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潛龍營，重力訓練室。
    “轟！”
    韓風一拳轟在測力器上，屏幕上的數值瘋狂跳動，最終定格在一個驚人的數字上。
    “呼……呼……”
    他撐著膝蓋，大口喘息，汗水順著下巴滴落。
    這半個月，他像瘋了一樣修煉。
    血腥迷宮最後一戰的記憶，被總教官蕭山下令模糊處理了。
    可每當午夜夢回，那道斬滅一切的虛無軌跡、那片被一分為二的巨獸屍骸、以及那個渾身浴血倒下的身影，總會化作恐怖的夢魘，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他越是想回憶清晰，腦袋就像要裂開一樣劇痛。
    可越是痛苦，那股被遠遠甩在身後的無力感與恐懼感，就越是鞭策著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甩了甩頭，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訓練室最安靜的角落。
    葉飛雪正在練劍。
    她沒有用重力加持，也沒有施展華麗的技巧。
    就隻是最基礎的揮、刺、劈、斬，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倦。
    她手中握著的，不是她那柄從不離身的傳世名劍。
    而是一柄通體漆黑，劍身布滿詭異紋路的長劍。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鄉巴佬”陶然的劍。
    這半個月，她每天的生活隻有三件事。
    練劍。
    去醫療部。
    回來繼續練劍。
    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整個人的氣息比以前更加冰冷，也更加……危險。
    “喂，你看葉飛雪，她是不是又變強了？”
    “廢話，她哪天不變強？隻是感覺……她現在的劍，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
    “說不上來，以前她的劍是純粹的鋒利，看一眼都覺得眼睛要被刺傷。現在……感覺更沉了。”
    幾個學員小聲議論著。
    韓風默默地看著。
    別人隻看到了表象，他卻能感覺到那股“沉”的本質是什麽。
    那是守護。
    訓練結束，葉飛雪收劍，麵無表情地走出訓練室，徑直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韓風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
    潛龍營，最高指揮室門口。
    葉飛雪的身影，準時出現在這裏。
    “蕭教官。”
    她敲了敲門。
    門內，正在處理文件的蕭山，手明顯抖了一下。
    又來了。
    這半個月，每天的這個時候，這個聲音都會準時響起。
    他硬著頭皮，沉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
    葉飛雪走了進來，依舊是那身純白的作戰服，依舊抱著那柄黑色的劍。
    她安靜地站在辦公桌對麵，用那雙空洞的眸子，直直地看著蕭山。
    蕭山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他寧願麵對一頭暴怒的四階異獸，也不想麵對現在這個葉飛雪。
    “他的情況……很穩定。”蕭山放下文件，率先開口。
    他不敢說別的。
    半個月前，他接到了來自“燭龍”醫療組的最終診斷。
    神魂逸散，生命特征僅靠維生艙維持。
    已經是醫學意義上的植物人。
    或者說，是一具擁有心跳的屍體。
    蘇醒概率，無限趨近於零。
    這個結果，被他壓了下來，列為最高機密。
    “穩定，是什麽意思？”葉飛雪終於開口。
    “就是字麵意思，沒有惡化。”蕭山避開她的目光。
    “那會好轉嗎？”
    “……”蕭山沉默不語。
    葉飛雪走上前一步。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蕭山感覺到了山嶽般的壓力。
    “蕭教官，我隻想知道真相。”
    她的聲音依舊平淡，但那平淡之下，是足以掀翻一切的執拗。
    “他，還能醒過來嗎？”
    蕭山看著她那雙眼睛。
    那裏麵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可就在這片荒原的中央，還燃著一簇微弱的火苗。
    如果他把真相說出來，這簇火苗，可能就會徹底熄滅。
    夏國最鋒利的劍，就會徹底變成一堆廢鐵。
    這個責任，他承擔不起。
    “能。”
    蕭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個字。
    他撒了謊。
    這是他戎馬半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兵撒謊。
    葉飛雪死寂的眸子裏，那簇火苗，似乎亮了一點。
    她緊繃了半個月的肩膀，在這一刻鬆弛了下來。
    她沒有再問。
    隻是對著蕭山，微微鞠了一躬。
    “謝謝教官。”
    然後，她轉身離開。
    背影依舊孤單，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搖搖欲墜。
    看著那道重新變得挺拔的背影，蕭山頹然地靠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這個謊言，不知道是救了她，還是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淵。
    “媽的……”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門外，走廊的拐角。
    韓風將一切都聽在耳裏，他靠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
    ……
    七號廢棄訓練場。
    這裏已經成了葉飛雪的專屬地盤。
    她盤膝坐在場地中央，膝上橫放著黑色的阿呆。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冰冷的劍身。
    “嗡……”
    阿呆發出一聲輕鳴，似乎在回應她。
    “他說，你能醒過來。”葉飛雪輕聲呢喃，像是在對劍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所以，我會等。”
    她的眼神，逐漸從迷茫變得清澈，再從清澈變得無比堅定。
    “在你醒來之前，我會替你，守護好你想守護的一切。”
    “你的劍，太寂寞了……是啊，以前是。”
    葉飛雪緩緩站起身，握住了阿呆。
    她閉上眼。
    “嗡——！”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磅礴，更加凝練的劍意，從她身上衝天而起！
    這股劍意，不再是純粹的鋒芒畢露。
    而是多了一種厚重如大地、堅韌如磐石的守護味道！
    如果說以前的葉飛雪是一柄出鞘的絕世神兵，鋒芒可斬斷日月。
    那麽現在，她就是一麵無法被撼動的神盾，堅不可摧，守護天地！
    破而後立！
    她的劍道，在今日，於絕境中涅盤，踏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葉飛雪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裏，死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阿呆。
    “從今天起，我的劍，不為殺戮。”
    “隻為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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