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俄爾波斯）凝視著掌心那枚新生的、散發著純淨微光的【淨化】神格，心中並無太多喜悅，反而升起更深的警惕。
    能夠汙染大地本源，令蓋亞都感到棘手的力量，其源頭絕非尋常。
    他不再猶豫，將意識沉入腳下這片剛剛恢複生機的大地，循著那與蓋亞之間已然牢固的聯係，發出無聲的呼喚。
    “母親……”
    呼喚並未通過空氣傳播，而是如同樹根汲取養分，順著地脈的脈絡，直達世界的地核深處。
    片刻的沉寂後，一股浩瀚而古老的意誌緩緩蘇醒，帶著一絲被驚擾的凝重，回應了他的呼喚。
    依舊是那金發熟婦的形象在哈迪斯麵前凝聚，但這一次，蓋亞的眉宇間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鬱。
    “我的孩子，俄爾波斯，” 蓋亞的聲音低沉，目光掃過腳下已被淨化的土地，閃過一絲讚許，但隨即被更深的憂慮覆蓋，“你做得很好。【淨化】的權能，正是這個世界當前所急需的。你察覺到了那股力量的異常？”
    “是的，母親。” 哈迪斯恭敬回應，語氣沉穩，“這股汙染並非自然生成，它扭曲生命，僵化地脈，其本質……帶著一種純粹的、近乎本源的‘無序’與‘褻瀆’。它似乎在抗拒一切循環與秩序，包括死亡與新生。”
    蓋亞輕輕歎息一聲，那歎息仿佛引動了整個山脈的共鳴。
    “你的感知很敏銳，哈迪斯。” 她直接喚出了他的真名，意味著接下來的談話將觸及核心秘密，“這股力量的源頭，並非來自地表，也非任何一位泰坦或新興神明。”
    她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層層岩壁，直視那世界最底層的黑暗。
    “它來自深淵，來自塔爾塔羅斯tartarus）。”
    這個名字被說出的瞬間，哈迪斯感到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連剛剛煥發生機的土地也傳來一陣微弱的戰栗。
    塔爾塔羅斯，不僅是囚禁罪神的地獄，它本身更是一位古老而強大的原始神，是卡俄斯所創造的“深淵”概念的化身，是連烏拉諾斯和克羅諾斯都深深忌憚的存在。
    “塔爾塔羅斯……” 哈迪斯低聲重複，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麻煩遠比他想象的要大。
    一位原始神，哪怕隻是無意識的逸散，也足以造成如此規模的汙染。
    “並非塔爾塔羅斯主動侵襲，” 蓋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釋道，“他本身處於永恒的沉眠與瘋狂之中。但正是這種無序的本質，伴隨著他無意識逸散的力量，如同毒霧，不斷侵蝕著我的身體——大地。”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憤怒。
    “在烏拉諾斯時代之前，我與塔爾塔羅斯之間尚能維持脆弱的平衡。但自從……我的身體被一次次撕裂，用於孕育和囚禁，這種平衡便被打破了。我的力量被分散、被消耗，而塔爾塔羅斯的無序侵蝕卻從未停止。這些汙染點，便是他力量滲透的‘傷口’。”
    哈迪斯默然。他明白了。蓋亞與塔爾塔羅斯的矛盾，是構成世界的基本法則之間的衝突——秩序與無序，生機與死寂，大地與深淵。
    克羅諾斯的暴政，烏拉諾斯留下的創傷，都加劇了蓋亞的衰弱，使得她難以抵禦來自深淵的侵蝕。
    “我無力完全阻隔這種滲透，哈迪斯。”蓋亞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無力感，“尤其是在克羅諾斯的統治下，他隻會索取，從不知回饋，甚至加劇著我的創傷。”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哈迪斯身上，那眼神中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期許。
    “然而，你的出現，帶來了變數。”
    “母親，您希望我做什麽？”哈迪斯直接問道。他需要明確自己的責任，以及……可能獲得的回報。
    蓋亞凝視著他，緩緩道：“繼續履行你‘植物之神’的職責，擴大生機，穩固秩序。同時，利用你的【淨化】權能，去處理那些你能處理的汙染點。每一次淨化，都是在削弱深淵的影響，強化我的力量，也是在穩固你自身存在的根基——畢竟，若大地沉淪，你的‘地下’權能也將無所依附。”
    “更重要的是，”蓋亞的語氣變得極其嚴肅，“警惕克羅諾斯。他或許尚未察覺你的真實身份，但他對力量的貪婪是無限的。”
    “強迫其他神明交出神格，會被法則厭惡。如果是曾經勇於反抗烏拉諾斯的他，我不相信克羅諾斯會這樣幹，但上一代神王的教訓還曆曆在目……如今在神王之位上的克羅諾斯會做出什麽，誰也預料不到。”蓋亞提醒哈迪斯。
    “他……已經開始了？”哈迪斯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想到了自己那被吞噬的姐姐們，她們微弱的神力是否也曾被強行剝離、汲取？
    甚至再往深處想想，為什麽沒有被吞噬過的宙斯比其他的兄弟姐妹們要強的多？
    固然在外界的宙斯獲取力量的方式比起他的兄弟要多很多，但神話中的宙斯對他兄弟們是表現以碾壓態勢的。這其中真的沒有克羅諾斯抽取過他們神力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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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亞的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那是混雜著失望、憤怒與某種疲憊。
    “尚未到強行剝離神格的地步，但他對麾下泰坦、乃至我們這些原始神後裔神力的‘征用’與‘汲取’，已越發肆無忌憚。他將我們視為滋養其權柄的養料，而非平等的存在。烏拉諾斯的陰影，似乎正以另一種形式回歸。”
    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哈迪斯：“尤其是你，哈迪斯。你成功從他腹中逃脫，這本身就是對他權威的挑釁。若他察覺你的存在，哪怕隻是懷疑，以他如今的偏執與多疑，絕不會輕易放過。你擁有的【地下財富】、【隱秘】，乃至新生的【腐敗】與【淨化】，在他眼中，都可能成為值得‘收取’的珍寶。”
    哈迪斯沉默著，感受著肩頭無形的壓力。他心裏很清楚，蓋亞的庇護是有限的。如果庇護他的代價是與神王正麵衝突，蓋亞是否會堅持還猶未可知。
    “我明白了，母親。”他最終開口，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沉靜，那是一種在絕境中淬煉出的冰冷堅定，“我會謹記您的告誡。‘俄爾波斯’的身份是我的護身符，而【淨化】的職責，將是我回報您庇護，並穩固自身存在的最佳途徑。”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謹慎。不能再滿足於僅僅偽裝和生存，必須更快地、更隱蔽地積累資本。
    蓋亞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滿意，微微頷首：“很好。去吧，我的孩子。去播撒生機，去淨化汙穢。大地會指引你，也會保護你。但記住，在你足夠強大之前，避開奧林匹斯的目光，尤其是……當神王的使者在大地上巡弋之時。”
    隨著她的告誡，那金色的身影緩緩融入大地，浩瀚的意誌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哈迪斯獨自站在那片剛剛恢複純淨的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淨化】後的清新氣息。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植物】的神格泛著溫潤的綠光，【腐敗】與【淨化】則如同光與影般交織在深處，而最核心處，【地下財富】與【隱秘】依舊是他不可動搖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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