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單孤刀-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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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住過的房間內,單孤刀當年離山時鎖死了這扇門,如今鎖頭早已鏽蝕得不成樣子,被婉瑜用短劍輕輕一撬便頹然斷裂,沉悶地砸在積滿厚灰的地上。門軸發出刺耳的呻吟,緩緩洞開,一股濃重嗆人的塵土味混合著木頭朽壞的酸腐氣撲麵而來
    根據係統指引順利找到了那個匣子
    那是一個尺餘見方的木匣,材質普通,匣蓋邊緣磨損得厲害,顯出年深日久的痕跡。匣子沒有上鎖,卻沉甸甸的。她將它捧到那縷微弱的窗光下,掀開了蓋子。
    婉瑜的心猛地一沉。
    沒有完好的物件。斷裂的劍穗,絲線淩亂地散開,染著早已幹涸變黑的汙漬;幾頁泛黃的信箋被撕得粉碎,又被勉強拚湊疊在一起,字跡模糊難辨;一枚青白玉佩,邊緣布滿密密麻麻、深切入骨的刻痕,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祥雲紋路……每一樣,都被一種極端粗暴的方式損毀過。而最刺眼的,是覆蓋在每一件殘骸之上的、用朱砂或是什麽暗紅顏料打上的巨大“叉”形印記。那叉打得極重,筆劃猙獰,穿透紙頁,深入玉髓,像一道道永不愈合的詛咒傷口,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無聲的、令人心悸的惡意。這哪裏是珍藏?分明是日複一日、恨不能挫骨揚灰的淩遲與踐踏!
    “找到了?”李相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平靜得聽不出波瀾。
    “相夷”婉瑜喉頭發緊,幾乎說不出話,隻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那縷光。
    李相夷的身影籠罩下來。他走到婉瑜身邊,目光落在匣中那一片狼藉之上。時間仿佛瞬間凝滯了。屋內死寂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種奇異的輕顫,懸停在那枚布滿刻痕的玉佩上方,最終沒有落下,轉而觸向匣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裏躺著一小截東西,木質,僅寸餘長,一端有斷裂的茬口。婉瑜細看才認出,那像是一柄極其微小的木劍劍柄,同樣被粗暴地掰斷,斷口處,也赫然印著一個猩紅的叉。
    李相夷的指尖終於落在那粗糙的斷口上,輕輕摩挲著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每一道深溝,都像狠狠刮過他心頭的舊疤。他撚起那截小小的劍柄,指腹感受著木頭粗糲的紋理,以及那紅色叉印深入木質的戾氣。
    “師兄”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枯木,在空寂的石屋裏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微弱,仿佛這簡單的兩個字已耗盡了他此刻所有的力氣,“原來,你一直恨我,恨我至此?”
    那聲音裏沒有質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被冰冷真相貫穿後的巨大空洞,一種遲來的、幾乎將他魂魄都抽走的了悟。原來那些少年時以為肝膽相照的歲月,那些自以為是的扶持與信賴,在另一個人眼中,早已在暗處無聲地扭曲、發酵,最終釀成了這匣中觸目驚心的毒藥。恨意竟能如此深藏,如此綿長,如此……細致入微地施加於每一件他曾真心交付的舊物之上。
    看著李相夷微微垂下的側臉,窗光吝嗇地勾勒著他緊繃的下頜線,在那片陰影裏,她捕捉到一種近乎碎裂的神情。婉瑜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垂在身側的衣袖,傳遞著無聲的支撐。李相夷沒有動,隻是握著那截冰冷木柄的手指,骨節捏得一片慘白。翌日清晨,師母身影立在濕冷的霧氣裏,白發被水汽沾濕,貼在布滿溝壑的額角。她不言不語,隻是將兩個早已備好的行囊遞到他們手中,那包裹入手沉重,帶著山中特有的寒氣和老人掌心的微溫。
    “走吧。相夷,清理門戶,給你師傅報仇!”老人的聲音像被霧氣濾過,沙啞而遙遠。
