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蘇依依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照常吃飯，看書，聽音樂，進臥室睡覺。
    喬恩心驚膽戰，不敢多說什麽，隻是悄悄和蕭珩在手機裏保持著聯係。
    “她真的看起來沒有一絲異樣？”蕭珩有些不可思議，“心這麽狠的嗎？”
    “看起來一切正常才是最大的問題！”喬恩低聲捂著聽筒，心疼地看向蘇依依臥室的方向，“你們男人懂個屁。”
    “你說點良心話吧，這事是男人的錯？”蕭珩白眼翻上了天，“季總對她還不夠好不夠上心嗎？被拒絕了那麽多次他也沒灰心過，能幫的忙不能幫的忙通通認真幫了，結果你們蘇總真是牛啊……還讓人家幫忙造假病例去躲他？？”
    喬恩撓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解釋這件事，說實話，她都已經忘了還有這一茬。
    她甚至相信，蘇依依恐怕也早就忘了這件事，這段時間看下來，蘇依依對季玄的依賴和信任與日俱增，她很久沒提過要遠離季玄的事情了。
    沒想到這回旋鏢，直接戳中了兩人的眉心。
    “你別老問依依姐的事情，季總呢？現在什麽反應？”喬恩反問。
    “他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整天了。”蕭珩語氣裏都是對蘇依依的不滿，“你們女人真是狼心狗肺，居然能吃能喝能睡，沒受一丁點影響……”
    喬恩憋嘴，“我倆就別爭誰更受傷了，我敢打賭，這兩人無論表麵什麽狀態，心裏狀態一定是問題百出的。”
    “咱倆得想想辦法啊……這麽下去不是兩敗俱傷？”
    ……
    臥室內，蘇依依很早就把燈關掉了，心理醫生之前教她的，想擁有正常穩定的睡眠，一定不能開燈睡覺。
    她也一直踐行著，挺有效果的，剛開始有些不適應，後來越睡越安穩。
    可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樣，早早關燈並沒有讓她順利進入睡眠，反而讓黑夜成了胡思亂想的溫床。
    也是奇怪，明明自己就是要自由啊，就是要遠離季家複雜的環境啊，雖然現在這個過程來得有些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但至少結果是達成了。
    自己為什麽心裏還如此不安？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麵又沒有月光，昏昏沉沉的天地。
    隻要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都是季玄打開車門離開前的背影，又寂寞，又難過。
    沈文的病房裏蔓延著令人難受的不安，以及無法逃避的腐朽味、消毒水味。
    方雨彤這段時間是能不進來就不進來，常借著要照顧孩子的名義。過來送飯，也隻是匆匆露個臉。
    隻要見到沈文並不是醒著，就火速離開。
    沈文醒醒睡睡，看起來距離上次發瘋之後，整個人情緒穩定了一些。
    沈老婆子見狀，也不敢多提關於蘇依依的事情。她小心翼翼地從外麵買來一些沈文以前愛看的書，遞給他。
    沈文半躺在床上。隻是淡淡瞥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拿。
    沈老婆子懸在半空中的手尷尬地搖了搖：“兒子，你放心。我問過醫生了。再過幾個療程，你的左眼炎症就會消掉。到時候你看東西就沒有現在這麽模糊了。”
    她嘴角帶笑：“這書拿著，能夠消解一下無聊。”
    沈文扭頭冷冷看著他，眼神冰冷的令人害怕，沈老婆子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
    “左眼？那我的右眼呢？你的意思是我現在隻有一條路，就是做一個人見人厭的獨眼龍嗎？”沈文音調越來越高，沈老婆子趕緊把書放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孩子，孩子。右眼我們會讓醫生想辦法，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不要胡思亂想……”沈文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現在是個殘疾人，老婆還給了我離婚協議書，我的財產和股權一樣也沒有拿到。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不能胡思亂想，是嗎？”
