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張耀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陳桃花的話，像一根針，紮破了他心裏的最後一層僥幸。
    金麥郎他們是垮了，可錢廳長的話還在耳邊。
    那張看不見的關係網，還在。
    他們會甘心就這麽完了嗎？
    絕不可能。
    那他們會怎麽做？
    張耀閉著眼，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飛快地閃過各種可能性。
    突然，他猛地睜開眼，從床上一骨碌坐了起來。
    旁邊的陳桃花被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咋了？”
    “沒事，你睡。”張耀披上衣服下床，快步走到書桌前，“啪”地一聲拉亮了台燈，拿起筆就在紙上飛快地寫畫起來。
    陳桃花看著他緊繃的背影，在燈光下投出長長的影子，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躺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
    張耀就把趙鐵軍和王隊長叫到了辦公室，兩人的眼圈都有些發黑。
    “從今天開始，所有進出廠區的車輛，不管是拉貨的還是送菜的，一律登記檢查！車上車下，邊邊角角，都給我查仔細了！”
    “還有，原料倉庫和成品倉庫，立刻去市裏買最好的攝像頭，給我裝上！”
    “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錄像，不能留一個死角！”
    趙鐵軍和王隊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震驚。
    趙鐵軍忍不住問：“廠長，您這是……防誰呢？”
    張耀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聲音嘶啞卻冰冷。
    “他們能偽造衛生許可證，就能往咱們的原料裏下毒。”
    “他們能花錢行賄，就能買通咱們廠裏的人。”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說，我這是在防誰？”
    “防患於未然。”張耀點上煙,“去辦吧。”
    兩人應聲離開。
    張耀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煙霧。
    他在等。
    等那些人露出馬腳。
    三天後,機會來了。
    那天下午，天氣悶得像蒸籠。
    張耀正在辦公室裏盯著生產報表，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趙鐵軍推門進來，臉色難看得嚇人。
    “廠長！出事了！”
    張耀抬起頭，放下手裏的筆。
    “說。”
    “剛才王隊長在門口攔下一輛送菜的三輪車，檢查的時候，在菜筐底下發現了這個。”
    趙鐵軍從懷裏掏出一個用報紙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張耀伸手打開報紙。
    裏麵是一小包白色粉末，裝在塑料袋裏，分量不輕。
    辦公室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趙鐵軍壓低聲音：“廠長，這……這該不會是……”
    “老鼠藥。”
    張耀拿起袋子，對著光看了看，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握著塑料袋的手指關節已經泛白了。
    “他娘的，真來了！”
    趙鐵軍一拳砸在桌上，整張桌子都跟著震了震。
    “這要是撒進咱們的原料裏，那還不得把人毒死！到時候咱們廠就徹底完了！”
    張耀把袋子重新包好，鎖進抽屜。
    “那個送菜的人呢？”
    “王隊長把他扣下了，現在正在門衛室。”
    “走，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到門衛室。
    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滿臉都是汗，兩條腿抖得像篩糠。
    王隊長站在旁邊，胳膊抱在胸前，臉色鐵青。
    看見張耀進來，那男人“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張廠長！我真不知道那玩意兒是啥！我就是個送菜的，有人塞給我五十塊錢，讓我把菜送進來，順便把那包東西放進廚房！我真不知道那是毒藥啊！”
    張耀走到他麵前，居高臨臨下地看著他。
    “誰給你的錢？”
    “我……我不認識……”
    “不認識？”
    張耀蹲下身，盯著他的眼睛。
    “你收了人家五十塊錢，連人長啥樣都不知道？”
    男人的眼神開始躲閃，汗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滾。
    “我……我……”
    “說！”
    趙鐵軍在旁邊一聲暴喝，嚇得男人渾身一哆嗦。
    “是……是金麥郎的一個工人！他說隻要把東西送進來，就給我一百塊！我家裏窮，老婆還病著，我……我就糊塗了……”
    張耀站起身，轉過頭看向王隊長。
    “報警。”
    “別！別報警！”
    男人一把抱住張耀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張廠長，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進去了，我這個家就散了！求求您放我一馬！”
    張耀甩開他的手。
    “你做這種事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的老婆孩子？”
    男人癱在地上，整個人都垮了。
    王隊長拿起電話，撥通了派出所的號碼。
    半小時後，派出所的人把男人帶走了。
    張耀回到辦公室，點上一根煙。
    趙鐵軍跟在後麵，臉上的怒氣還沒消。
    “廠長，這幫王八蛋太他娘的不是東西了！這是要往死裏整咱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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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耀吐出一口煙，慢悠悠地開口。
    “鐵軍，你說，金麥郎現在都自身難保了，怎麽還有閑工夫來搞咱們？”
    趙鐵軍愣了一下。
    “這……”
    “因為有人在背後推。”
    張耀彈了彈煙灰。
    “劉建國那些人，現在泥菩薩過江，哪還有能耐折騰？真正想搞死咱們的，是那些跟他們站在一條船上的人。”
    趙鐵軍倒吸了一口涼氣。
    “廠長，您是說……”
    “別猜了。”
    張耀擺擺手。
    “這種事，猜不出結果。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守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
    “去通知所有部門，從今天開始，除了廠裏的正式工人，任何外來人員，一律不準進廠區。”
    “就算是送貨的，也必須在門口卸貨，由咱們自己的人往裏搬。”
    趙鐵軍用力點頭。
    “我這就去安排！”
    傍晚，張耀回到家。
    陳桃花正在廚房裏炒菜，兩個女兒趴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作業。
    “當家的，回來了？”
    陳桃花探出頭，臉上帶著笑。
    張耀嗯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下。
    二芸放下筆，跑過來摟住他的胳膊。
    “爸，今天學校食堂吃的就是咱們廠的罐頭！全班同學都說好吃！”
    張耀摸了摸她的頭。
    “那就多吃點。”
    大芸也轉過頭，有些猶豫地開口。
    “爸，我聽同學說，咱們廠今天抓了一個壞人？”
    張耀的手停了一下。
    “你從哪兒聽說的？”
    “我同學的爸爸在派出所上班，今天下午就傳開了。”
    大芸咬了咬嘴唇。
    “爸，是不是有人想害咱們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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