    李相夷撩起衣袍前襟,在濕滑冰冷的石階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他俯身,額頭輕輕抵在冰冷的石麵,行了一個最鄭重的拜別禮。婉瑜在他身側,也跟著深深一躬。再起身時,李相夷的衣擺已浸透了石階上冰冷的露水,沉甸甸地墜著。
    石階濕滑,蜿蜒向下。濃霧將前方的路變得混沌不明,幾尺之外便難辨景物。兩人沉默地走著,腳步聲在寂靜的山林間顯得格外清晰,又被厚重的霧氣迅速吸收、消弭。隻有山風穿過林梢,帶起一陣陣低沉嗚咽般的鬆濤聲,如同這沉默山巒的歎息。
    李相夷在路旁一塊被陽光曬得微暖的大石上坐下,解開了師母準備的行囊。裏麵是硬實的幹糧餅子和灌滿清水的皮囊。
    婉瑜也挨著他坐下,接過他遞來的水囊喝了一口。清冽的山泉水滑入喉中
    李相夷他仰頭,灌下一大口水,喉結滾動。那截曾被他緊握在掌心、帶著冰冷叉痕的微小木劍斷柄,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貼身的口袋深處
    追蹤封罄的過程,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現在水寨深處半塌的望樓殘骸上。他背對著渾濁的河麵,負手而立。那身形,那姿態,縱然隔著風塵與歲月的侵蝕,李相夷和婉瑜也絕不會錯認。
    “單孤刀。”李相夷的聲音不高,卻穿透了嗚咽的風聲和流水的嘈雜,清晰地落在望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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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殘陽如血,潑灑在他臉上,照亮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歲月的刻刀在他眉宇間留下更深的溝壑,曾經或許有過幾分敦厚的神情被一種陰鷙的沉冷徹底取代,那雙眼睛裏翻湧的不再是舊日情誼,而是如同腳下濁流般深不見底的野心與怨毒。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帶著嘲弄,更帶著居高臨下的睥睨。
    “相夷,好久不見。” 單孤刀的聲音如同砂礫摩擦,早已不複當年,“還有方姑娘?真是煞費苦心,竟能找到這裏。”
    “為什麽?”李相夷踏上一步,目光如炬,緊緊鎖住那張麵目全非的臉,仿佛要穿透皮相,看清裏麵那個早已扭曲的靈魂,“雲隱山…那匣子裏的東西,師兄?”
    單孤刀像是聽到了極其可笑的事情,喉嚨裏滾出一串低沉刺耳的笑聲,笑聲在空曠破敗的水寨裏回蕩,更添幾分森然:“為什麽?李相夷,你還在問為什麽?你生來就擁有一切——師父的偏愛,絕頂的天資,江湖的仰望!而我呢?永遠隻能是你光芒下的影子!我單孤刀,豈是生來就該為你鋪路墊腳的塵埃?”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壓抑已久的狂躁,“你送我的那些破爛玩意,那些廉價的憐憫和施舍!每一件都提醒著我的卑微!劃掉它們?我恨不得把它們碾成齏粉,連同那可笑的過往一起揚了!”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光芒:“至於為什麽?嗬,因為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仰你鼻息的單孤刀了!我是南胤皇族遺脈!流淌著這世間最高貴的血!這腐朽的江山,本就該是我囊中之物!複國,登極,讓那些曾輕視我、踐踏我的人,統統匍匐在我腳下!” 他張開雙臂,對著殘陽與濁流,如同一個向虛空索要王冠的瘋子,那狂熱的宣告在河風中激蕩,帶著令人心寒的野心和妄念。
    “南胤……”婉瑜瞳孔微縮,她知道劇情,那個玉佩是李相夷哥哥李相顯的。
    “癡心妄想!”李相夷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雷霆般的怒意少師劍嗆然出鞘,清越龍吟震碎沉悶空氣,一道凝練至極的劍氣,如同九天銀河倒瀉,帶著沛然莫禦的決絕與沉痛,直劈望樓殘骸上的單孤刀!劍光所過之處,腐朽的木屑與塵埃被無形的氣浪激得狂舞。
    單孤刀臉上狂妄的笑容驟然凝固,眼底閃過一絲驚怒。他顯然沒料到李相夷出手如此快絕狠厲,毫無半分舊情可念!一聲厲嘯,他身形疾退,同時反手拔出身側一柄造型奇詭、刃口泛著幽藍暗芒的彎刀刀光乍現,帶著一股陰邪狠戾的腥風,悍然迎上那道如天罰般的劍氣!
    “鏗——!!!”
