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日光燈管發出輕微的嗡鳴，蘇依依趴在床邊淺眠，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季玄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一邊和蘇橙交談，目光卻時不時落在她身上——昨夜她守了蘇橙半宿，眼下的青黑像暈開的墨，看得他心頭微澀。
    “你們……在說什麽？”蘇依依猛地驚醒，抬頭就撞進蘇橙帶著笑意的眼眸裏。他已經醒了，臉色雖依舊蒼白，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你醒了？”蘇依依幾乎是蹦起來，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指尖的溫度輕得像羽毛，“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說你可能會頭暈，要是惡心想吐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忍著……”
    “我沒事，姐。”蘇橙握住她的手，掌心還帶著輸液後的微涼，“讓你擔心了。”
    他看著蘇依依眼下的烏青，心裏一陣愧疚。這幾天被關在派出所裏分不清白天黑夜，他翻來覆去想了很多——當初貿然回國，到底是對是錯？
    二十多年來，他知道蘇依依的存在，也清楚自己手裏握著的股份意味著什麽，卻從未想過回來。
    在海島過著簡單的日子，看著蘇依依的名字偶爾出現在財經新聞上，他覺得這樣就很好——他不回來，蘇依依的股份就永遠是一家獨大，於他於她，都是一種安穩。
    可在海島那次偶遇，蘇依依讓他突然貪戀起這份從未擁有過的親情。原來血緣真的會牽引著人心，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的目光掃過站在蘇依依身後的季玄，兩人的距離很近，季玄的手搭在蘇依依的椅背上，姿態自然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
    蘇橙彎了彎嘴角：“你們倆……這是在一起了？”
    蘇依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小孩子家家的，別管大人的事。”
    蘇橙先是笑笑，後又卻突然收起玩笑的神色，語氣嚴肅起來：“沈家人占有欲那麽強，現在什麽好處都沒撈著，要是知道你談戀愛了，肯定會來找麻煩的。”
    “他們找不著什麽由頭。”蘇依依安撫道，“我和沈文已經離婚了，他管不著我的事。”
    “離婚了”三個字輕飄飄落地，季玄的目光卻驟然亮了。
    雖然早就從蕭珩那裏得知了消息，可從蘇依依親口說出來，像是有股暖流淌過心尖，熨帖得讓人舒服。他抬眼看向蘇依依，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像浸了蜜。
    蘇橙卻咬了咬牙，分不清是傷口在疼，還是替蘇依依委屈：“都已經離婚了，他們憑什麽還三番五次找你麻煩？”
    等他好了，一定要去會會那些沈家人，讓他們知道蘇依依不是好欺負的。
    蘇依依聳聳肩。沈文現在就是個空架子，可沈老婆子不一樣，那是骨子裏的貪婪，以前從她身上撈慣了好處，現在撈不到了，自然心有不甘。
    “姐，你知道是誰在陷害我嗎？”蘇橙頓了頓，語氣沉了下來。
    蘇依依看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帶著試探：“你認識蘇箏嗎？或者說，她是不是知道了你手裏的股份？”
    蘇橙的眉頭瞬間擰起，像是想起了什麽，正要說話，蘇依依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喬恩。
    “依依姐，出事了。”喬恩的聲音帶著焦急，背景裏隱約能聽到鍵盤敲擊的劈啪聲，“公司裏最近傳瘋了，說集團的股份要被稀釋，還說……說，說你找了個冒充你弟弟的人，想把公司和集團都吞進蘇家名下。”
    蘇依依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艾怡資本這幾天怕是亂成一鍋粥了。
    “更奇怪的是，玉姐和白總居然都不澄清，就任由謠言傳。”喬恩的聲音壓得很低，“前幾天我在茶水間碰見玉姐，有實習生在說這事兒，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玉姐居然隻說了句‘高層的事別瞎議論’，這不就是默認嗎？”
    吳玉？蘇依依的心頭猛地一沉。白麒麟對公司有野心，她早就知道，要不是他手裏有原始股份，又有資源傍身，她早就想辦法了。
    可吳玉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而且向來和白麒麟不對付，怎麽會……
    “依依姐，現在怎麽辦？要不要我去澄清一下？”
    “不用。”蘇依依定了定神，“你去公司裏散播消息，就說那隻是我一個老同學，沒什麽稀釋股權的事，讓大家別瞎猜。”
    掛了電話，蘇橙看著她緊繃的側臉，擔憂道：“姐，是不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你姐最擅長解決麻煩，不用擔心。”季玄在一旁輕笑，伸手替蘇依依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動作自然又親昵，“就算她解決不了，不是還有我嗎？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蘇依依被他說得心頭一暖，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好撞進他溫柔的眼眸裏，臉頰微微發燙，趕緊別過臉。
    市中心的咖啡廳裏，鋼琴曲緩緩流淌，白麒麟和吳玉卻破天荒地坐在了同一張桌子旁，氣氛微妙。
    “她蘇依依要是真把我們當外人，你也就沒必要再替她維護什麽了。”白麒麟給吳玉倒了杯茶，語氣裏帶著挑撥，“這些年你為公司做了多少事？她眼裏看得見嗎？現在倒好，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分一杯羹。”
    吳玉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指尖泛白。她跟著蘇依依這麽多年，從一個小助理做到總監，自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蘇依依呢？什麽事都瞞著她，連蘇橙回國這麽大的事都不吱聲，現在公司裏謠言四起，她這個“自己人”反倒像個外人。
    “你也看見了，那蘇橙一回來就攪起這麽多事，明擺著是衝著股份來的。”白麒麟繼續道，“咱們要是再不動手，遲早被他們姐弟倆踢出局，說不定，根本不是什麽姐弟，就是蘇依依拉來搞股份得！”
    吳玉抿了口茶，茶水微涼，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抬眼看向白麒麟，眼神複雜：“你想怎麽做？”
    白麒麟的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很簡單，既然她不把我們當自己人，那我們就自己為自己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