    他越說越激動，整個人顫抖起來，床也跟著搖搖晃晃。
    沈老婆子害怕極了，慌亂中試圖按響床鈴，讓護士過來幫忙，卻被被沈文按住了手，大聲嗬斥：“怎麽，你打算再把護士叫過來給我打一針？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麵對沈文的性情大變，陳老婆子害怕極了，惴惴不安。
    想要伸手去拍他，卻又實在不敢。看著近在咫尺的門和來往的護士，又不敢大聲呼喊。
    隻能整個人蜷縮在一旁，低頭瑟瑟發抖。
    沈文發作了一會兒，看著縮在一邊的沈老婆子，心裏又有些懊惱，伸手去安慰她。
    “對不起，媽媽。我實在是心情不好……”這話一說，沈老婆子淚如雨下，趕緊抱住他，“沒事，孩子。媽媽能夠理解……”
    沈文撲在沈老婆子的懷裏哭了一會兒，場麵剛剛溫馨起來，卻又突然揚起頭來認真看著她。
    “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在哪裏？你拿給我。”
    沈老婆子擦擦眼淚：“那種晦氣的東西，不看也罷，媽媽幫你收起來。等我們東山再起，一定會讓蘇依依後悔的！”
    上一秒還撲在自己懷裏哭泣的沈文突然又暴躁起來，一把推開沈老婆子，要不是後麵正好是陪護床，沈老婆子就已經摔倒在地了。
    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雙手胡亂地抓，最終靠在了陪護床上，沒釀成大禍，但是腰給閃了。
    孩子突如其來的暴躁讓她顯然有些無所適從。
    “我說了！把離婚協議和股權轉讓書拿給我看！”沈文雙眼猩紅，語氣冰冷，嘴唇因為激動而變得幹涸。
    大概是因為右眼被綁住，他用左眼看人的時候，整個人傾斜起來，露出陰狠惡毒的眼神。
    就算是她的親媽沈老婆子也覺得心裏一抖，她不敢再與兒子爭辯，迅速從包裏翻找，拿出了兩個文件——一個離婚協議書和一個股權轉讓書。
    沈文一把搶過來，拿到手裏仔細看著。他的左眼恨不得撲在協議書上，這才勉強看清。
    見著自己的利益幾乎全部被剝奪，這些年的處心積慮幾乎隻有一個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而自己的右眼還無故犧牲，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他的心裏完全無法平衡，更不可能說服自己。
    而離婚協議書上母親代寫的簽字更是刺眼，他死死盯著這些字，猛然間發狂一般地瘋狂撕碎這兩份文件。
    一邊撕一邊怒吼，最後將碎紙從窗台扔出去。
    沈老婆子全程呆呆地看著他這個舉動，壓根不敢上前，也不敢安撫。
    性情大變的兒子讓心力交瘁的她也倍感煎熬，腰上的疼痛更是讓她沒有辦法站直。
    僵持了一會兒，扔出的碎紙引來了護士的注意，她不滿地走過來，雙手叉腰：“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怎麽還亂扔垃圾呢？”
    “對，扔的就是垃圾。”沈文冷冷回應，“知道是垃圾，還不扔？留著過年嗎？”
    護士無語的看著他，本想再說點什麽，又被後麵病房的人叫走，也懶得繼續糾纏，隻丟下一句“高空拋物是違法的，你們注意一點。”然後奪門而出。
    沈老婆子終於回過神來，趕緊湊上前，伸手撫摸兒子的肩膀：“孩子，媽知道你心裏苦悶，你放心，隻要你好好配合醫生治療，等你恢複一些健康，蘇依依是跑不掉的。我一定會幫你報仇。”
    她惡狠狠：“我聽說蘇依依有一個弟弟叫蘇橙，現在已經因為入室搶劫被抓起來了，我們也借此發揮一下。既然老天給了我們讓她蘇家身敗名裂的機會，我一定會替你抓緊。”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擦去，說的所有話都帶著討好的意味。沈文一臉冷淡的看著她，並不搭話。
    沈老婆子穩了穩心神，繼續說：“你相信我，我明天就去打探蘇橙的情況，一定會讓你所有的苦都不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