    刀劍相交的巨響,如同炸雷在水寨上空爆開!狂暴的氣浪以兩人為中心猛地炸開,本就搖搖欲墜的望樓殘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大塊朽木和瓦礫轟然坍塌墜落!劍氣與刀罡瘋狂絞殺、湮滅,激射的勁氣將渾濁的河麵割開道道深痕,水花衝天而起。
    李相夷劍勢連綿不絕,少師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劍都蘊含著他對過往被背叛、被踐踏的沉痛質問,劍光如網,層層罩下。單孤刀則狀若瘋魔,招式狠辣刁鑽,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亡命氣息。刀光劍影在坍塌的廢墟和渾濁的水麵上瘋狂閃爍,每一次碰撞都濺起刺目的火星,每一次錯身都帶起淩厲的罡風。婉瑜身影如電,在戰場邊緣遊走,短匕如同毒蛇吐信,精準地刺向單孤刀狂攻之下暴露出的細微破綻,逼得他不得不分神應對,狼狽不堪。她清晰地看到單孤刀眼中的驚駭與狂怒正被一種逐漸失控的焦躁取代,他複國的狂言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
    單孤刀:“不可能!你竟然解毒了!明明曼珠沙華被我拿走了!李相夷,我的師弟你可真是好運氣!!!”
    “噗嗤!”
    一聲輕響。婉瑜的短匕抓住一個稍縱即逝的空隙,刁鑽地刺入單孤刀左臂外側,雖不致命,卻瞬間帶出一溜血花。劇痛讓單孤刀的動作出現了一絲遲滯。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
    李相夷眼中厲芒,少師劍劍身光華流轉劍鋒所指,正是單孤刀因劇痛而稍顯凝滯的心口要害!空氣被撕裂,發出尖銳的爆鳴!這一劍,避無可避!
    單孤刀瞳孔驟然縮成針尖!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籠罩下來!他臉上那狂熱的野心在死亡的凝視下瞬間褪盡,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湮滅的恐懼!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絕望嘶吼,拚命想舉起刀格擋,卻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動作在那道奪命劍光麵前,慢得如同凝固!
    然而,就在那凝聚了萬鈞之力、足以洞穿一切的劍尖即將刺入單孤刀心口衣襟的刹那——
    李相夷握劍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不是力竭,不是被阻。而是更深層的東西——是那匣中斷裂的劍穗、布滿刻痕的玉佩、打著猩紅叉印的木劍斷柄…無數被刻意毀壞踐踏的舊日信物,無數被仇恨扭曲的舊日時光,如同跗骨之蛆,在最後一刻,猛地攫住了他的心神!眼前這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與記憶中那個曾與自己抵足而眠、一同習武、一同被師父責罰的敦厚師兄的麵容,在生死須臾間轟然重疊!那一聲絕望的嘶吼,像一把冰冷的鉤子,猝不及防地鉤住了他心底最深處、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絲……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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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勢,因這心神億萬分之一刹那的震蕩,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凝滯與偏移。
    “嗤啦——!”
    鋒銳無匹的劍氣貼著單孤刀的心口衣襟掠過,將他胸前大片的衣料連同內襯瞬間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在他胸膛上猛然綻開,鮮血狂湧!但,終究偏離了心髒半寸!
    “呃啊——!” 單孤刀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痛嚎,身體被巨大的衝擊力狠狠撞飛出去,如同斷線的風箏,直直砸向下方渾濁洶湧的河水!
    “噗通!”
    巨大的水花濺起。單孤刀的身影瞬間被渾濁的激流吞沒。
    “師兄!”李相夷下意識地衝前一步,喊聲脫口而出,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明的驚悸。這一聲“師兄”,不再是質問,更像是一種本能的、被那瞬間重疊的舊影所激起的呼喚。
    渾濁的河麵,隻餘下翻滾的浪花和一圈圈迅速擴大的血汙。一個浪頭打來,血汙被迅速衝散、稀釋。單孤刀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隻留下河岸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和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
    李相夷持劍僵立在坍塌的望樓邊緣,少師劍尖兀自滴落著殷紅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腳下腐朽的木板上,暈開小小的暗紅。殘陽的餘暉落在他身上,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卻驅不散他周身彌漫開來的那股沉重的、冰冷的死寂。他望著那片吞噬了單孤刀的渾濁河水,眼神空茫,仿佛靈魂也被那冰冷的河水一同卷走。那一劍為何偏移?那一絲不該有的惻隱從何而來?是舊情未泯,還是……終究被那滿匣的恨意,在最後一刻,動搖了揮劍的決絕?
    婉瑜快步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相夷”,目光掃過河麵,又落在他蒼白的側臉和滴血的劍尖上。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沉默地將一方素帕輕輕按在他緊握劍柄、指節泛白的手背上,拭去那上麵沾染的、屬於單孤刀的溫熱血跡。那血,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她指尖微顫。“相夷,我在”握緊他的手,給予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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