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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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秋霜生前居住的精致廂房內,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死寂和濃重的藥味。婉瑜並未跟隨哥哥和李蓮花去查看屍體或盤問侍衛,她的直覺將她引向了這裏,引向了那個自玉秋霜死後便“瘋癲”的閨中密友——雲嬌。
    雲嬌蜷縮在窗邊的軟榻上,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昔日靈動秀美的臉龐此刻蒼白如紙,嘴唇微微翕動,仿佛在無聲地囈語。她整個人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婉瑜沒有驚動她,而是先悄聲詢問了守在外間、同樣麵帶憂色的貼身丫鬟。
    “雲小姐她……自從二小姐出事那晚回來,就一直這樣了。”丫鬟的聲音帶著哭腔,壓得極低,“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隻是呆呆地坐著,偶爾會突然發抖,或者……像在躲什麽東西似的。請了大夫來看,也隻說是驚嚇過度,心神失守。”
    婉瑜點點頭,示意丫鬟退下。她走到雲嬌身邊,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目光落在雲嬌緊握成拳、指節發白的手上。然後,她緩緩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一枚在客棧混亂中,她於玉秋霜最後停留的角落附近拾到的、沾染了暗紅印記的玉佩。玉佩的樣式,與雲嬌腰間係著的香囊上垂下的流蘇配飾,明顯是一對。婉瑜將玉佩輕輕放在雲嬌麵前的矮幾上。玉佩與桌麵接觸,發出輕微卻清晰的“嗒”一聲。
    雲嬌空洞的目光似乎被這聲音牽動了一下,極其緩慢地、僵硬地移到了那枚玉佩上。她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瞬,呼吸也驟然急促了幾分,空洞的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細微的、名為“驚懼”的漣漪。
    時機到了。婉瑜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迷霧、直抵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雲嬌耳中:“告訴我真相,雲嬌。”她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雲嬌齊平,目光平靜而銳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和恐懼。“你也不想要你的朋友,玉秋霜,死得不明不白,含冤九泉吧?”她頓了頓,語氣加重,每一個字都敲在雲嬌緊繃的心弦上:
    “可憐秋霜,生命的最後關頭……竟然還在保護著你,替你遮掩。你要對得起她用生命換來的、對你的這份友誼!”“保護……我?” 雲嬌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中了要害。一直強行築起的心防,在“友誼”和“保護”這兩個字的衝擊下,轟然崩塌!
    “嗚……”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她喉嚨裏溢出,緊接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珍珠,洶湧地從她空洞的眼眶中滾落,砸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的痕跡。“霜兒……霜兒……” 她終於哭出了聲,不再是無聲的顫抖,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啊!”在巨大的悲痛和愧疚的衝擊下,雲嬌再也無法偽裝,也無法隱瞞。她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地將那個恐怖夜晚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與此同時,在玉城臨時辟出的、陰冷肅穆的驗屍房內。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草藥的氣息,令人作嘔。李蓮花神色平靜,戴著素白的手套,正仔細查驗著玉秋霜被燒得焦黑可怖、卻仍能分辨出致命傷的遺體。方多病站在一旁,強忍著不適,聚精會神地學習觀察。
