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務官事件像一塊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廢鐵鎮表麵恢複的平靜下，激蕩起層層暗流。齒輪城邦的巡邏隊出現在鎮子周圍的頻率明顯增加，那些冰冷的電子眼掃過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意味。鎮子裏的氣氛無形中緊繃了許多，居民們交談的聲音都壓低了幾分，看向林辰他們棚屋的目光也變得複雜——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一絲被牽連的不安。
    霍克鎮長顯然加大了打點力度，幾次有稅務官級別的機械亡靈想要進鎮“詳細核查”，都被他以各種理由設備故障、鎮民騷亂、甚至假裝爆發了小規模瘟疫）擋在了門外。但誰都清楚，這隻是權宜之計。
    出發前往鏽水峽穀的日子定在三天後，時間緊迫。
    林辰團隊立刻開始了準備。說是準備，其實他們一無所有，能依靠的隻有霍克鎮長“慷慨”讚助的少量物資和廢鐵鎮特有的“資源”——無窮無盡的機械垃圾。
    艾克特是最高興的，它終於有了合法且充足的理由泡在垃圾場裏。它的目標明確：製造一些能在旅途中提供幫助的“小玩意兒”。它拆解了幾個老舊的通訊器，試圖搗鼓出一個能幹擾低級機械亡靈感知的“噪音發生器”；又收集了一些具有微弱吸波特性的金屬塗料，打算給他們的骨架做個簡單的偽裝層。工作台上時常傳來小規模的爆炸聲和閃爍的電火花，伴隨著艾克特興奮的嘟囔。
    阿爾曼則對霍克提供的那點能量液和幹糧某種壓縮的、味道像鏽渣的有機質塊）表示了極大的不滿，但他也明白形勢比人強，隻能一邊抱怨一邊小心翼翼地整理著行裝——主要是把他那幾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貴族服飾”打包。
    碎嘴的身體恢複了不少，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但力量依舊微弱。她大部分時間都安靜地待在棚屋裏，嚐試著去理解和控製自己那特殊的能力。她發現，當她心平氣和時，能更清晰地“聽”到周圍機械的“狀態”，甚至能微微影響一些極其簡單的、無意識的機械單元，比如讓一小堆鐵屑緩慢聚攏或散開。但一旦情緒波動，那股力量就會失控般擴散，效果難以預測。這讓她既好奇又忐忑。
    林辰是最忙碌的。他不僅要幫著艾克特測試那些不穩定的發明，安撫阿爾曼的情緒，照顧碎嘴，還要向齒輪隊長請教廢鐵鎮周邊乃至鏽水峽穀的情況。
    “鏽水峽穀那地方，亂得很。”齒輪隊長叼著一個用過濾器改造的煙鬥裏麵燒著某種能產生煙霧的油脂），坐在一堆輪胎上，對林辰說道，“沒有老大，全是各自占山為王的混混、逃犯、走私販子。齒輪城邦的手偶爾伸過去，但也管不過來。那裏唯一的規矩就是‘拳頭’和‘齒輪’指錢和物資）。”
    他吐出一個煙圈：“你們這次跟的是‘老鐵鉗’的車隊。那老家夥跑這條線幾十年了，路子野，人也還算講義氣，但別完全相信他。到了集市，眼睛放亮點，別露富，也別輕易惹事。”
    “我們要打聽的靈魂晶石消息，從哪裏入手比較好？”林辰問。
    齒輪隊長壓低了聲音：“集市最裏麵有個‘百事屋’，老板是個半機械化的老地精，叫‘滑頭’尼格。那家夥消息靈通，但價格黑得很，而且真假難辨。另外，留意那些齒輪城邦的官方采購員，他們最近在大量收購高純度能量源，可能跟你要打聽的事有關。”
    三天時間轉瞬即逝。出發前的夜晚，霍克鎮長再次來到棚屋，這次他帶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看起來鏽跡斑斑的鐵盒子。
    “一點小禮物，路上可能用得到。”霍克將鐵盒遞給林辰。盒子很輕，上麵隻有一個簡單的卡扣。
    林辰打開盒子，裏麵是幾塊用油紙包好的、散發著精純能量的暗藍色晶體，以及一個像是懷表似的裝置，表盤上沒有指針，隻有一個不斷微微移動的紅色光點。
    “這幾塊‘幽魂晶’算是我個人投資，關鍵時候能補充魂火。”霍克指著那個懷表，“這個是‘尋跡儀’，紅點代表你們的位置，我能大致知道你們的動向。當然，如果遇到真正解決不了的麻煩，把它砸碎，我會盡量……嗯，派人去看看。”他說得含蓄，但意思明確——這是保險，也是監視。
    林辰收起盒子，沒有拒絕的餘地：“多謝鎮長。”
    霍克點點頭，又看向碎嘴，語氣變得嚴肅：“碎嘴小姐，你的能力是雙刃劍。在鏽水峽穀，除非生死關頭，否則盡量不要使用。那裏眼線太多，一旦暴露，我也保不住你們。”
    碎嘴認真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明亡靈之地隻有亮度變化），廢鐵鎮邊緣的集合點已經聚集了一支由五輛破舊不堪、經過各種魔改的卡車和越野車組成的車隊。這些車輛無一例外都披掛著厚厚的裝甲板，焊接著各種武器架，看起來像是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鋼鐵怪獸。
