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大殿的另一側，驚蟄化身行走的雷罰，疾光電影如死神之線切割，地獄雷光如淨化之環擴張，怒神霹靂如天譴之矛墜落。
    每一道雷霆閃過，都有大片魔化牛魔在至陽至剛的雷光中化為飛灰。
    隨著殺戮的持續，驚蟄的心境卻在發生著微妙而深刻的變化。他並非沉溺於毀滅的快意，而是在這極致的毀滅之中，觸摸到了一絲創造的契機，一絲天地的韻律。
    他邊走，邊殺，邊吸收著逸散的、原本屬於這片天地的精純雷霆靈氣。這些魔化牛魔體內也蘊含著被汙染的雷係能量，此刻被他的本源之力強行剝離、淨化、吸收。
    他的腳步越來越沉穩，眼神中的狂暴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洞徹虛空的清明。
    就在他引導雷霆，精準地淨化一名牛魔法師，將其純淨靈魂推開的同時，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識海深處，那無邊無際的雷霆星璿中央，似乎……多了一點東西！
    並非外來的入侵，更像是自身道韻與吸收的純淨雷霆靈氣結合後，自然孕育而出的產物！
    他心中一動，一麵繼續以身體的本能施展雷法清剿剩餘的魔化牛魔，保護那些被剝離的純淨靈魂，一麵將大部分神識沉入了自身的識海之中。
    識海裏周遭並非黑暗，而是無盡的雷霆星璿緩緩旋轉。
    驚蟄的“神我”立於星璿中央，而另一個更加古老、更加淡漠、仿佛由純粹雷霆法則構成的“道我”，緩緩凝聚成形。
    道我聲音如同萬雷共鳴，冰冷而客觀的傳來：“殺戮。毀滅。這便是雷霆的本質。清除汙穢，維護秩序。繼續，將這些玷汙天地的存在，徹底湮滅。”
    神我——驚蟄的本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清除？湮滅？這就是雷霆存在的全部意義嗎？我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汙穢……還有痛苦，掙紮，以及……被掩蓋的哭泣。”
    道我：“無用的情感。痛苦與掙紮，源於其自身的弱小與墮落。哭泣，是弱者最後的哀鳴。雷霆之下，唯有淨化，或毀滅。”
    神我凝視著一道道在現實中被他劈散的魔化牛魔殘影，在識海中回放。他“看”得更深了：“不，不對。你看那靈魂核心深處，那一點被魔氣死死壓製的、微弱的靈光……那不是墮落，那是……被汙染的本真！”
    道我微微震動，星璿旋轉加速）：“本真？既已沾染魔氣，便與汙穢同源。雷霆至陽至剛，當一並清除，不留後患。此乃天道無情。”
    神我的眼中，仿佛倒映出那些牛魔被魔氣侵蝕前，在蒼月山下安寧生活的模糊景象，看到了它們守護家園的勇毅。他的聲音變得堅定，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的明悟：
    “天道無情，是因至公！但絕非至酷！”
    “毀滅，絕非雷霆唯一的終點，更不應是它全部的道！”
    “你聽——”
    現實中，一道怒神霹靂炸響，魔軀崩解。
    識海中，神我伸出手指，指向那崩解之處：“魔軀崩毀，是終結，亦是開始！汙穢在雷光中蒸發，而那被束縛的真靈，是否也應在雷光中得到……解脫？”
    道我沉默了，周身的雷光不再那麽刺眼，仿佛在演算，在推衍。
    神我的聲音愈發恢弘，帶著一種開創性的力量，在識海中引發雷霆共振：“雷霆，不僅是懲罰之鞭，更應是蕩滌之雨，新生之雷！”
    “它應斬滅一切汙穢，亦當守護那一線清明！”
    “毀滅其軀，度化其魂！以此雷霆，送它們往生，予它們再來一次的機會！這才是真正的——雷霆之道！秩序與慈悲並存，毀滅與新生同源！”
    “轟————！！！”
    識海中，萬千雷霆星璿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冰冷的道我虛影緩緩融入神我之中，不再是冰冷的法則，而是融入了驚蟄自身意誌與感悟的、獨屬於他的——雷霆道心！
    就在這道心建立的瞬間，外界的驚蟄周身，一股難以言喻的玄奧道韻，以驚蟄為中心，轟然擴散！
    無數細密繁複、閃爍著紫金色光芒的天道符文，如同擁有生命般，自虛空中浮現，繚繞於他周身，將他映襯得如同一尊降臨凡塵的雷霆道尊！
    這些符文蘊含著刑罰、秩序、新生與輪回的至理！
    與此同時，一條條纖細而璀璨的因果金線，在他與那些被雷霆劈散的魔化牛魔殘魂之間若隱若現。
    他看到了它們被魔氣侵蝕前的痛苦掙紮，看到了它們對故土的眷戀，看到了它們靈魂深處那一點被掩蓋的、屬於牛族的純淨本源。
    “散！”
    驚蟄並指如劍，不再是以毀滅為目的，而是以精準到毫巔的控製力，引導著雷霆之力。
    雷光過處，魔軀依舊崩解，但那蘊含其中的汙穢魔氣被徹底淨化、蒸發，隻留下一團團閃爍著微弱靈光的、純淨的牛族靈魂本源，茫然地漂浮在原地。
