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木鍬與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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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彎腰拾起那截斷裂的木柄,指尖劃過茬口。木料脆,斷麵毛糙,一掰就裂。她站直身子,目光掃過工具棚角落堆著的一捆山榆木——昨夜從東屋廢墟裏拖出來的,還沒來得及用。
她走過去,抽出一根,掂了掂分量。比普通鍬柄粗半指,紋理緊實,不易折。她把斷柄和新木並排放在長桌上,又從釘板上取下鐵皮卷、麻繩、鑿子。老村長拄著拐杖進來時,她正用炭筆在木頭上畫線。
“要加長?”老村長問。
“他們有火槍,我們得先出手。”艾琳沒抬頭,“加長三尺,夠不著人,也能逼他們退。”
老村長沉默地看了會兒,轉身去牆角翻出一卷舊鐵皮。“這是早年船匠留下的,還能裁。”
艾琳點頭,拿起鑿子開始在木鍬頭部開槽。她記得海盜船上那些長矛,刃部裹鐵,杆身刷油防潮。現在反過來——鐵皮護頭,油塗在外,不是防,是引燃。
持魚叉青年掀簾進來,肩上扛著魚叉。他瞥了眼桌上的木料,“又要折騰這些破玩意兒?”
“不是折騰。”艾琳將鐵皮嵌進槽中,用小釘固定,“是讓它們能燒。”
“燒?”青年冷笑,“你拿個翻土的家夥去點火?風一吹自己先著了。”
艾琳不理他,把麻繩搓成細股,壓進鐵皮邊緣的凹槽,再刷上一層黏稠火油。油是老村長從地窖底翻出的存貨,混了鬆脂和動物油脂,黑褐色,氣味刺鼻。
“這油點得著樹,不一定點得著人。”青年靠在門框上,“你見過人燒起來什麽樣嗎?皮皺,肉縮,骨頭哢吧響——可也得火貼著皮才燒得進去。”
艾琳終於抬眼。“所以不能等火貼皮。”她說,“得讓人碰上就著。”
她提起改造好的第一把木鍬,在空中虛劈一下。重量沉了些,但揮動還算順手。她轉向老村長:“找十二個人,每人一把,今晚前全改完。”
老村長應聲出去組織人手。青年沒走,盯著那把塗了油的木鍬看。
“你覺得它能撐住一次砍?”他問。
“試了才知道。”
“那就現在試。”
艾琳沒反駁。她拎起木鍬走出穀倉,穿過麥田,來到北坡一棵枯樹前。樹幹碗口粗,早已死去,皮裂如鱗。
她後退兩步,深吸一口氣,揮臂劈下。
“砰”一聲悶響,鐵皮撞上樹皮,火星都沒濺。油層完好,但衝擊力讓麻繩鬆了一圈。
青年抱臂冷笑:“我說了吧。”
艾琳低頭檢查刃口,又摸了摸樹幹撞擊處。“力道夠,角度不對。”她重新站位,將木鍬高舉過肩,對準樹節凸起處。
第二次劈落,聲音清脆了些。樹皮崩開一道縫,油漬蹭在裂縫裏。
第三次,她改用斜削,像割麥一樣拉拽。這一次,麻繩摩擦樹幹,發出“嗤”的輕響,一縷青煙冒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騷動了一下。
艾琳立刻停手,從懷裏掏出火鐮,對著麻繩連擊三下。火星落在油層上,先是冒煙,接著“噗”地騰起一團火苗。
火焰順著麻繩爬向鐵皮邊緣,整片塗層瞬間燃燒起來。熱浪撲麵,眾人往後退。火舌舔著枯樹皮,焦黑迅速蔓延,樹心幹朽,很快就有暗紅火光從裂縫裏透出。
持魚叉青年瞪著眼,走近一步,伸手探了探熱度,又猛地縮回。
“真能燒……”
艾琳任火焰燃燒片刻,才用水囊澆滅。木鍬頭部焦黑,但結構未損,鐵皮仍牢固。
“油夠黏,火能附。”她說,“隻要擦到衣服、皮膚,哪怕隻是一瞬,也會著。”
沒人再笑。
當天下午,十二把木鍬全部改造完畢。每把都加長了山榆木柄,包鐵皮,嵌麻繩,刷雙層火油。最後用濕布裹住刃部,防止意外引燃。
試驗成功後,艾琳沒停下。她帶著人往村口走,一直走到進村必經的窄道邊。這裏地勢低,兩側是土坎,中間僅容兩三人並行。敵人若從北嶺西道來,必經此處。
“挖坑。”她說,“三尺深,五尺長,間距兩步。”
有人問:“埋什麽?”
“木樁。”她從背簍裏取出一根削尖的硬木,“一頭削尖,全身塗油,外麵裹濕泥封住。”
“要是他們繞路呢?”
“不會。”艾琳指著地麵,“野豬昨夜走過同一條路,說明他們認定這條路安全。他們會走熟悉的路線。”
坑一個接一個挖開。艾琳親自下坑,檢查深度和角度。木樁豎立後,她讓人把調製好的火油混合物灌進樁體四周的縫隙,再覆上濕泥,壓實。
“油藏在裏麵,遇熱才出。”她解釋,“一旦點燃,泥殼炸裂,火油四濺。”
最後一根樁埋好時,天已擦黑。她在最前端的土坎上插下一截短木,頂端綁著細繩,一路延伸至穀倉哨位。
“繩連火種。”她說,“敵人踩進陷阱區,一扯繩,火就點。”
老村長蹲在坑邊,伸手摸了摸泥封的木樁。“八年前我們埋的是人。”他低聲說,“現在埋的是火。”
艾琳沒接話。她站在村口,望著北方山林的方向。風從坡上吹下來,帶著涼意。
持魚叉青年走過來,手裏提著一把剛改好的木鍬。“我守前哨。”他說,“半夜輪值我來。”
艾琳看了他一眼,點頭。
青年沒走,反而把木鍬插進土裏,雙手扶著柄端。“你說燒不燒得死人。”他頓了頓,“我現在信能燒。”
“燒不是目的。”艾琳說,“讓他們怕才是。”
遠處,炊煙散盡,村子陷入寂靜。隻有穀倉頂的陶罐警戒線在風中輕輕晃動。
她彎腰抓起一把土,搓碎,任其從指間滑落。
土裏還埋著火。
她轉身走向最後一個坑,蹲下,親手將最後一根塗油木樁豎立其中。濕泥封口,抹平痕跡。她拍實最後一鏟土,指尖觸到木樁頂端的刻痕——一道斜劃,像刀鋒留下的記號。
她沒問是誰刻的。
她隻知道,明天之前,這片土地必須看起來毫無防備。
而它最危險的地方,恰恰是那些看似安靜的泥土之下。
她的手還按在土麵上,遠處傳來一聲鳥鳴,短促,不像夜鶯。
她沒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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