    車隊首領“老鐵鉗”是個身材矮壯、左臂完全被一隻巨大液壓鉗取代的老僵屍，臉上布滿傷疤，眼神銳利而滄桑。他簡單清點了人數和貨物，對林辰四人隻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示意他們爬上最後一輛堆滿雜物的卡車貨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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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貨廂裏已經擠了幾個同行的廢鐵鎮居民，大多是去集市交易的小商販。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林辰一行人，尤其是魂火顏色奇特的碎嘴，但沒人上來搭話。
    隨著老鐵鉗一聲粗啞的吆喝，車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噴吐著濃黑的尾氣，緩緩駛出了廢鐵鎮那由破爛閘門守護的邊界。
    林辰坐在顛簸的貨廂裏，回望著漸漸遠去的、被籠罩在晨霧與鏽跡中的廢鐵鎮。這裏雖然破敗混亂，但至少提供了短暫的庇護。前方，是未知的鏽水峽穀，充滿了危險與機遇。
    阿爾曼被顛得七葷八素，抱怨著車輛的舒適度。艾克特則抓緊時間研究著懷裏的幾個小裝置。碎嘴靠在林辰身邊，看著車外飛速掠過的、布滿金屬殘骸的荒原，淡金色的魂火平靜中帶著一絲對未來的迷茫。
    車隊沿著一條被重型車輛碾壓出的、泥濘不堪的道路前行。大約過了小半天，經過一片特別密集的廢棄車輛墳場時，領頭的老鐵鉗突然通過車隊內部的簡易通訊器一個破喇叭）發出了警告：
    “前麵快到‘徘徊者’的地盤了！都打起精神！那幫瘋子最喜歡埋伏落單的車隊！”
    貨廂裏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商販們紛紛檢查著自己的武器——大多是砍刀、自製槍械之類的。
    林辰也握緊了腰間掛著的一把從廢鐵鎮帶來的、還算結實的扳手。碎嘴下意識地靠近林辰，魂火微微波動。
    就在這時，艾克特突然指著林辰口袋裏那個霍克給的尋跡儀，低聲道：“隊長，你看！”
    林辰掏出尋跡儀，隻見表盤上，除了代表他們的紅色光點外，不知何時，在車隊側後方不遠處，出現了幾個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色光點，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移動，悄然包抄過來！
    那不是老鐵鉗說的“徘徊者”！灰色光點……根據艾克特對齒輪城邦能量特征的了解，這更像是某種……隱形的追蹤單位！
    齒輪城邦的人，竟然一直暗中跟著他們！霍克的打點並沒有完全奏效，或者說，稅務官事件後，他們的優先級被提高了！
    “小心！有尾巴！”林辰立刻壓低聲音警告同車的商販，同時用力敲打駕駛室的後窗，向老鐵鉗示警。
    老鐵鉗從後視鏡裏看到林辰的手勢，臉色一變，猛地一打方向盤，同時對著喇叭大吼：“敵襲！不是徘徊者！是鐵皮罐頭！散開！按第三方案行事！”
    整個車隊瞬間炸鍋！車輛猛地加速、變向，試圖擺脫追蹤！
    然而，為時已晚！
    數道透明的能量波紋從側後方的空中射來，精準地擊中了車隊最後兩輛卡車的輪胎和引擎！車輛瞬間失控，打著旋撞向路邊的金屬殘骸！
    林辰他們的卡車正是其中之一！劇烈的撞擊和顛簸中，貨廂裏的貨物和人被拋飛起來！
    “抓緊！”林辰隻來得及大喊一聲，緊緊抱住碎嘴，另一隻手死死抓住車廂護欄！
    天旋地轉之後，卡車側翻在地，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停下。林辰頭暈眼花，魂火搖曳，感覺骨架都快散了。他第一時間檢查懷裏的碎嘴，還好，隻是受了驚嚇。
    “阿爾曼！艾克特！”他喊道。
    “我……我沒事……”阿爾曼從一個破箱子底下爬出來，灰頭土臉。
    “我的儀器！”艾克特則心疼地尋找著他散落的寶貝。
    車外，已經傳來了能量武器射擊的聲音和老鐵鉗的怒吼聲！齒輪城邦的追兵，已經殺到了！
    林辰掙紮著從側翻的車廂裂縫中爬出，隻見三台造型流線、如同獵豹般的隱形追蹤者已經顯形，正用精準的火力壓製著老鐵鉗和其他還能戰鬥的隊員。這些追蹤者比稅務官的衛兵更加先進，動作迅捷無比。
    他們的目標明確，火力大部分都集中在林辰他們這輛翻倒的卡車上！
    一道能量光束擦著林辰的頭皮飛過，灼熱的氣浪讓他魂火一緊。
    徹底暴露了！而且來的敵人，比預想的還要難纏！
    這場前往鏽水峽穀的旅程，從一開始，就陷入了致命的危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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