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購國營廠？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那是國家的產業！咱們……咱們算個什麽東西？一個村辦的合作社，去收購一個幾百號工人的國營大廠？這……這簡直是蛇吞象！”王隊長也急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這不是賭博，這是送死！
    “王叔，大山叔，你們先坐下，聽我把賬算給你們聽！”張耀卻異常的冷靜，他把兩人按回座位上，拿起一根粉筆，就在小黑板上，開始寫寫畫畫。
    “我們為什麽要買？第一，解決我們最大的問題——原材料！”
    他畫了一個圈，重重地寫下“原料”兩個字。
    “我們現在靠村民上山采，能采多久？山就那麽大！今天能采一萬斤，明天可能就隻有一千斤！我們的生產，全靠老天爺賞飯吃！這是我們最大的命門！”
    “罐頭廠那批蘑菇，能解我們燃眉之急。但更重要的是，罐頭廠有成熟的，遍布全國的采購渠道！我們拿下了廠，就拿下了這些渠道！以後想要什麽原料，一個電話就行！咱們的命門，就徹底解決了！”
    “第二，新產品，新市場！”
    他又畫了一個圈，寫下“黃桃罐頭”四個字。
    “光靠醃菜，我們能走多遠？市場是會變的，口味也是會變的！我們必須有更多的產品！黃桃罐頭，就是現成的！罐頭廠有設備，有工人，有技術，甚至連失敗的配方都有！我們接手過來，讓桃花嫂子她們再改良一下，一個新產品，馬上就能上市！這又是一條財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張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蠱惑力。
    “我們要的是什麽？是罐頭廠那幾台破機器嗎？不是！是那幾萬斤貨嗎？也不是！”
    他用粉筆，重重地在黑板上，寫下了兩個字——“工人！”
    “是那四百多個，熟練的，有紀律的，國營廠培養出來的產業工人！這才是罐頭廠最值錢的寶貝！我們青石村，就算再過十年，也培養不出這麽多合格的工人！我們有了他們，我們的產量能翻多少倍？我們的管理能上多少個台階？”
    “我們現在不是小作坊了！我們是一個現代化的工廠！我們需要人才！大量的人才！”
    張耀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王隊長和張大山的心坎上。
    他們被張耀描繪出的這幅宏偉藍圖，給徹底鎮住了。
    他們之前想的，隻是占點便宜，解個近憂。
    可張耀想的，卻是借著這次危機，完成一次脫胎換骨的進化！把青石村食品廠，直接抬到一個全新的，他們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可是……耀子……”張大山還是有些底氣不足，“咱們……咱們哪有那麽多錢啊？收購一個廠，那得是天文數字吧？”
    “錢？”張耀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絲狐狸般的狡黠。
    “誰說我們要花錢了？”
    他轉過身，在黑板上，又寫下了一行字。
    “我不僅要收購罐頭廠，我還要讓他們，把廠子，白送給我們！”
    王隊長和張大山，已經徹底麻木了。他們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跟不上張耀的思路了。
    “耀子，你……你直接說，要我們怎麽幹吧。”王隊長喘著粗氣，一屁股坐下，他知道，自己這個腦子是想不明白了，聽耀子的，準沒錯。
    “很簡單。”張耀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罐頭廠現在欠誰的錢？銀行。他們最怕什麽？廠子倒閉，幾百號工人沒飯吃，鬧事！這對於縣領導來說，是天大的麻煩！”
    “我們現在去，不是去救他們，是去給他們解決這個天大的麻煩的！”
    “我們不要他的廠，我們隻要他的經營權！我們替他還銀行的債，我們替他養活這幾百號工人！條件就是，工廠所有的利潤，歸我們！工廠所有的管理，我們說了算！”
    “你們想想，縣裏領導是願意看著一個廠子破產，幾百號人上街鬧事，背上一個處分。還是願意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給我們，一分錢不用花，就解決一個大麻煩，還能保住一個廠子，落一個好名聲？”
    “這筆賬，他們比我們會算！”
    辦公室裏，再次陷入了死寂。
    王隊長和張大山，呆呆地看著張耀，感覺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不是人了。
    這是個妖怪！
    他把人心，把時局，把所有的利害關係，都算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幹！”
    許久，王隊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泛起了激動的紅光。
    “他娘的！就這麽幹！耀子，你這個腦子，天生就是幹大事的！叔這把老骨頭，就陪你再瘋一把！”
    天，亮了。
    風雪，也停了。
    張耀沒有片刻休息，他帶著同樣一夜未眠，雙眼卻炯炯有神的王隊長，坐上了村裏唯一的那台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朝著縣城的方向，絕塵而去。
    他們沒有去找李衛國。
    他們的目標，是縣政府大樓！
    當張耀和王隊長，兩個一身泥土氣息的農民，站在縣長辦公室門口時，秘書甚至都懶得抬頭看他們一眼。
    “幹什麽的？有預約嗎？”
    “我們找王縣長，有天大的事要談！”張耀的聲音，平靜而有力。
    “天大的事？”秘書嗤笑一聲，“天大的事也得排隊！”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正是縣罐頭廠的廠長。他身後，跟著一個麵色同樣陰沉的，地中海發型的男人。
    張耀認識他，是主管工業的王副縣長。
    “王縣長！”張耀一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王副縣長皺起了眉頭。
    “我是青石村食品廠的廠長，張耀。我聽說，罐頭廠要倒了？”
    王副縣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了。這是縣裏的醜聞，他最不願被人提起。
    “這不關你的事。”他揮了揮手，想把張耀撥開。
    張耀卻站著沒動，他看著王副縣長和旁邊那個麵如死灰的罐頭廠廠長，一字一頓地，扔出了一顆驚天動地的炸雷。
    “王縣長，我今天來，不是來趁火打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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