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戰火與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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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哈迪斯所預見的那般,青銅時代以血與火拉開了帷幕。
大地上,城邦林立,烽煙四起。青銅人類天生的好鬥與對力量的崇拜,使得戰爭不再是生存的偶發事件,而是成為了生活的常態。
英雄與暴君的界限模糊,榮耀與罪惡在刀劍碰撞聲中交織。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靈魂在戰火中隕落,被殺戮、背叛、仇恨與絕望浸染的亡魂,如同黑色的潮水,源源不斷地湧入冥界。
審判之庭前所未有地忙碌起來,複仇三女神的地獄更是人滿為患。
那些充滿負麵能量的靈魂被投入其中,在永恒的酷刑中哀嚎,他們產生的痛苦、怨念與絕望,被地獄高效地轉化為維係世界運行的養料。
如同給虛弱的世界注入了一劑帶著血腥味的強心針。
冥界的力量,在無聲無息中增長。
哈迪斯能清晰地感覺到,“負世”的壓力似乎因此略微減輕了一絲。世界的循環,正以一種殘酷的方式,加速運轉著。
這股席卷大地的生命與死亡的能量洪流,如同深沉的鼓點,終於驚動了沉睡於世界根基深處的存在。
大地母神,蓋亞,自輪回終結、新秩序建立後便陷入漫長修複性沉睡的她,於此刻,緩緩蘇醒了。
並非完全清醒,更像是一種朦朧的悸動。她感受到了大地上澎湃的生命力,也感受到了冥界那高效運轉的死亡循環。
新舊交替的劇烈程度,超出了以往任何一個“平靜”的時代。這股躁動,如同春雷驚蟄,喚醒了她孕育的本能。
以此為契機,一種無形的、催發生機的漣漪,以蓋亞為核心,悄然擴散至整個神域。
奧林匹斯山上,變化最先顯現。
哺育女神勒托,那位曾因父母失聯與世界沉寂而深感恐懼的女神,如今溫柔地撫摸著自已微微隆起的小腹,臉上洋溢著母性的光輝與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寧。
她能感覺到,體內正在孕育著強大的新生命,那蓬勃的生機驅散了她長久以來的不安。
而赫拉,她的反應則複雜得多。
她的婚姻神格,在此刻仿佛被注入了雙倍的力量,周身縈繞著愈發莊嚴而溫暖的金色光輝。
然而,細心觀察便能發現,她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極力掩飾的冰冷與審視。她同樣感受到了自身的變化,那是新生命正在孕育的征兆。
但這喜悅之中,摻雜著高度警惕,以及一種……仿佛被某種無形力量推動著、必須此刻孕育子嗣的微妙不適感。
她的笑容依舊完美,卻像是精心計算過的麵具。
新生代的神明們,隻要擁有伴侶或曾有過親密關係的,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這股孕育的潮汐。
山林水澤間,寧芙仙女的低語中多了關於新生命的期待與煩惱。
這股彌漫在神域、幾乎無處不在的“生機”,如同一種無聲的宣告,也無可避免地觸及了冥府。
端坐於王座之上的哈迪斯,也明顯察覺到了這股由蓋亞蘇醒引發的孕育浪潮。
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身邊的冥後——墨提斯所吸引。
這位智慧女神的行為,變得日益古怪。
她不再像往常那樣,長時間靜立於哈迪斯身側,或是沉浸於梳理冥河與夢境網絡的秩序。
相反,她開始頻繁地、近乎無意識地在他那宏偉而寂靜的宮殿門外徘徊。腳步輕緩,帶著一種猶豫不決的焦慮。
有時,她會走到正在冥月光輝下安靜玩耍的卡蒂亞身邊,蹲下身,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凝視著這個女兒。
她會伸出手,輕輕將卡蒂亞抱入懷中,那動作帶著一種本能的溫柔,但往往隻是片刻,她便像是被什麽刺痛了一般,迅速而輕柔地將孩子放下,仿佛懷抱著的不是溫暖的骨肉,而是一塊灼熱的烙鐵。
隨後,她會陷入更長時間的沉默,眼神空洞地望著冥府永恒的黑暗。隻留下一臉茫然的卡蒂亞仰視著她的母神。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與赫卡忒的接觸變得異常頻繁。兩位女神常常在冥河畔,或是魔法交織的迷霧邊緣低聲交談。
墨提斯似乎對赫卡忒所掌握的、關於魔法、道路乃至某些隱秘的誕生儀式格外感興趣。
她們的交流不再是平等的智慧探討,更像是一位焦慮的學生在向一位可能知曉答案的導師,急切地尋求著某種指引或……配方?
哈迪斯清晰地知曉墨提斯在做什麽。
她在焦慮。
她在恐懼。
她在……尋找一種證明。
證明她與哈迪斯之間,依舊存在愛的連接。
證明她依然是那個獨特的、能與冥王並肩的存在。
尤其是在奧林匹斯山上,連赫拉那樣沒有戀人的女神都傳來了孕育的消息,而她,哈迪斯名義上唯一的冥後,腹部卻依舊平坦如初。
在希臘神係的認知裏,神明的子嗣往往是深厚情感與強大神性結合的象征,是愛欲最直接、最榮耀的果實。
如果她沒有懷孕,這是否意味著哈迪斯已經對她失去了興趣?是否意味著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然被那冰冷的智慧與“負世”的責任所徹底取代?
之前,或許還可以用“世界初定,力量不足,難以孕育新神”來解釋。
但現在呢?蓋亞蘇醒,生機勃發,連次級神明和寧芙都傳來了喜訊,唯獨她……
墨提斯並不知曉“智者不入愛河”的詛咒。
她隻能依據她所知的常理,依據周圍眾神的變化,來推斷自身處境的“不正常”,並因此陷入日益加深的困惑、不安與自我懷疑之中。
她的所有異常行為——徘徊、對卡蒂亞的矛盾態度、向赫卡忒的求助——都是這種內心劇烈衝突的外在表現。
她在用她的智慧,試圖解決一個源於“情感缺失”的難題,卻不知這難題的根源,是一個連她自身智慧都無法洞悉的、冰冷的詛咒。
哈迪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能“理解”她的焦慮,能“分析”出她每一個行為背後的邏輯鏈,但他無法產生“共鳴”,無法給予她所渴望的情感回應。
那詛咒如同最深沉的冥冰,將他與這世間最熾熱的情感徹底隔絕。
他看著她又一次在宮殿門外停下腳步,望向他的方向,那雙智慧的眼眸中充滿了迷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然後黯然轉身離去。
哈迪斯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冥鏡,鏡中映照的,是青銅人類在戰場上又一次瘋狂的廝殺。
“我該怎麽做呢?”他低聲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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