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淵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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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
    沒完沒了的下墜。
    黑風刮在臉上跟刀子割似的,生疼。
    崖壁在眼前糊成一片灰影,嗖嗖往上竄。
    楚霄的意識一會兒黑一會兒亮,跟快沒電的燈似的。
    死亡的味兒,第一次這麽近 —— 涼颼颼的,裹著骨頭縫裏的疼。
    父親模糊的笑還在眼前晃。
    母親哭紅的眼又浮上來。
    楚雄那副囂張的嘴臉、柳嫣然寫得冷冰冰的信紙……
    好多畫麵在腦子裏轉得飛快,最後全卡在上測靈台那會兒 ——
    疼得撕心裂肺,還有楚江海那雙沒溫度的眼。
    不甘心!
    老子絕不能就這麽摔死!
    一股求生的勁兒突然從心底冒出來,跟岩漿似的,暫時壓過了疼和怕。
    他瘋了似的揮胳膊,想抓點什麽,哪怕是根草也行。
    嗤啦 ——!
    指尖突然燒得慌。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壞,他的袖子被崖壁上橫生的枯枝勾住了。
    下墜的勁兒猛地一頓,胳膊像要被扯下來似的,疼得他倒抽冷氣。
    但就這一秒,夠了。
    他借著這股勁兒,身體 “咚” 地撞在長滿濕苔蘚的崖壁上。
    然後就順著陡坡滾,一路磕磕碰碰,石頭硌得骨頭都快碎了。
    不知道滾了多久,感覺像過了一輩子。
    最後 “嘭” 的一聲悶響,塵土飛得到處都是。
    他摔在一堆枯枝爛葉上,總算停下了。
    “噗 ——”
    一大口血噴出來,楚霄眼前一黑,徹底沒了知覺。
    ...
    冷。
    冷得鑽骨頭縫。
    還有靜 —— 死了似的靜。
    楚霄覺得自己像一縷煙,飄在空落落的地方。
    忽然,一點暖光在 “眼前” 亮了。
    不是別處,是他胸口,是那枚從來沒動靜的暗紫色雷核。
    雷核表麵,不知啥時候裂了道縫。
    細得跟頭發絲似的。
    一絲淡紫色的能量,從縫裏慢慢滲出來,跟活過來的小蛇似的,在他碎得一塌糊塗的經脈裏爬。
    爬過的地方,先是麻癢,像無數小螞蟻在啃。
    接著就暖起來,跟在冰天雪地裏抱住了暖爐似的。
    這股能量太弱了,跟他全身的傷比,差遠了。
    但就像一點火星,把他體內快滅的生機,又點著了點兒。
    又過了不知多久 ——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幾個時辰。
    楚霄被一陣疼拽醒了。
    他費勁地睜開眼,眼前模模糊糊的黑,隻有零星幾點光,勉強能看出怪石的輪廓。
    他躺在一個窄窄的山坳裏,身下爛葉子堆得挺厚,一股子黴味。
    渾身哪兒都疼,右腿扭得不對勁 —— 肯定是摔斷了。
    他想動下手指,結果扯得一陣猛咳,差點把肺咳出來。
    但不一樣了。
    以前丹田那兒空得發慌,現在竟有一絲暖流?
    細得跟頭發絲似的,時斷時續,可真真切切在那兒!
    是那雷核?!
    楚霄心裏一震,忍著疼,把所有精神都聚起來,往自己身體裏看。
    那枚暗紫色雷核,還懸在碎了的丹田中間。
    表麵那道頭發絲似的縫,好像寬了一丁點兒。
    就是從這縫裏,不斷滲出自個兒能量,跟耐心的工匠似的,一點點試著粘那些斷了的經脈。
    慢得讓人著急,但這是黑暗裏頭道光啊!
    希望跟野草似的,在絕望的地裏冒了芽。
    他得活著,得弄明白雷核是咋回事!娘還在等他呢!
    他往四周看了看。
    崖底霧蒙蒙的,還帶著點腥味,能見度也就十丈不到。
    風不知道從哪兒吹過來,“嗚嗚” 響,聽著就滲人。
    得找個安全的地兒處理傷。
    不然沒等好,要麽凍死,要麽成了啥東西的點心。
    他咬著牙,用還能動的左胳膊撐著地,拖著斷腿往前爬。
    每動一下,全身傷口都扯得疼,冷汗把破衣裳全打濕了。
    爬過滿是碎石的地,又穿過一片臭烘烘的沼澤。
    就在他疼得差不多要暈過去的時候,前麵霧淡了點。
    隱約能看見個洞口,被藤蔓蓋得嚴嚴實實的。
    洞口也就一人高,裏頭黑得啥也看不見,還透著股老得掉渣的味兒。
    要麽在外麵凍死喂野獸,要麽進洞裏賭一把。
    楚霄沒咋猶豫。
    他用盡最後力氣扒開藤蔓,一股混著土味和怪檀香的氣兒撲過來。
    他縮著身子,滾了進去。
    洞裏不是全黑的。
    深處的石壁上,嵌著些發微光的礦石,能照個大概。
    楚霄借著光,看清了洞裏的樣兒。
    洞不大,也就幾丈寬,空蕩蕩的。
    中間好像有個石台。
    最怪的是,空氣裏偶爾會竄出點頭發絲似的電弧,“劈啪” 響兩聲。
    這兒的雷電能量,比外頭濃多了!
    難道這黑風崖底,是個少見的雷元素聚地?
