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裏渾濁的汙水沒過腳踝，幾隻拳頭大的變異鼠瞪著猩紅小眼，在陰暗角落裏發出威脅性的吱吱聲。
    “嘔——”
    阿空扶著滿是滑膩青苔的牆壁，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
    他那張臉白得像剛從福爾馬林裏撈出來一樣。
    “老板……咱們能不能換個地方？”阿空有氣無力地哼哼，“我寧願出去跟蒼狼王拚命，也不想在這兒被熏死。”
    陶然靠坐在相對幹燥的一處高台上，手裏慢條斯理地拋著那枚溫潤的狼牙。聞言，他眼皮都沒抬。
    “出去？現在外麵至少有三千城衛軍，五百影狼衛，外加全城開啟的感應陣法，能量波動已經織成了天羅地網。你信不信你剛露個頭，十秒內就會被打成一灘肉泥？”
    阿空脖子一縮，不說話了。比起變成肉泥，好像這臭味也不是不能忍受。
    一直沉默不語的狼月忽然動了。
    她走到陶然麵前，那雙總是帶著高傲和戒備的湛藍美眸，此刻充滿了震撼、迷茫與探究。
    她死死盯著眼前這個看似懶散的少年。
    幾個小時前，他還是那個貪財好色、滿嘴跑火車的奸商賈善良。
    可就在剛才，在地底密室，他展現出的力量，徹底顛覆了她的世界觀。
    冰、火、雷、風。
    四係同修！每一係都達到了匪夷所思的掌控力，那信手拈來的姿態，仿佛他就是元素的主宰！
    更可怕的是，他以四品境界，硬撼六品大武師蒼狼王而不落下風！
    “你到底是誰？”
    狼月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聲音因情緒激蕩而有些沙啞。
    “賈善良……絕對不是你的真名。”
    陶然抬起頭，迎上她複雜的目光，臉上那市儈的笑容變成了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鋒芒。
    “名字隻是個代號。”陶然淡淡道，“重要的是，我是唯一能救你父王，也能救你國家的人。我們的交易，依然有效。”
    狼月貝齒緊咬紅唇：“四係天賦……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怪物。某種意義上，你比蒼狼王更可怕。”
    “怪物？”陶然笑了，笑容裏帶著幾分洞悉世事的滄桑，“也許吧。在這個操蛋的世道，不當怪物，就隻能淪為冰冷的食物。”
    他站起身，將那枚意義非凡的狼牙重新掛回脖子上，貼身藏好。
    “別想那些沒用的。現在的情況是，蒼狼王雖然瘋了，但他不敢大張旗鼓地拆了這座城。因為神啟會還需要維持表麵和平，直到他們的‘聖胎’徹底成熟。”
    提到神啟會，狼月眼中閃過刻骨的恨意：“那個黑袍人……”
    陶然眼中寒芒一閃而逝，“他不是大魚。真正的主事人，還躲在更深的陰影裏。”
    ……
    天狼城地下，一座由不知名黑色金屬構築的密室。
    巨大的光幕上，畫麵正定格在陶然引爆四元素風暴的那一瞬間。
    畫麵被放大了百倍，他眼中的冷冽與周身環繞的、四種狂暴能量形成的完美平衡，清晰可見。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一道模糊的人影站在光幕前，發出如夢似幻的讚歎。
    那人影看不清麵容，隻能依稀辨認出輪廓，仿佛籠罩在永恒的迷霧中。
    他伸出一隻手，指尖並非血肉，而是幾根閃爍著幽光的精密金屬探針。
    探針隔著空氣，癡迷地描摹著光幕上陶然的影像，所過之處，光幕的影像竟微微扭曲，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吸走了光與能量。
    跪在地上的引路人渾身劇顫，他聽出了那位存在語氣中病態的癡迷。
    “大人，此子極度危險！”引路人頭也不敢抬，急切提醒，“他的戰鬥力遠超境界，不能用常理推斷。屬下建議，立即調集‘獵犬’小隊，不惜一切代價予以抹殺，永絕後患！”
    “抹殺？”
    牧羊人猛地轉過身。那團迷霧中，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深淵凝視，讓引路人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凍結。
    “蠢貨！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牧羊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怒其不爭的尖利，“抹殺？你居然想毀掉這宇宙間最完美的‘容器’？！”
    引路人嚇得把頭深深埋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四種截然相反的元素力量，竟然能在一個四品人類的軀體內完美共存，沒有絲毫排斥與衝突！這意味著什麽，你懂嗎？”
    牧羊人在密室裏來回踱步，語氣越來越亢奮，周圍的空氣都因他的情緒而扭曲。
    “這意味著他的身體結構，乃至基因序列，都擁有著神靈般的包容性和適應性！這是我們尋找了三百年的‘原初之體’啊！”
    他猛地停下，金屬探針指向光幕一角狼月的影像。
    “跟這個少年比起來，所謂的sss級風神血脈，不過是稍微稀有一點、能勉強入口的垃圾罷了！”
    引路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從未見過牧羊人大人如此失態。
