下腳步，轉身麵對璃月。夜市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的表情異常認真，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璃月，”他開口，聲音有些幹澀，“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
    璃月抬起頭，澄澈的眼眸安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驚蟄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是關於子諾的。這次在冥界，我……我意識到，我對她……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準確表達那份在生死關頭徹底明晰、在失而複得後愈發洶湧的情感。
    他想告訴璃月，他對敖子諾產生了超越同伴、甚至超越友情的情感，那是愛。他覺得自己必須對璃月坦誠，盡管這可能會傷害她。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璃月卻忽然輕輕地、了然地笑了。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驚蟄緊皺的眉頭，聲音溫柔得像夜晚的風：“驚蟄，你不用說了。我理解的。”
    驚蟄一愣：“你……理解？”
    璃月點了點頭，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嫉妒或不滿，隻有一種深切的通透和包容：“嗯。我不在乎的。”
    驚蟄徹底愣住了，幾乎是脫口而出：“啊？！”
    他預想過璃月可能會傷心、會質問、甚至會憤怒，卻獨獨沒有料到會是如此平靜甚至帶著祝福意味的“我不在乎”？
    璃月看著他錯愕的樣子，笑容加深了些，卻不再多言，隻是重新挽住他的胳膊，輕聲道：“走吧，夜涼了，你還需要多休息。”
    驚蟄心中波瀾萬丈，完全搞不懂璃月這究竟是何意。這比他麵對冥王和萬千惡鬼時，還要讓他感到無措和……困惑。
    夜幕下的烈焰城街道，燈火闌珊。
    其實剛才，當驚蟄停下腳步，用那種異常認真又帶著掙紮的語氣開口時，璃月的心其實就已經微微提起了。她隱約猜到了他想說什麽。
    果然，他提起了子諾，提起了在冥界的“意識到”，話語雖未盡，但那其中的情意已然明了。
    聽著他艱難地試圖坦白，璃月的心湖並非毫無波瀾。一絲極其細微的、屬於女子本能的澀意悄然劃過心底，但很快便被更洶湧的、複雜的情緒所覆蓋。
    “他……終於明確地感知到了嗎？那份跨越了前世今生，始終纏繞在他們之間的緣……與情……”
    璃月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烈焰峽穀烈火精靈幻境中所見的一切——那名為雷淵的孤傲雷神，那株依偎在他身邊、嬌俏明媚的紫霞神女敖子諾前世）……
    “原來，不止是這一世……或許在許久許久以前，子諾妹妹紫霞）就已經在他心裏占據了特殊的位置……而我……” 她心中泛起一絲難以對人言的、微妙的心緒。
    正是這點屬於小女子的、私心的計較，讓她在前日離開幻境後，隻向驚蟄提及了雷淵之名，卻下意識地、悄然隱去了關於紫霞敖子諾前世）與雷淵之間那若有情愫的畫麵，甚至隱藏了自己是暗黑女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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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聽著驚蟄的坦白，璃月忽然覺得，自己那點小小的隱瞞，或許顯得有些可笑，又或許是命運的一點暗示。
    她抬起頭，看著驚蟄那充滿愧疚和緊張的眼神，心中反而奇異地平靜了下來。那點微妙的澀意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慈悲的領悟所取代。
    ：“我愛他，陪伴他。而子諾妹妹……前世為他盛開，今生為他燃盡本源……這份情，同樣深重得令人動容。夫君他……並非變心，或許隻是終於清晰地憶起了、或者說感受到了那份早已存在的情感印記。”
    ：“天道輪回，因果相續。創世天尊推行大愛之道，或許便是要眾生學會理解與包容。我既愛他，又怎能忍心見他因愧疚而痛苦？怎能忍心抹殺另一份同樣真摯的情意？”
    於是，她笑了，那笑容裏有釋然，有包容，甚至有了一絲超脫般的溫柔。她伸出手，撫平他的眉頭，說出了那句讓驚蟄徹底愕然的話：“驚蟄，你不用說了。我理解的。” “嗯。我不在乎的。”
    看到驚蟄徹底愣住、脫口而出的那句“啊？！”，璃月心中反而生出一絲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悵惘與憐惜。
    ：“傻瓜……你還不明白嗎？有些緣分，是早已注定，跨越生死的啊……”
    但她並不打算在此刻點破所有。
    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慢慢發現和體會。
    她隻是挽住他的胳膊，將所有的情緒掩藏在溫柔的夜色下，輕聲道：“走吧，夜涼了......”
