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信使的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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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站在田埂邊,手中那截斷草的切口在晨光下泛著微白。她指尖來回摩挲著草莖邊緣,像是要確認它是否真的被利器割過。風從北坡推來,帶著濕土和麥葉的氣息,吹得她額前碎發貼住皮膚。她沒抬手去撥,隻是盯著地麵延伸出的一串淺痕——不是蹄印,也不是爪跡,更像是人踩過之後又被風拂平的壓痕。
    就在這時,肩頭一沉。
    她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呼吸停了一瞬。一隻灰羽鳥落在她左肩,羽毛暗啞無光,右腿纏著一段褪色粗布,布條末端打了三個細密繩結。鳥沒有掙紮,也不鳴叫,隻是微微側頭,黑眼珠直直望向她。
    艾琳緩緩抬起左手,掌心貼住鳥身,動作極輕,仿佛怕驚走一個幻象。她的右手已滑向腰後,握住了磨刀石的棱角,但沒有拔出。她屏息,指腹順著鳥腿輕輕探去,觸到布條打結處。繩結是死扣,需用尖物挑開。她從衣襟內側取出一片薄鐵片,借力撬鬆 knot,將布條取下。
    鳥依舊不動。
    她把布條攤在掌心,炭筆痕跡顯露出來:一條蜿蜒路線自東海岸起始,穿過三道山口,標注“x月廿”“子時過半”,終點直指本村穀地。沿途畫有小旗符號,每麵旗下標著數字——七、九、十二,皆為奇數。路線旁另有一行小字:“清障令下,不留餘火。”
    艾琳瞳孔一縮。
    這不是求救信,也不是巡邏記錄。這是進軍圖。標記時間與銅牌背麵刻痕完全一致。而“清障”二字,意味著他們不打算再收人稅,而是要徹底抹掉這個村子的存在。
    她低頭看向肩上的鳥。它終於動了,輕輕振翅,卻沒有飛遠,隻躍上旁邊一根枯枝。艾琳盯著它看了幾秒,忽然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小撮穀粒,撒在樹根處。鳥低頭啄食,動作遲緩,似久未進食。
    她轉身就走。
    腳步穿過麥田,踏在硬土路上發出悶響。她繞過穀倉側麵,推開後門進入工具棚。棚內堆滿農具和舊木料,她在角落翻出一張羊皮紙、一支炭筆,又從釘板上取下一把小刀。回到穀倉主廳,她將布條鋪在長桌上,用四塊石子壓住四角。
    桌邊掛著一幅手繪地圖,是老村長前日所留。她對照布條上的路徑,在地圖相應位置逐一標出敵軍可能經過的隘口與集結點。炭筆劃過紙麵,發出沙沙聲。當她在第三處山口畫下叉號時,門外傳來拄拐杖的腳步聲。
    老村長掀開簾子進來,臉上帶著昨夜未散的倦意。他一眼看到桌上的布條,腳步猛地頓住。
    “哪來的?”他聲音低啞。
    “鳥帶來的。”艾琳指著北坡方向,“灰羽,右腿綁布,落在我肩上。”
    老村長走近,顫抖的手指撫過布條上的“清障”二字。“他們用信鳥傳令……二十年前就這麽幹過。”他抬頭看她,“你放它走了?”
    “沒有抓,也沒攔。”艾琳說,“它該回哪就回哪。”
    老村長沉默片刻,點頭。“對。讓他們以為訊號已達,才能多活幾個時辰的錯覺。”
    艾琳指向地圖。“他們選的是北嶺西道,那裏坡陡林密,適合隱蔽行進。但昨夜野豬從同一路線下山,說明守備鬆懈。如果他們在夜間推進,我們現有的陶罐警戒線隻能提前半刻鍾示警。”
    “那就加雙層。”老村長拿起炭筆,在幾處高地畫圈,“響石埋在坡頂,陶罐設在半坡。人分兩班,輪守。”
    “還不夠。”艾琳抽出腰後磨刀石,放在桌上,“他們帶火器,正麵硬碰必敗。我們需要讓他們誤判地形。”
    “你是說……改道引路?”
    “不是引,是騙。”她拿起炭筆,在村莊東南方畫了個假營地輪廓,“我們可以夜裏點煙灶,白天留腳印,讓他們的斥候相信主力移防。等他們調兵南下,我們再……”
    話未說完,外麵傳來撲棱聲。
    兩人同時轉頭。那隻灰羽鳥不知何時飛到了穀倉窗沿,歪頭望著裏麵。它的羽毛沾了露水,顯得更加黯淡。艾琳慢慢起身,走到窗前,輕輕推開木框。鳥跳了兩步,展翅飛起,朝著北方山林而去。
    老村長看著她的背影。“你不該讓它走。它是線索。”
    “現在它是誘餌。”艾琳關上窗,“他們會以為自己掌控全局。可真正的信號,從來不是靠鳥傳遞的。”
    “那是什麽?”
    “是人。”她轉身麵向桌子,“是誰訓練了這隻鳥,是誰把它放出來,又是誰知道我們會在這裏等著。這些人才是真正的信使。”
    老村長臉色沉重。“你說有人在幫他們盯我們?”
    “斷草不是野獸咬的。”艾琳從懷裏取出那截草莖,放在桌上,“是刀割的。就在昨天下午。有人來過,看過我們的防線,然後留下記號——給這隻鳥帶回去。”
    屋內一時寂靜。
    老村長盯著那截草,良久才開口:“所以這不是第一隻鳥。”
    “也不是最後一張圖。”
    艾琳拿起炭筆,在羊皮紙上重新勾畫。她將原定防禦圈縮小,集中在穀倉與北倉之間,劃出三條退路通道,並在每條路上標注可用的障礙物位置。她寫下需要改造的武器清單:魚叉加鉤刃、木鍁包鐵皮、鐮刀柄接長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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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村長看著她寫字的手勢,忽然問:“你準備讓所有人參戰?”
    “不是參戰。”她停下筆,“是求生。他們要清場,我們就讓他們知道——清不幹淨。”
    “可孩子們怎麽辦?”
    “送進地道。”她說,“但大人必須留下。這一仗躲不掉。”
    老村長扶著桌沿坐下,手指按住太陽穴。“八年前我也這麽想。結果呢?吊在樹上的十七個人,全是帶頭反抗的。”
    “那時你們孤軍奮戰。”艾琳將圖紙折好,塞進衣襟,“現在我們知道敵人怎麽動,也知道他們怕什麽。”
    “他們怕什麽?”
    “怕火。”她眼神沉靜,“怕秩序崩塌。更怕有人站出來,把他們的秘密撕開給人看。”
    老村長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銅牌上。那枚從海盜頭目身上奪來的牌子,此刻正壓在折疊的圖紙下方,邊緣露出半個“x”字刻痕。
    “你打算怎麽做?”
    艾琳沒回答。她走到門邊,拉開穀倉大門。晨光湧入,照在滿地散落的農具上。她彎腰拾起一根斷裂的木柄,試了試硬度,又丟回原處。
    遠處,補網婦人正領著孩子走向井邊。持魚叉青年在修補籬笆,動作比往日沉穩。炊煙從幾戶人家升起,空氣中飄著粗糧粥的味道。
    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她回頭看向桌上的地圖,布條仍被石子壓著,炭筆停在最後一筆未完成的虛線上。她走回去,補上最後一個標記,然後拿起磨刀石別回腰後。
    她的手剛離開桌麵,窗外忽有一片灰羽飄落,打著旋兒墜在門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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