    在神啟會的計劃中，狼月公主的風神血脈是極為關鍵的一環，可現在，大人竟然評價其為……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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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我命令。”
    牧羊人的聲音恢複了冰冷的平靜，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卻濃烈了百倍。
    “通知‘裁決所’，三號、四號立刻動身，前往天狼城。放棄對狼月的優先捕獲權，所有行動重心，轉移到這個少年身上。”
    引路人倒吸一口涼氣。
    裁決所！那是神啟會內部最恐怖的直屬武力機構，專職“清理”叛逆與“捕獲”高價值目標！
    三號和四號，那可是兩位貨真價實的六品巔峰強者，且精通合擊之術，聯手之下曾圍殺過七品王者！
    “記住，我要活的。”牧羊人的語氣陰森恐怖。
    一道細微的暗紅色電弧從他的指尖跳躍到引路人的額頭，留下一個微不可查的烙印。
    “如果帶回來的是具屍體，這個烙印會把你的靈魂連同你的一切都焚燒幹淨。”
    “是！屬下……遵命！”引路人連滾帶爬地退出了密室，後背已然濕透。
    密室重新恢複死寂。
    牧羊人再次轉向光幕，癡癡地看著陶然的影像。
    “快了……隻要得到這具完美的身體，我就能擺脫這副腐朽的皮囊，成為真正的‘神’……”他喃喃自語，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低笑，“小家夥，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
    ……
    下水道裏，陶然忽然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眉頭緊鎖。
    “怎麽了老板？感冒了？”阿空湊過來，一臉欠揍。
    “滾一邊去。”陶然沒好氣地推開他，臉色卻變得凝重。
    就在剛才，他體內的《道衍訣》竟毫無預兆地自行加速運轉，一股源自神魂深處的極致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入他的腦海。
    仿佛有一條來自九幽之下的貪婪毒蛇，隔著無盡空間，將他徹底鎖定，那是一種要將他連皮帶骨、連同靈魂都吞噬殆盡的覬覦！
    這種感覺，比麵對蒼狼王時還要強烈得多！
    “看來，有條真正的大魚，對我產生了不得了的興趣啊。”陶然摸了摸下巴。
    “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兒。”狼月打斷了他的沉思，語氣焦急，“再過兩天，父王他……”
    “我知道。”陶然深吸一口氣，眼中的凝重化為瘋狂的戰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蒼狼王現在滿城搜捕我們，但他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去那裏。”
    “哪裏？”阿空和狼月異口同聲。
    陶然轉過頭，目光穿過頭頂井蓋的縫隙，遙遙望向城市中央那座最高、最奢華的建築。
    “星辰俱樂部。”
    狼月瞪大了眼睛：“你瘋了？那是我們剛逃出來的地方！現在那裏肯定是全城搜查的重點！”
    “正因為是重點，搜過一遍之後，反而會成為燈下黑。”陶然自信地笑了笑，“而且，我還有一筆很重要的賬，沒跟那位調律師小姐算清楚呢。”
    他的房間裏，可還有不少“驚喜”留給他們。
    更重要的是，星辰俱樂部作為天狼城最大的銷金窟，魚龍混雜，擁有獨立的能源係統和防禦陣法，是絕佳的藏身與攪動風雲之地。
    “阿空，還能不能帶人短途傳送？”陶然問。
    阿空苦著臉：“老板，這才過去半小時，我感覺身體被掏空……”
    “兩瓶s級高能恢複藥劑。”
    “成交！”阿空瞬間滿血複活，拍著胸脯保證，“老板您瞧好，別說去俱樂部，就是去蒼狼王臥室都沒問題！”
    陶然看向狼月：“準備好了嗎？公主殿下。接下來，我們要去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跳一支最華麗的舞了。”
    狼月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個瘋狂到極致的少年。不知為何，看著他那雙燃燒著自信與戰意的眼睛，她心中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竟然奇跡般地煙消雲散。
    “好。”她重重點頭，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的命是你救的，都聽你的。”
    陶然咧嘴一笑，一手一個抓住了兩人的肩膀。
    “阿空，坐標星辰俱樂部，我的總統套房！走你！”
    空間如水波般扭曲，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惡臭的下水道中。
    隻留下幾隻受到驚嚇的變異鼠，在汙水中吱吱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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