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放下望遠鏡，車轍印的痕跡還在視野裏。她轉身走下高台，腳步沒停，直接進了指揮帳。文書官正在燈下整理文件，抬頭看她進來。
    “傳令兵在嗎？”她問。
    “剛輪換完崗，外麵候著。”
    “叫他進來。”
    傳令兵很快推簾而入，站得筆直。
    “你現在出發，去枯水渠東口，找到雷恩。告訴他，我親自帶人跟進，天亮前抵達。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命令。”
    “是。”
    “再加一句——所有聯絡改用雙層密語，一級解碼由我執行。今晚起生效。”
    傳令兵複述一遍，確認無誤後快步離開。
    艾琳抓起鬥篷披上，腰間掛好短刀，走出帳外。五名士兵已在空地上列隊，都是從遊俠隊抽調的老手，熟悉地形，行動安靜。
    “出發。”她說。
    六人小隊沿林間小道向北行進。天還沒亮，山路濕滑，腳下落葉厚，踩上去不出聲。艾琳走在最前，手扶樹幹調整節奏，每隔十裏就停下查哨。
    第一處了望點設在坡頂，兩名守軍蹲在石後，看到信號後輕輕敲了兩下木片。艾琳點頭，繼續前進。
    第二處哨崗換了位置，不在原定地點。她在新點見到守軍頭領，對方低聲說：“昨夜風大，老位置遮擋不夠，我們挪了二十步，朝南。”
    艾琳看了看地形，點頭。“你們做對了。記住，隱蔽比固定更重要。”
    第三處哨崗未按時接應。她停下，揮手讓隊伍伏低。等了不到五分鍾，一名士兵從灌木中鑽出，遞上字條：敵蹤未現，巡哨正常，因避野豬群臨時繞道。
    她看完撕掉紙條，下令加快速度。
    天光微亮時，他們抵達糧倉外圍。這裏三麵環山，入口隻有一條窄道通枯水渠。糧倉建在坡上，圍牆由粗木和夯土組成，不算堅固，但地勢有利。
    留守守軍統領迎上來，臉色緊繃。“您怎麽親自來了？前線……”
    “後方不穩，前線打不贏。”艾琳打斷，“雷恩的人到了嗎？”
    “半個時辰前到的，已按您之前的命令，分兩組潛入東側林地，沒生火，也沒紮營。”
    “好。現在召集所有人，我要見村老和青壯代表。”
    不到一刻鍾，十來個人聚在糧倉前的空地上。有守軍，也有村民。幾個老農裹著舊衣，站在邊上不敢靠前。
    艾琳走到中間，打開隨身的地圖卷。“我知道你們覺得仗是前麵的人打的，後方隻要管好糧食就行。但現在敵人要來的不是主力，是偷襲隊。他們不會正麵衝陣，會趁黑放火、投毒、切斷退路。”
    沒人說話。
    “如果糧倉燒了，前方五百人三天內就會斷糧。斷糧之後，隻能撤。一撤，防線就破。破了，他們殺進來，第一個燒的就是你們的房子。”
    一個老農抬起頭：“我家去年被燒過，灶台都塌了。”
    “那你該知道，躲沒用。”艾琳看著他，“現在給我們機會提前準備，不是等火燒到門口才哭。”
    她轉向守軍統領：“帶我去哨塔。”
    廢棄哨塔在糧倉東南角的坡上，年久失修，支柱歪斜，梯子隻剩半截。艾琳伸手推了推主柱，木頭發出悶響。
    “能加固嗎？”
    “可以，但得拆旁邊棚屋的梁。”
    “拆。今天就要能用。”
    她又查看四周視野，確認能看到枯水渠入口和兩條小路。隨後下令在塔底埋一圈絆索，連警鈴。
    離開哨塔，她直奔枯水渠河床。地麵鬆軟，挖陷阱容易塌。她蹲下抓起一把土，搓了搓。
    “不能深挖，就改三層淺坑。”她站起身，“第一排陷坑，覆草；第二排加尖樁；第三排拉絆索，連響鈴。每天夜裏換位置，別讓敵人摸清規律。”
    守軍統領記下，立刻派人開工。
    中午前，第一批陷阱完成。艾琳親自檢查，踩進坑裏試深度，又讓人拖木樁走過，確認不會提前塌陷。
    下午，她召集村民開會。
    “我不指望你們上陣殺敵。”她說，“我要你們學會三件事：看到陌生人立刻報信，聽到鍾聲就往糧倉跑，點烽火。”
    有人問：“怎麽點？”
    “東邊山坡有三堆柴，淋過油。看到我們放第一聲鍾，點最左邊那堆；第二聲，點中間；三聲齊鳴，三堆全點。明白嗎？”
    眾人點頭。
    她又挑出二十個青壯，分給十名老兵帶。每人教五人，內容是傳遞消息的路線和暗號。不許用名字，隻用編號。不說“敵人來了”，隻說“鳥飛進林”。
    訓練從傍晚開始。第一次演練，有人跑錯方向，有人忘了敲鍾次數。艾琳沒罵，隻讓他們重來。
    第二次，快了一倍。
    第三次，基本沒錯。
    她站在糧倉高台上看著最後一輪演練。夕陽落下，巡邏隊提燈出發，五人一組，按新路線走。
    她走下台，找到守軍統領。
    “三級響應製度從現在起執行。”她說，“一級日常巡哨，歸你管；二級異常上報，鳴鍾一次；三級敵襲確認，連敲三下，點紅烽。”
    “文書呢？”
    “留兩個信得過的，在地下密室。所有情報先到他們手裏，核對後再發前線。不準直接上報。”
    “要是假消息呢？”
    “那就抓傳假消息的人。現在最怕的不是敵人，是混亂。”
    她停頓一下。“我走後，一切按計劃來。若有異動，立刻點烽。不用等我命令。”
    統領點頭。
    她把指揮令牌交過去。“你在，就是我在。”
    說完，她轉身走向通往主營的小路。
    身後，最後一支巡邏隊消失在林口。糧倉圍牆上的火把陸續點亮，地下密室的門關緊了，文書坐在桌前，手裏握著筆。
    艾琳走出百步，回頭看了一眼。
    高台空了，但旗杆上的布條在動。那是新設的風向標記，一旦被扯落，就說明有人強行闖入。
    她收回視線，邁步前行。
    晨風刮過山坡，吹起她的披風。遠處一棵枯樹突然傾斜，轟的一聲砸進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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