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與歸來的莫提斯顯然有更重要且隱秘的事情要商議。
    一個眼神便無聲地遣散了殿內所有“閑雜人等”。
    卡蒂亞帶著一肚子疑問和幾分莫名的忐忑，跟著新誕生的弟弟妹妹們，以及溜得比誰都快的厄洛斯，離開了黑曜石大殿。
    理論上，她如今確實“如願以償”了——一下子擁有了五個弟弟妹妹！
    數量遠超阿爾忒彌斯！
    可現實，卻與她想象中那種被“乖弟弟”們環繞、備受尊敬和聽從的姐姐形象，相去甚遠。
    雅典娜，這位謀略與藝術女神，幾乎是在誕生的瞬間就理解了冥府的運作機製。
    她甚至不需要卡蒂亞交接，便徑直走向堆積如山的文書卷宗處。
    隻見她指尖流淌著銀灰色的神力，如同最精密的織機，原本需要卡蒂亞耗費數個冥府日才能理清的複雜報告和靈魂審判記錄，在她手下以驚人的速度被分門別類、批注處理。
    條理清晰，效率驚人。
    卡蒂亞想幫忙，拿起一份她之前覺得棘手的邊境魂靈糾紛案卷，剛提出一個建議。
    雅典娜便頭也不抬，用清冷平靜的聲線指出她方案中的三處邏輯漏洞和一處潛在風險，最後補充道：“長姐，若無事，可去協助赫卡忒女神維護道路秩序，此處交由我即可。”
    卡蒂亞：“……”
    她默默地放下卷宗，感覺自己站在雅典娜身邊，就像一個多餘的、還盡幫倒忙的裝飾品。
    塔莉亞，喜劇與創造女神，倒是沒有雅典娜那種迫人的智慧壓力，她總是笑嘻嘻的，充滿活力。
    但她的“創造力”和“喜劇感”往往用錯了地方。她很快便和同樣不安分的厄洛斯混在了一起，組成了“粉金搗蛋二人組”。
    卡蒂亞剛被雅典娜“請”出文書殿，一盆由塔莉亞用幻術製造的、散發著古怪氣味的彩色粘液就兜頭淋下；
    她想找個安靜角落思考人生，座椅會在厄洛斯的惡作劇下突然變成一隻嘎嘎叫的冥府渡鴉，載著她橫衝直撞；
    她精心梳理的頭發，可能不知不覺就被塔莉亞用神力編成了滑稽的羊角辮……
    麵對卡蒂亞的怒氣，塔莉亞總是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姐姐，生活需要歡樂呀！你看你，整天板著臉多無趣～”
    而厄洛斯則在旁邊煽風點火：“就是就是～小公主太嚴肅了，需要我們的‘關愛’！?”
    阿瑞斯，戰爭之神，倒是不玩那些虛的。
    他崇尚力量，直來直往。
    卡蒂亞試圖以姐姐的身份讓他安分點，不要整天在冥府裏吼得地動山搖，影響亡魂安寧。
    阿瑞斯扛著他那燃燒的巨劍，猩紅的眼眸掃過卡蒂亞，悶聲悶氣地說：“想命令我？打贏我再說！”
    然後不由分說就發起“挑戰”。
    結果可想而知，司掌冥月與部分秩序權柄的卡蒂亞，在純粹的戰鬥力量上，完全不是這位由負麵情緒與地獄本質凝聚的戰爭之神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狼狽不堪。
    阿瑞斯看著她，嗤笑一聲：“弱。”
    然後繼續回去劈砍。
    赫爾墨斯，相比之下，簡直算是一股“清流”。
    他嘴甜，反應快，總是“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而且似乎很樂意幫卡蒂亞跑腿傳話。
    卡蒂亞一度以為終於找到了一個貼心弟弟。
    直到她發現自己珍藏的星光不翼而飛，最後在赫爾墨斯的神杖上發現了被重新鑲嵌上去的它；
    直到她讓赫爾墨斯去給修普諾斯送個口信，結果消息被篡改，導致一片區域的亡魂集體陷入了古怪的嘻哈夢境；
    直到她發現冥府倉庫裏偶爾會莫名其妙少一些不算重要但很精致的小玩意兒……
    麵對質問，赫爾墨斯總能拿出無懈可擊的理由，或者用他那詭辯術輕鬆脫身，臨走前還不忘送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姐姐，都是誤會～我怎麽會拿你的東西呢？肯定是塔莉亞又惡作劇了！”
    至於波洛斯，機遇與轉折之神……卡蒂亞已經放棄去理解或管教他了。
    他可能前一秒還在幫你整理卷宗，下一秒就把整個檔案係統打亂重排。
    他可能信誓旦旦保證幫你盯住塔莉亞，結果轉眼就因為“一個千載難逢的惡作劇機遇”而加入了搗蛋行列……他的行為完全無法預測，是好是壞全看“機遇”之神就是他自己）當時的心情。
    卡蒂亞長長地、深深地歎了口氣。
    弟弟妹妹是有了，而且數量龐大。
    但……
    “我真傻，真的，”她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
    “我單知道有弟弟的好，我不知道不是每個弟弟都是阿波羅…”
    她現在反而有點懷念，隻有普羅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那兩個“麻煩”的日子了。
    至少，那時候她還能勉強維持住作為“姐姐”的威嚴。
    當卡蒂亞再次與阿爾忒彌斯見麵時。
    阿爾忒彌斯依舊矯健颯爽，銀弓斜挎，風風火火地出現，臉上洋溢著見到朋友的喜悅。
    “卡蒂亞！”阿爾忒彌斯快步上前，好奇地打量著她。
    “聽說冥府最近可是熱鬧非凡！你一下子多了那麽多弟弟妹妹！快跟我說說，是不是特別棒？再也沒人敢說冥府子嗣稀少了！你現在可是我們中兄弟姐妹最多的了！”
    她的語氣裏充滿了真誠的、為朋友感到高興的意味，還帶著一絲基於自身與阿波羅和諧關係的想象——她以為卡蒂亞也過上了被一群“阿波羅式”乖順弟弟妹妹環繞、備受尊崇的“大姐頭”生活。
    卡蒂亞看著阿爾忒彌斯那純粹為她開心的笑容，嘴角艱難地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她原本清冷的氣質，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和生無可戀。
    “多……是啊，真多……”卡蒂亞的聲音有氣無力，她揉了揉眉心，那裏似乎因為長期皺眉而有了淺淺的紋路。
    阿爾忒彌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收斂了笑容，關切地問：“怎麽了？他們……不聽話嗎？是不是剛誕生還不懂事？阿波羅剛誕生時也有些調皮，但很快就……”
    “不，阿爾忒彌斯，”卡蒂亞打斷了她，眼神空洞地望著林間飄渺的霧氣。
    “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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