    他甚至分心二用，在施展大規模地獄雷光清場的同時，巧妙地操控著“抗拒火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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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灼熱的衝擊波不再是為了推開敵人，而是化作一股柔和而堅定的推力，精準地將那些純淨的靈魂推開，遠離能量碰撞最激烈的中心，保護它們不至於在接下來的戰鬥中受到波及，魂飛魄散。
    他接下來的動作變了。
    “疾光電影”依舊精準，卻隻撕裂魔氣。
    “地獄雷光”依舊狂暴，卻小心避開了那被剝離出的純淨靈魂。
    “怒神霹靂”依舊威嚴，卻在湮滅魔軀的刹那，化作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舉著那些茫然的真靈。
    這不是屠殺。
    這是他以剛剛明悟的雷霆道心，在進行的一場莊嚴而慈悲的——度化！
    驚蟄以明悟的雷霆道心，駕馭著新衍生的【雷霄渡厄符】，將最後一批被淨化剝離的純淨牛族靈魂溫柔地托舉而起。
    萬千閃爍著柔和靈光的靈魂，如同夜空中被喚醒的星辰，懸浮於祭壇大殿的穹頂之下，不再茫然，而是充滿了安詳與對未來的期盼。
    驚蟄立於大殿中央，周身雖無耀眼強光，卻自然流露出一股執掌刑罰、引渡輪回的恢弘道韻。
    他緩緩抬頭，望向那萬千純淨靈魂，聲音不再局限於物質界，而是化作一道清晰無比、蘊含著無上威嚴與慈悲的道音，直接響徹在每一個靈魂本源的最深處，也回蕩在這片被封印天地的法則之中：
    “魔障已除，真靈歸位。爾等前世因果，於此了結。”
    “今，奉雷霆之道，執輪回之引。”
    “準爾等，依本座法旨，重入輪回，再塑新生！”
    “望爾等謹記此番磨難，持守本心，於來世開辟嶄新道途！”
    言出法隨，道音落下！
    “嗡——！”
    那萬千純淨靈魂仿佛聽到了至高無上的敕令，感受到了那不容置疑卻又充滿希望的未來！
    它們不再僅僅是光點，而是齊齊顯化出模糊的、虔誠跪拜的牛族虛影！
    無以計數的靈魂虛影，朝著驚蟄的方向，朝著那冥冥中為他們洞開的輪回通道，發出了無聲卻撼天動地的感激與叩拜！
    這一刻，信仰之力與解脫的喜悅交織，形成一股純淨而龐大的願力洪流，衝霄而起！這股願力並非針對驚蟄個人，而是對他所踐行的那條“雷霆度化”之道的最高認可！
    三十三重天，紫霄宮。
    正在對弈的啟源天尊·明燈與花令儀，同時落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明燈那蘊含萬界的重瞳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下界蒼月島牛魔寺廟中的景象。
    看著那萬千靈魂虔誠跪拜、感激往生的畫麵，看著驚蟄周身那圓滿初成的雷霆道韻與那自衍的渡厄符籙虛影，他那亙古平靜的臉上，緩緩勾起了一抹真正愉悅而欣慰的笑容。
    “嗬嗬……”他輕笑出聲，看向對麵同樣麵露訝然與欣喜的花令儀，“夫人，你看這小子。”
    花令儀美眸中流光溢彩，掩唇笑道：“確是出乎意料。本以為他需經曆更多磨難，方能觸摸神道門檻。沒想到，因這牛族之劫，竟讓他於殺戮中悟得慈悲，於毀滅中見得新生，一朝明悟，直接踏入了神界之門，連自身道心都凝聚得如此……正大光明。”
    明燈頷首，眼中滿是欣賞：“雷霆之道，向來剛猛易折，難容他念。他能悟出‘度化’真意，衍出‘渡厄’神通，此子心性、悟性、機緣，皆是上上之選。看來，你我想不多關照他幾分，都不行了。”
    他放下棋子，袖袍輕輕一拂。“走吧，夫人。如此盛景，當親臨一觀。順便，也去看看咱們那肉身。”
    兩位至高神明相視一笑，身影如同夢幻泡影般，自紫霄宮中悄然淡去。
    為避免真身降臨引動整個瑪法世界法則震蕩、眾生跪伏，他們的目的地，正是由玄夜與夏雨看守的、位於蒼月島翡翠園的——他們寄存於凡間的肉身。
    下界，牛魔祭壇大殿。
    度化的光輝漸漸平息，萬千靈魂已安然踏入輪回。
    願力消散，大殿內重歸寂靜，卻仿佛被洗滌過一般，少了幾分陰森，多了幾分祥和。
    驚蟄做完這一切，周身道韻徹底內斂，仿佛返璞歸真。
    他這才緩緩轉身，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看向了場中最後，也是最初的因果——那位眼神複雜、佇立原地、不知是悔是恨是愧還是不甘的牛魔王，雲稷。
    “我心雷問道，道心初成。接下來的，便是了卻這最後的因果。”驚蟄心念一動。
    他周身那令天地色變的雷霆威壓與天道符文已盡數收斂，他站在那裏，仿佛隻是一個清俊挺拔的少年，唯有那雙深邃眼眸中殘留的紫意與剛剛凝聚的道心，昭示著他不凡的身份。
    他看向雲稷，目光平靜，沒有勝利者的倨傲，也沒有對情敵的憎恨，隻有一種洞悉因果後的澄澈。
    雲稷也看著他，這位雷霆之神，這位恩琪名正言順的夫君。