    “致命傷……有兩處。” 李蓮花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清晰而冷靜。他指著屍體胸前一處相對保存尚可的區域,那裏有一個深陷進焦黑皮肉裏的、邊緣清晰的掌印。“此處掌力雄渾霸道,直透肺腑,震碎了心脈。出手之人,內力極為深厚剛猛。”
    接著,他的指尖移向心口附近一個極其細微、幾乎被燒灼痕跡掩蓋的小孔,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探入,夾出了一根細如牛毛、通體暗金、針尖帶著詭異幽藍色澤的細針。
    “而這一處,” 李蓮花的眼神變得凝重,“是金針刺入心髒,瞬間斃命。此針……名為‘遊絲奪魄針’,纖細難察,見血封喉,是極其陰毒隱秘的暗器。兩處致命傷,一剛一柔,一明一暗,發作時間……恐怕也極為接近。”
    方多病倒抽一口涼氣:“兩處?!所以……”李蓮花微微頷首,肯定了方多病的猜測:“所以,凶手很可能不止一人。而且……” 他沉吟著,目光掃過那剛猛的掌印,“玉慕藍的武功路數,以劍法靈巧見長,內力並非如此霸道剛猛的路子。這掌力……不像他的。”“那就是還有別人!” 方多病立刻接口,眼睛亮了起來。“還不算太笨”李蓮花開口。
    踏入後山地界,周遭的空氣便陡然變得粘稠陰冷。濃重得化不開的墨綠色毒瘴如同活物般在林間彌漫、翻湧,遮蔽了天光,將四周染成一片詭異的昏沉。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腥甜氣息,混雜著草木腐爛和某種難以言喻的、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膩毒氣。尋常鳥獸絕跡,隻有一些色彩斑斕、形態詭異的毒蟲在濕滑的苔蘚和嶙峋怪石間窸窣爬行,閃著不祥的光。每一步踏出,腳下鬆軟的腐殖層都仿佛隱藏著陷阱,寂靜中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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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蓮花神色平靜,步履看似隨意,卻巧妙地避開了幾處毒瘴最濃鬱、毒蟲最密集的區域。他的目標很明確——毒瘴深處,那若有若無、屬於藥魔的獨特藥草混合著毒物的氣味。一片相對開闊的亂石坡地上,三個人影,最前方,是藥魔。他身形佝僂,穿著深褐色的破爛袍子,而站在藥魔對麵的兩人,左側一人,身姿挺拔如孤峰絕仞。一身玄色勁裝包裹著充滿爆發力的身軀,麵容冷峻如刀削斧鑿,眼神深邃如寒潭古井,不帶絲毫溫度,隻有睥睨天下的孤傲與漠然。僅僅是站在那裏,周身散發出的無形威壓,就仿佛讓翻湧的毒瘴都為之停滯、退避!正是笛飛聲!而緊挨著笛飛聲站立的,則是一個美豔到近乎妖異的女子。一襲如火的紅衣勾勒出曼妙身姿,肌膚勝雪,五官精致絕倫,尤其是一雙含情脈脈、眼波流轉的眸子,仿佛能勾魂攝魄。然而,在那極致的媚態之下,卻隱隱透著一股令人脊背發涼的陰毒和殘忍,她的目光落在笛飛聲身上時,是毫不掩飾的癡迷與占有欲角麗譙!
    笛飛聲隨意地在一塊半人高的嶙峋巨石上輕輕一踏!那塊巨石轟然爆裂!無數尖銳的碎石如同被強弓勁弩射出的箭矢。李蓮花瞳孔微縮!以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和刻意隱藏的實力,硬接或完全避開這突如其來的碎石風暴,極其勉強且會暴露底細!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陰霾的流光,以超越肉眼捕捉極限的速度,從李蓮花側後方的毒瘴中驟然閃現!正是婉瑜!她終究放心不下,一路暗中尾隨而來!
    “淩波微步!”心中默念,婉瑜的身形在碎石襲來的刹那,化作了最靈動的幻影。足尖在濕滑的岩石和有毒的藤蔓上輕點,如同踏著無形的階梯,又似穿行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輕舟。那玄妙至極的步伐精準地切入碎石風暴與李蓮花之間最致命的軌跡!
    她來不及拔劍,纖腰一擰,素手疾伸,帶著一股柔和卻堅韌的巧勁,準確地攬住了被碎石勁風逼得微微後仰、腳步虛浮的李蓮花的腰身!同時,她另一隻手衣袖拂動,內力灌注之下,寬大的袖袍如同堅韌的盾牌,卷起一股柔和的旋風,將幾塊射向李蓮花要害的碎石險險掃開!
    “砰!砰!” 碎石擦著她的衣袖和發梢飛過,狠狠砸在後麵的石壁和樹幹上,留下深深的孔洞!李蓮花隻覺得一股清雅的氣息瞬間將自己包裹,腰身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穩穩托住,卸去了碎石衝擊帶來的力道和後退之勢。他微微側頭,映入眼簾的是婉瑜緊繃的下頜線和她眼中尚未散去的驚悸與決然。
    “你……” 李蓮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別說話!” 婉瑜將他護在身後,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亂石坡上的笛飛聲和角麗譙,周身氣息瞬間變得淩厲如劍,“定坤”劍雖未出鞘,但森然的劍氣已隱隱透出!
