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裏帶著明顯的賭意。她太了解季玄了，他從小就喜歡孩子，每年家族聚會，隻有在逗那些小輩的時候，他臉上才會露出真心的笑。
    她就不信，他能真的忍得住不要自己的孩子。
    至少，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季家必須有的。他要是不結婚，怎麽可能有？
    季玄沒有立刻回答。平心而論，他確實喜歡孩子，每次看到朋友家的小孩，心裏也會泛起一絲柔軟。但如果這些事情要建立在委屈蘇依依的基礎上——讓她嫁入季家受委屈，讓她應付自己母親的刁難，讓她為了所謂的“家族責任”勉強自己……那還是算了。
    多大點事。
    大不了以後多疼疼表親家的孩子，把他們當自己的親侄子疼。至於那些財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身後事如何，又有什麽重要的？
    電話那頭的尹夫人等不到回應，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她不敢再多逼問，生怕季玄真的蹦出一句“孩子也不想要”——那她是真的承受不住。
    辛苦幾代人奮鬥出來的商業帝國，難不成要讓他季玄這一代直接斷了傳承？到時候那些旁係親戚怕是要笑掉大牙，瓜分家產的時候絕不會手軟！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你……再好好想想吧。”
    說完，不等季玄回應，就匆匆掛了電話，再多聽一秒都會爆炸。
    季玄握著手機站在走廊盡頭，直到屏幕徹底暗下去，映出他沒什麽表情的臉。走廊裏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氣息。
    可等他抬眼，目光越過空曠的走廊撞上蘇依依時，那點沉鬱瞬間化了，眼裏的柔情濃得像化不開的蜜，幾乎能淌出來。
    “怎麽了？”見他掛了電話，蘇依依才慢慢走過來，聲音輕輕的，帶著點試探。
    季玄搖搖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指尖蹭過她的額頭，溫溫的：“沒事，我媽問我回不回家吃飯，帶了些新鮮魚子醬，說是我以前愛吃的。等有空，我做給你嚐嚐。”
    “好啊。”蘇依依笑了笑，心裏跟明鏡似的——尹夫人這通電話肯定不簡單。但他不想說，她也就不問，有些事，總得他自己慢慢扛。
    “來了啊。”身後傳來章平的聲音，還是那副溫和的調子。蘇依依轉過身，臉上帶了點歉意——這段時間亂糟糟的，好久沒來看這位長輩了。
    章平的目光在她和季玄之間打了個轉，兩人站在一塊兒，周身像裹著層柔光，和諧得讓人不忍插話。他心裏暗暗歎了口氣——看來卓家那姑娘，是真沒指望了。
    “章叔，米粒的傷……”蘇依依沒繞彎子，直接問了，語氣裏帶著急。
    章平的臉沉了沉，透著惋惜：“新傷舊傷堆一塊兒，不太好。她小腿骨頭以前折過，沒好好治，自己硬長上了，現在走路都不利索。”
    他頓了頓，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極低，就蘇依依一個人能聽見：“找你來，是還有點更棘手的……”
    蘇依依的心猛地揪緊了，眼皮直跳。
    “婦科那邊剛查完，情況不太好。”章平的聲音更低了，眉頭擰成個疙瘩，“**那兒像是被重打過，還有……還有被糟蹋過的痕跡，有些年頭了。”
    “這些話，跟蘇橙個半大孩子沒法說。但這姑娘太可憐了，我得跟你說一聲，看看後續能幫她做些什麽，心理上、身體上，都得治治。”
    蘇依依聽得渾身一麻，指尖瞬間冰透了，眼淚沒忍住，刷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她一直知道米粒過得難，可沒想到難到這份上。可就算這樣，當初沈家威逼利誘，米粒也沒答應害她。
    這份情，重得讓她心口發疼。
    “姐，章叔，你們說啥呢？”蘇橙見倆人嘀嘀咕咕半天，忍不住湊過來問，一臉好奇。剛挪兩步，就被季玄一把拉了回去。
    “米粒是姑娘家，有些事不方便跟你說。”季玄板著臉攔了他，語氣硬邦邦的，“別瞎打聽。”
    蘇橙撇撇嘴，雖然還是納悶，但也知道季玄說得在理，隻好撓撓頭，轉了話題：“那……她啥時候能出院啊？姐，我還是覺得讓她住我以前那房子合適，安保靠譜，比在這兒安全。”
    蘇依依看著眼前這單純的弟弟，心裏五味雜陳——瞬間明白米粒剛才為啥那態度了。蘇橙那句“換個人也會幫”，怕是真戳著米粒了。
    “她恐怕不會去你那兒了。”蘇依依輕聲說，透著無奈。
    “為啥啊？”蘇橙摸不著頭腦，幹脆轉身想去問米粒，伸手就去推病房門，可手剛碰到門把，就愣在那兒了。
    病房裏空蕩蕩的，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桌上的藥瓶原封沒動，連她那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都沒帶走。
    米粒趁他們說話的功夫，悄沒聲兒地走了。
    季玄和蘇依依對視一眼，都輕輕歎了口氣——這姑娘，自尊心肯定強的。
    蘇橙站在門口，臉上的困惑慢慢變成了驚訝，最後剩了點說不出的失落：“她……就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的傷，想起剛才米粒躲他的眼神，心裏空落落的，像少了點什麽。
    夜漸漸深了，城裏的燈稀了不少。季玄把車停在蘇家別墅門口，卻遲遲沒解鎖，側頭看著副駕的蘇依依，眼裏滿是不舍。
    “非得回去嗎？”他伸手攥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語氣裏帶著點孩子氣的懇求，“要不……跟我回家？”
    蘇依依被他逗笑了，打趣道：“萬一我跟你回去，一進門就撞見尹夫人坐在沙發上，那多尷尬。”
    ……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季玄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知道她顧慮得對。他依依不舍地鬆了手，按了解鎖鍵：“行吧，早點歇著，明天我來接你。”
    “嗯。”蘇依依點點頭，推開車門下來，轉身衝他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她站在門口，看著季玄的車尾燈消失在夜色裏，才轉身去開門。鑰匙剛插進鎖孔，身後突然竄出個黑影，猛地把她往牆上一撞！
    “砰！”
    後背狠狠磕在冰冷的牆上，疼得蘇依依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她還沒反應過來，一隻糙手就捂住了她的嘴，刺鼻的消毒水味混著汗臭味直衝鼻腔。
    “唔！”蘇依依拚命掙紮，手腳亂踢，可被對方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黑暗裏，她模模糊糊看清了那人的輪廓——高高壯壯的，穿件黑連帽衫，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可那雙手的勁大得嚇人，跟鐵鉗似的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