    楚霄心裏犯嘀咕。
    他拖著身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氣。
    暫時安全了,緊繃的神經一鬆,疼和累又湧上來,意識又開始模糊。
    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 ——
    “多少年了…… 總算有人來了……”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來。
    又老又啞,像是熬了幾萬年似的。
    還不是用耳朵聽見的,是直接在他腦子裏炸的!
    楚霄渾身一激靈,困意全沒了,汗毛都豎起來!
    “誰?!”
    他猛地抬頭,四處瞅,心髒跳得快炸了。
    洞裏啥人都沒有,就隻有那點微光和偶爾閃的電弧。
    是幻覺?因為傷太重,出現幻覺了?
    “小娃娃,警惕性倒不差。”
    那老聲音又在他腦子裏響了,還帶著點逗弄的味兒。
    “不過,對個經脈全碎、快死的廢人,老夫要是真有害你的心思,你現在還能醒著說話?”
    楚霄心裏一沉。
    對方一眼就看穿他的傷,還能這麽傳音,肯定不一般!
    “前輩…… 您是誰?為啥在這兒?”
    楚霄逼著自己冷靜,開口問。
    聲音又啞又幹,跟砂紙磨似的。
    “我是誰?”
    那聲音頓了頓,好像在想很久以前的事,帶著點說不出的孤單。
    “名字早忘了,扔在歲月裏了。你能到這兒,還能讓‘它’有點反應,也算跟老夫有緣。”
    “它?”
    楚霄一下子抓住重點。
    “前輩說的是…… 我身體裏的雷核?”
    “雷核?”
    老聲音嗤笑一聲,帶著點瞧不起的意思。
    “凡夫俗子,不識好東西。你丹田那玩意兒,哪是普通‘雷核’能比的?”
    楚霄心跳突然快了:“求前輩明說!”
    “告訴你也沒啥。”
    老聲音慢慢道。
    “你身體裏的,叫 —— 九劫雷核!”
    九劫雷核?
    楚霄從沒聽過這名字。
    但就這四個字,透著股又大又老的勁兒,壓得人心裏發顫。
    “別人都以為你醒不了雷核是廢體,其實不是。”
    老聲音接著說,跟炸雷似的。
    “不是雷核醒不了,是你那點破修為、爛法訣,根本撐不住它萬分之一的力量!測靈石碑亂動,不是你的錯,是那石碑檔次太低,受不住九劫雷核一點本源的瞅,自個兒要崩,才反咬你一口!”
    這話跟一道道雷似的,在楚霄腦子裏炸!
    原來…… 原來我不是廢物?!
    那能毀天滅地的天賦,一直都在我身上!就是沒人知道,沒人能幫我開!
    巨大的衝擊讓他渾身發抖,眼淚混著臉上的血往下淌,怎麽都忍不住。
    是激動,是委屈,是十六年憋在心裏的氣,全噴出來了!
    “那…… 那楚江海他……”
    “哼!”
    老聲音冷嗤一聲,滿是不屑。
    “就那連雷魂期都沒修滿的螻蟻,哪兒能認出天上的寶貝?他以為毀了你那破經脈,就斷了你的路,卻不知道,對九劫雷核的真正主人來說,經脈不過是裝力量的管子之一。碎了再長,說不定還是好事。”
    碎了再長?
    楚霄愣了。
    “前輩…… 您的意思是…… 我還能修煉?”
    他的聲音抖得厲害,不敢信。
    “何止是能修煉?”
    老聲音帶著點傲氣。
    “九劫雷核,搶了天地的造化,占了日月的玄機,藏著九大天道雷劫的力量!每醒一劫,就能掌一種最厲害的雷法!要是能把九劫合在一起,這諸天萬界,宇宙洪荒,都能在你一念之間!”
    “之前你醒不了,一是修為不夠,二是沒人引你,三嘛……”
    聲音頓了頓。
    “也是時候沒到。現在你經脈全碎,又在這絕地,反倒誤打誤撞,湊夠了‘破而後立’的點。再加上這兒是上古雷眼的遺跡,雷靈氣雖淡,剛好能引動第一劫 ——‘赤火雷劫’!”
    赤火雷劫!
    光聽名字,就透著股能燒了八方的熱和狠!
    希望跟大火似的,在楚霄眼裏燒起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疼,這會兒好像都有了地方撒!
    他掙紮著想起來叩拜,可身體太弱,根本動不了。
    隻能啞著嗓子喊:“求前輩…… 教我!”
    聲音裏全是渴求和決絕。
    那老聲音靜了會兒,好像在看他夠不夠堅定。
    過了好一會兒,一聲長長的歎在楚霄腦子裏飄。
    “罷了…… 睡了幾萬年,說不定真是天意讓你到這兒。老夫就傳你《九雷噬天訣》的入門篇,幫你引動這第一道雷劫!”
    “但小娃娃,你得記著。雷道是無情的,噬天的路,更是跟天對著幹!每一步都可能魂飛魄散。尤其是第一次引雷進身體,煉雷核,那疼比淩遲還狠!你要是沒骨氣,中途想退,立馬就成灰!”
    楚霄抬起頭,臉上的血還沒幹,可眼裏亮得嚇人,跟黑暗裏燒著的星似的。
    “前輩!”
    他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聲,每個字都帶血沫,卻硬得像鐵。
    “楚霄這輩子,已經沒退路了!”
    “要麽,吞了雷霆,爬回上麵去!”
    “要麽,死在這兒,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