    幾乎就在婉瑜接住李蓮花的同一時間,另一個方向也傳來一聲焦急的大喝:“李蓮花!婉瑜!”方多病也趕到了!他顯然也是不放心追來的。亂石坡上,笛飛聲的目光在婉瑜那玄妙的身法上停留了一瞬,最後視線再次落回被婉瑜護在身後、臉色蒼白卻依舊平靜的李蓮花身上。和藥魔角麗礁一起離開。
    三人再次碰頭,在靈堂外一處僻靜的回廊下。肅穆的白幡在風中飄動,氣氛壓抑。婉瑜將自己從雲嬌那裏得到的信息,清晰而簡潔地複述了一遍。當說到玉秋霜接連撞破兩樁足以致命的私情時,連方多病都聽得臉色發白,李蓮花的眉頭也深深鎖起。
    “所以,事情的脈絡大致清楚了。” 李蓮花聽完婉瑜的敘述,結合自己的驗屍結果,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洞察一切的穿透力,“玉秋霜在鬼嶺,首先撞破了宗政明珠與玉紅燭的私情。宗政明珠為滅口,以剛猛掌力重創於她。玉秋霜重傷逃回城中,本能地尋求最信任的摯友雲嬌的幫助和庇護。”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諷刺:“然而,當她跌跌撞撞闖入雲嬌房間時,等待她的,卻是更深的背叛——她目睹了雲嬌與玉城城主玉紅燭的丈夫玉穆藍的私情!驚駭下,被玉穆藍脅迫用早已藏在身邊的‘遊絲奪魄針’偷襲,一針刺入心髒,當場斃命!”
    “沒錯!” 方多病握緊了拳頭“然後,為了掩蓋這雙重醜聞和謀殺,雲嬌和玉穆藍就聯手導演了這出‘鬼殺人’的戲碼!利用玉秋霜臉上的疤和客棧眾人的恐懼,製造她‘已死’又‘冤魂索命’的假象!再故意讓‘屍體’在眾目睽睽下出現在客棧,被‘發現’,最後被他們自己人‘帶回’並‘燒毀’,企圖毀屍滅跡,將一切推給虛無縹緲的‘冤鬼’!真是好歹毒的心腸!”
    真相層層揭開,露出最核心的醜惡與背叛。摯友的匕首,情人的毒針,至親的算計……玉秋霜短暫的生命,竟終結於如此不堪的連環背叛之下。
    真相如同驚雷,在壓抑的靈堂內炸響。玉穆藍,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臉色瞬間慘白。當玉紅燭那淬著冰碴與滔天恨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般刺向他時,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不……不是我!紅燭,你聽我解釋……” 玉穆藍語無倫次,身體卻比嘴巴更誠實,他猛地推開身邊試圖阻攔的侍衛,如同喪家之犬般,不管不顧地朝著靈堂外衝去!他撞翻了供奉的香爐,灰燼和供果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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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攔住他!” 玉紅燭厲聲尖叫,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背叛而扭曲。侍衛們反應過來,紛紛拔刀上前。然而,就在玉穆藍即將衝出靈堂大門的刹那——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帶著淩厲的勁風,後發先至,瞬間截住了玉穆藍的去路!正是宗政明珠!“還想逃?!” 宗政明珠臉上布滿“義憤填膺”的震怒,仿佛真是為了替玉秋霜討回公道。他厲喝一聲,右手凝聚起渾厚剛猛的內力,沒有絲毫猶豫,一掌狠狠拍向玉穆藍毫無防備的後心!