    金甲染塵，俊美的臉上帶著激戰後的疲憊與深深的落寞，那雙曾熾熱如火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隻剩下複雜的灰燼。他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低垂著，再無之前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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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緩緩開口，聲音平和，打破了沉寂：“雲稷。”直呼其名，沒有前綴，沒有尊稱，如同呼喚一個平等的對手。
    雲稷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震，抬起頭，迎上驚蟄的目光。
    “我之心，已明。”驚蟄繼續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雷霆之道，在於蕩滌與新生。而你我之間，這場因琪兒而起的因果，也當有個了結。”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不遠處被敖子諾護住、依舊昏迷的恩琪，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與溫柔，隨即重新看向雲稷：“你，愛她。”
    不是疑問，是肯定。
    雲稷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化作一聲沙啞的苦笑：“是。我愛她。”
    他承認得幹脆，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坦然，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真心，“從聽到她歌聲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雲稷此生，唯一想攜手同行之人。”
    驚蟄點了點頭，並未動怒，反而問道：“那你可知，何為愛？”
    雲稷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光芒：“愛是占有！是傾盡所有，不顧一切地將她留在身邊！是哪怕與世界為敵，也要守護她的笑容！為了她，我可以化身成魔，可以與惡魔融合，可以付出一切！” 這是他一直以來信奉的、激烈而純粹的信條。
    驚蟄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才緩緩搖頭。
    “那是執念，是欲望，是燃燒自己的瘋狂。或許源於愛，但，並非愛的全部，更非愛的真諦。”
    他的聲音如同潺潺流水，衝刷著雲稷激烈的心防：“愛，首先是尊重。”
    “尊重她的意願，尊重她的選擇，尊重她……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靈魂。”
    “你將她擄來，囚於此地，以他人性命相脅，逼她順從。這，是愛嗎？這不過是滿足你一己私欲的掠奪。”
    雲稷臉色一白，想要反駁，卻發現無言以對。
    驚蟄繼續道，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愛，亦是成全。”
    “若她心有所屬，若她的幸福不在你處，真正的愛，是放手，是祝福，是看著她走向她選擇的道路，哪怕那條路上沒有你。”
    “你的愛，像一團烈火，想要將她吞噬，與你一同燃燒。而我的愛，願化作清風，護她周全，許她自由，讓她在自己選擇的天空下翱翔。”
    他看向恩琪，眼神溫柔而堅定：“我與琪兒，兩情相悅，彼此認定。此心，天地可鑒。你強行介入，帶來的，隻有她的痛苦、恐懼，以及此刻……這瀕死的重傷。”
    雲稷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氣息微弱的恩琪，心髒如同被狠狠刺穿，所有的偏執與瘋狂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開始寸寸碎裂。
    他回想起恩琪看他時那恐懼疏離的眼神，回想起她寧願絕食也不願妥協的倔強，回想起她瀕死前那句“放了驚蟄”的哀求……他所謂的愛，帶給她的，究竟是什麽？
    “我……” 雲稷的聲音顫抖了，他踉蹌一步，金甲發出沉悶的撞擊聲，“我隻是……隻是太愛她了……我控製不住……”
    “愛，從不該是失控的借口。”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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