    璃月挽著驚蟄的胳膊，兩人沿著漸趨寂靜的街道向客棧走去。
    夜涼如水，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細長，周遭隻剩下偶爾從民居中傳來的幾聲低語和遠處打更人模糊的梆子聲。
    一種靜謐而微妙的氛圍縈繞在兩人之間，驚蟄還在消化著璃月那匪夷所思的“不在乎”和關於前世的碎片信息，心頭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璃月腳步猛地一頓，握住驚蟄胳膊的手下意識地收緊。
    她敏銳地側頭，望向街道旁一條更加幽深的小巷入口，另一隻手迅速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對驚蟄做了一個“噤聲”的眼神。
    驚蟄立刻收斂心神，順著璃月示意的方向，凝神望去。
    隻一眼，他差點驚得低呼出聲，幸好及時忍住，但瞳孔卻不由自主地放大了。“我的媽呀……”
    隻見在那月光幾乎被高牆完全遮蔽的陰暗巷口，兩個身影正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忘情地擁吻著。
    那高大的身影，一身風塵仆仆的遊俠道士裝扮，不是夜無憂又是誰？
    而他懷中那個嬌小玲瓏、幾乎被他整個籠罩住的身影，穿著一身利落的勁裝，梳著雙丫髻，正是那位性格活潑、純真可愛的周秋燕！
    此刻的夜無憂，全然沒了平日那副瀟灑不羈的樣子，現在甚至略帶濃情蜜蜜的模樣。
    他一手緊緊環住周秋燕的腰肢，另一手則托著她的後腦，指尖陷入了她濃密的發髻之中。他微微低著頭，唇角用力地吸吮，那是一個充滿了深情的姿態。
    而他懷中的周秋燕，更是與平日裏嘰嘰喳喳、靈動跳脫的樣子判若兩人。她發出一聲極其細微、模糊的嗚咽，不是抗拒，反而是邀約，她勇敢地回應著，偶爾也會去主動吮吸，換來他更洶湧的攻勢。
    兩人的唇瓣緊密相貼，輾轉反側，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彼此的氣息和溫度。
    他們吻得那樣投入，那樣癡迷，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彼此，根本察覺不到不遠處還有兩雙眼睛正震驚地看著他們。
    那熱烈的氛圍，幾乎要將那片陰影都點燃，任誰都看得出，這兩人的關係絕非尋常，已然到了戀情白熱化、難舍難分的階段。
    看著這火熱的一幕，驚蟄隻覺得一股熱流“轟”地一下衝上頭頂，臉頰莫名有些發燙，心髒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璃月。
    隻見璃月也是俏臉微紅，月光下那抹紅暈顯得格外動人。
    她貝齒輕咬著下唇，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裏麵水光瀲灩，充滿了震驚、羞赧，以及一絲被強行勾起、無處安放的悸動。
    她的目光有些慌亂地想移開，卻又忍不住被那兩人之間幾乎要溢出來的濃烈情感所吸引。
    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感和燥熱，悄然在驚蟄和璃月之間滋生、蔓延。
    方才關於前世今生、關於敖子諾的複雜討論帶來的沉重與困惑，似乎都被眼前這活色生香的、屬於現世的熾熱愛戀短暫地衝散了。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起來，彌漫著一種曖昧而令人心慌意亂的氣息。
    “他們兩個，真可以啊......驚蟄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和他身邊璃月逐漸加快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夜裏，如同擂鼓。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尷尬，以及那一絲被勾起的、不易察覺的悸動。
    欲知後事如何， 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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