    “噗——!”沉悶的骨裂聲伴隨著玉穆藍淒厲的慘叫響徹靈堂!他如同斷了線的破敗風箏,口中鮮血狂噴,整個人被那剛猛無匹的掌力打得向前飛撲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整個靈堂再次陷入死寂。李蓮花、方多病、婉瑜三人幾乎同時抬眼,目光在空中交匯一瞬!無需言語,彼此眼中都清晰地映出同一個驚駭的結論:第二個凶手!出現了
    宗政明珠這狠辣果決、毫不留情的一掌,徹底暴露了他!他急於滅口,掩蓋自己才是最初重創玉秋霜的元凶!這霸道剛猛的掌力,與玉秋霜屍體上的第一處致命傷,何其相似!
    “把雲嬌和這叛徒給我拖下去!” 玉紅燭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恨,“按玉城規矩……處置!” 她甚至不願再看玉穆藍一眼。
    侍衛們噤若寒蟬,迅速上前拖走了兩個人
    玉紅燭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轉向李蓮花三人,語氣冰冷而疏離,隻想盡快結束這場噩夢:“三位,真相已明,凶手伏誅。玉城家醜,讓諸位見笑了。來人,送客!”
    “慢著!” 方多病一步踏前,年輕的臉龐上滿是凜然正氣,他毫不畏懼地直視玉紅燭,手指猛地指向剛剛“大義滅親”的宗政明珠,“玉城主!他也是凶手!是他先以掌力重創玉二小姐!若非如此,二小姐或許不會慘死!難道玉城主打算視而不見,包庇此人嗎?!”
    宗政明珠臉色一變,立刻辯駁:“方公子休要血口噴人!我方才出手,乃是為秋霜報仇,鏟除這禽獸不如的凶手!你……”
    “夠了!”一聲清冷的斷喝打斷了宗政明珠的狡辯。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靈堂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著百川院標誌性紫白勁裝、身姿挺拔如鬆的女子。她麵容清秀,眼神卻銳利如鷹,周身散發著幹練沉穩的氣息。正是百川院“佛彼白石”中的石水!
    “玉城凶案,涉及朝廷命官,” 石水目光如電,掃過宗政明珠,“已非玉城私事可斷。百川院奉命接管此案後續!” 她話音未落,門外又傳來整齊有力的腳步聲,一隊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在一位氣宇軒昂的青年軍官帶領下步入靈堂,為首的正是錦衣衛千戶楊昀春。
    楊昀春對著石水微微頷首,隨即看向臉色煞白的宗政明珠,聲音冷硬:“宗政大人,玉二小姐遇害一案,陛下已有旨意,命錦衣衛協同百川院徹查。請隨我們走一趟吧。” 語氣不容置疑。
    宗政明珠麵如死灰,他知道大勢已去,任何辯駁在鐵證和朝廷旨意麵前都是徒勞。他怨毒地瞪了方多病和李蓮花一眼
    塵埃落定。石水的目光落在方多病身上,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方公子心思縝密,明察秋毫,於本案有功。” 她手腕一翻,掌心出現一塊烏木所製、雕刻著百川院特有紋路的令牌,遞了過去,“此乃百川院刑牌,持此牌,可行監察之權,協查天下疑案。望你持身以正,不負此責。”
    方多病心中激動,鄭重地雙手接過刑牌:“多謝石院主!方多病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他低頭看去,令牌正麵清晰地刻著三個大字“方多病”
    喧囂散去,靈堂內隻剩下肅穆的白幡在風中輕擺,巨大的黑漆棺槨靜靜停放在中央。婉瑜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那具冰冷的棺木上。她眼中充滿了深深的同情與悲憫。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本應擁有錦繡年華,卻因他人的私欲與醜惡,凋零在最美的時節。
    她輕輕推開擋在身前的蒲團,緩步走到靈柩前。無視周圍尚未完全散去的玉城人複雜或麻木的目光,她提起裙擺,姿態端莊而虔誠地在棺前的蒲團上輕輕坐下。婉瑜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於胸前,清越而平和的聲音在寂靜的靈堂中響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開始低聲誦念起往生超度的經文: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經文如同潺潺清泉,流淌在壓抑的空間裏。“秋霜,” 她念誦的間隙,聲音極輕,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告慰的溫柔,“你看,害你的人……都已伏法了。”
