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推開議事廳的門，風從背後吹進來，掀動了桌上的紙頁。她沒有回頭，徑直走到長桌盡頭，手按在木麵上。將領們還站著，臉上有疲憊未消的痕跡。
    “傳令全軍，一個時辰後校場集合。”她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清楚，“不是點卯，是實戰組合演練。”
    有人想開口，她抬眼掃過去，那人便閉了嘴。
    “我們剛拿到第一批物資，但這不意味著可以鬆一口氣。”她停頓一下，“敵人不會因為我們吃上了糧就停下腳步。上一次戰鬥贏了，是因為我們運氣好。如果他們再多五百人，如果我們晚斷三天補給線，現在站在這裏的就不會是我們。”
    沒有人說話。
    她轉身走出議事廳，披風甩在身後。右臂的布條已經發暗，但她沒去管。太陽升得更高了，校場那邊開始有人影走動。
    一個時辰後，三百名士兵列隊完畢。有些人動作遲緩，有些人眼神遊離。艾琳站在高台上，手裏拿著一把長劍。
    她拔劍出鞘，劍尖指向前方。
    “看好了。”她說。
    接著她開始演示。腳步前衝、側躍、低身突刺，再接盾牌格擋反打。一套動作做完，汗水順著額頭滑下。
    “這是山穀伏擊戰裏，第三段突擊的路線。”她喘了口氣，“你們很多人當時在場，但打得亂。衝鋒時擠成一團，掩護跟不上，撤退時又沒人斷後。這不是打仗，是送死。”
    台下有人低頭。
    “從今天起，訓練改。”她說，“不再隻練單兵動作，也不再隻聽號令行進。我要你們學會在沒有命令的時候，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她揮手，兩名士兵抬上來一個沙盤。上麵堆著土石，標出樹林、坡道和溝壑。
    “這是南坡突襲那天的地形。”她用劍柄點在沙盤一側，“十人小隊，要從這裏穿插進去，避開騎兵反撲，目標是燒毀補給車。給你們兩分鍾，告訴我怎麽走。”
    一名隊長上前一步，剛要開口，艾琳打斷他。
    “戰場上沒人等你想完。”她說，“開始。”
    那小隊立刻行動。有人探路，有人掩護，但剛過一半就被預設的“敵哨”發現。艾琳搖頭。
    “太慢。”她說，“信號暴露，整個計劃失敗。”
    她脫下披風，走進沙盤區。
    “我來帶一次。”
    她蹲下身子，膝蓋壓進泥地，做出匍匐前進的動作。左手持盾，右手握短刀，一邊爬一邊示意隊友跟進。到了關鍵位置，她突然起身，快速推進三步，再翻滾躲入掩體。
    “這裏必須快。”她說，“哪怕隻有三秒，遲了就是死。”
    她帶著隊伍完成整套穿插，最後模擬點燃火油桶的動作。
    “看到了嗎？”她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泥，“不是靠蠻力，是靠節奏和配合。”
    她下令設立對抗輪換製。每組十人，輪流扮演攻防雙方。沒有預演，沒有提示，聽到哨聲就必須立刻行動。
    第一次交戰，藍方原本按計劃從中路突破，卻在半途突然轉向左翼。紅方措手不及，防線被撕開。
    艾琳立刻吹哨叫停。
    “誰決定改路線的？”她問。
    一名年輕士兵舉手。
    “我說的。”他說，“我發現左邊林子有煙塵，像是剛有人走過，可能空虛。”
    艾琳看著他，點點頭。
    “對。”她說，“戰場會變，敵人不會按你背的套路打。誰能更快反應，誰就能活下來。”
    她當場宣布這組勝出，並讓其他隊伍複盤學習。
    中午過後，陽光更烈。士兵們已換了三輪對抗，體力明顯下降。有些老卒開始抱怨。
    “練這些有什麽用？我們又不是沒打過仗。”
    艾琳聽見了，沒說話。她走到最弱的一組旁邊，摘下佩劍，站進隊列。
    “我和你們一起練。”她說。
    這一組全是新兵，動作生疏。她帶著他們重新走一遍衝刺斬擊。跑、跳、突刺、回防。一輪下來，她呼吸加重，右臂的傷處傳來悶痛，但她繼續。
    第二輪，她帶頭翻越障礙牆。第三輪，她在泥地上做低姿匍匐，衣服沾滿濕泥。
    最後一個動作是雙人協同躍進。她和一名士兵搭肩衝出，最後一刻用力推他向前，自己卻因發力過猛跪在地上。她撐住地麵，慢慢站起來，臉上全是汗。
    “我知道你們累。”她說，“我也累。但我們不能倒。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她擦掉臉上的汗，走向全體士兵。
    “今天的最佳小隊，由你們自己選。”她說，“不是我看，是你們信誰。所有人，舉手投票。”
    起初沒人動。幾秒後，一隻手舉起，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最終，早上被嘉獎的那組獲得最多支持。
    艾琳點頭。
    “從明天起，每日增加兩輪無預警對抗。”她說，“夜間也練隱蔽接敵。我不需要一支隻會列隊的軍隊，我需要一支能在黑暗中找到敵人喉嚨的軍隊。”
    太陽開始西斜，校場邊緣的影子拉長。艾琳讓人再次布置沙盤，這次加入夜間標記。
    最後一組演練開始。他們要在無光條件下摸到指定位置，完成假想爆破任務。艾琳站在邊上，手裏握著劍，盯著每一組的動作。
    有人踩中陷阱標記，她立刻指出錯誤。有人提前暴露身形，她下令重來。
    直到天色將暗，最後一組完成任務。他們趴在地上，喘著粗氣，但眼神亮著。
    艾琳輕輕點頭。
    她沒披上披風，也沒去處理手臂的傷口。血已經滲出來，在布條上暈開一小片。她站在校場中央，看著士兵們列隊歸營。
    遠處山脊的輪廓漸漸模糊。風從那邊吹過來，帶著涼意。
    她抬起手，檢查劍柄。上麵有一道新劃痕，是剛才訓練時撞到石頭留下的。她用拇指抹了一下，沒擦掉。
    營地傳來腳步聲，一隊士兵卸下裝備後又返回訓練區。他們自發加練夜戰動作，兩人一組練習盲區突襲。
    艾琳看著他們，沒說話。
    她把劍收回鞘中，左手扶住腰側。右臂的疼痛一陣陣傳來，但她站得很穩。
    校場邊的火盆被點燃，火光映在地上。她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
    遠處山影不動。她盯著那裏。
    一支箭矢突然從林間飛出，釘在校場邊緣的木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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