    燭火搖曳,映照著少女沉靜的側臉和她麵前那具承載著無盡悲涼的棺木。經文聲在空曠的靈堂裏低回,仿佛在為那早逝的孤魂指引一條通往安寧的路。方多病握著那塊刑牌,看著妹妹虔誠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李蓮花站在陰影處,目光掃過棺木,掃過誦經的婉瑜,最終落向門外沉沉的天色,眼神深邃難明。玉城的風波,似乎隨著超度的經文聲,漸漸落下了帷幕,隻留下無盡的唏噓和對逝者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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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似乎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蕩開一圈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一道極淡、極縹緲的人影,悄然凝聚。她的輪廓模糊不清,如同被水洇開的墨跡,帶著一種非實體的虛幻感。依稀能辨認出少女的身形,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此刻也化作了一道淺淡的陰影,不再可怖,反而添了幾分破碎的哀憐。
    正是玉秋霜殘留於世的一縷執念,一縷因冤屈未雪、真相不明而徘徊不去的殘魂。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先是落在棺槨上,帶著一絲本能的眷戀與茫然。隨即,她的視線緩緩移動,依次掃過在場的眾人。
    她看到了被帶走的雲嬌和玉穆藍的方向,眼中殘留的怨懟與痛苦,如同被風吹散的煙塵,漸漸淡去。她看到了被錦衣衛押走的宗政明珠,那個最初給予她致命一掌的“情人”,最後一絲不甘也歸於沉寂。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裏的三人身上——為她查明真相、帶來沉冤昭雪的李蓮花、方多病和方婉瑜。
    尤其是那個端坐在她棺前,為她低聲誦念往生經文、眼神清澈而悲憫的少女婉瑜。那虛幻的麵容上,似乎浮現出一抹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釋然。
    她不再有言語的能力,亦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但那道淡薄如煙的身影,卻對著三人所在的方向,極其鄭重地、深深地彎下了腰。一個無聲的、充滿了感激與解脫的鞠躬。鞠躬的姿勢維持了短短一瞬。
    緊接著,那道本就脆弱不堪的殘影,如同被陽光穿透的晨霧,開始從邊緣無聲地消散。點點微弱如螢火的微光,從她身上逸出,輕盈地向上飄散,融入靈堂內彌漫的香燭煙氣之中,又仿佛被婉瑜口中流淌的往生經文所牽引、淨化。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一絲陰風,沒有半分寒意。
    當那最後一縷微光也融入虛空,靈堂角落的陰影似乎也恢複了尋常。唯有婉瑜的誦經聲依舊平和地流淌,仿佛連那無形的魂魄,也已被這慈悲之音,真正地送往了彼岸的安寧。
    李蓮花站在陰影邊緣的衣角,似乎被一陣極其微弱、幾乎無法感知的穿堂風輕輕拂動了一下。他深邃的目光幾不可察地朝那個已然空無一物的角落瞥了一眼,隨即又歸於平靜,仿佛那隻是最尋常不過的一縷微風。他端起手邊的粗瓷茶杯,送到唇邊,輕輕呷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帶著些許苦澀,滑入喉中。方多病毫無所覺,還在研究他那塊刑牌,手指摩挲著“方多病”三個字,小聲嘀咕著什麽。
    而正在誦經的婉瑜,聲音似乎有那麽極其細微的一頓。她並未睜眼,隻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心湖被投入了一顆極其微小的石子,蕩開一圈難以言喻的漣漪。那感覺轉瞬即逝,像是一個模糊的夢境碎片。她很快便重新沉靜下來,經文聲依舊流暢平和,隻是那聲音裏,似乎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慰藉,仿佛冥冥中感受到了某種執念終於放下、隨風而逝的輕鬆。
    靈堂內燭火搖曳,白幡輕揚。一切的喧囂、醜惡、背叛與複仇,似乎都隨著那縷殘魂的消散,以及婉瑜持續不斷的誦經聲,漸漸沉澱,最終歸於一種帶著悲憫與釋然的平靜。塵埃,終於落定。唯有生者,還需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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