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高處，風從北麵吹來，帶著灰燼和鐵鏽的味道。她看著那輛黑色篷車消失在山脊背後，手指緊緊握著劍柄，指節發白。她知道追不上了。那人拿到了銀扣，篷車也撤了，但她不能停下。
    她轉過頭，掃視戰場。
    敵軍還在動。雖然左翼被遊騎兵衝散，右部潰逃，但中央高地仍有百餘人聚集在一起，舉著盾牌圍成一圈。一麵殘破的黑旗被重新豎起，鼓聲再次響起，低沉而急促。那是集結信號。他們想穩住陣腳，重新組織反擊。
    她的士兵大多帶傷，有人靠在斷牆邊喘氣，有人跪在地上扶著矛杆。遊騎兵也在調整隊形，一部分人開始收攏馬匹準備二次衝鋒。時間不多。隻要敵軍把最後的力量合攏，再打出一波猛攻，防線可能再次被撕開。
    她抬起右手，將骨哨放進嘴裏。
    兩短兩長，接著三聲急促尖銳的哨音。
    這是總攻命令。
    傳令兵立刻舉起染血的戰旗，在空中劃出三道斜線。殘存的守軍聽到信號，紛紛站起。一名年輕士兵把掉落的頭盔撿起來扣在頭上，另一名老兵抽出插在地裏的長矛，用力跺了兩下腳確認站穩。
    遊騎兵同時響應。領頭的隊長揮斧指向敵軍中央，三百騎分成兩路，一路繼續壓迫左翼殘敵，另一路調轉方向，朝高地側後包抄。
    艾琳拔出佩劍，躍下高台。
    她沒有跑向最前線，而是直插敵軍鼓陣所在的位置。那裏是指揮核心，隻要鼓聲停，敵軍就沒了主心骨。
    她帶著二十名還能戰鬥的精銳，穿過火堆與屍體之間的空隙。地麵濕滑，踩上去有黏膩感，但她沒有減速。前方敵軍發現他們的動向，立刻派出一隊重甲步兵迎擊。八人持盾在前，六人持矛跟進，步伐整齊，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老兵。
    艾琳抬手，隊伍停下。
    她看了一眼左右。兩名弓手已經就位，躲在翻倒的拒馬後麵。她點頭示意。
    箭矢飛出，兩支命中盾牌上方的縫隙，一人捂眼倒地。敵陣出現短暫混亂。艾琳抓住機會，下令衝鋒。
    雙方撞在一起。
    她第一個衝入敵群，劍鋒橫掃，砍中一名敵兵手腕，對方長矛落地。她順勢轉身，避開側麵刺來的矛尖，反手一劍刺進那人肋下。敵人悶哼一聲跪倒。
    她繼續向前。
    一名敵將從後排衝出，雙手持矛直取她胸口。她側身閃避，矛尖擦過肩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趁勢貼近，左手格開對方手臂，右劍由下往上挑，刺穿咽喉。
    敵將倒地，手中兵器脫手。
    鼓聲還在響。
    她抬頭看去，鼓手站在高坡上，身邊圍著四名護衛。她甩掉劍上的血，揮手召來兩名親衛，指著鼓陣：“你們從左邊繞，吸引注意。我走中間。”
    兩人點頭，立刻行動。
    他們剛衝出幾步，敵軍就發現了。一支冷箭射來，正中其中一人肩窩。他踉蹌一下，但仍咬牙向前。另一人扔出短矛，逼退一名靠近的敵兵。
    艾琳趁機從中路突進。
    她踩著屍體爬上斜坡，迎麵撞上一名黑甲護衛。對方舉刀劈下，她用劍格擋，金屬相撞爆出火星。她借力一推，對方後退半步，她立刻跟進，劍刃橫切，劃開對方大腿動脈。
    那人慘叫倒地。
    還剩三人。
    她不等他們列陣，直接撲上。第一人舉盾防禦，她假意強攻，實則突然下蹲，從盾下掃劍，割斷其小腿肌腱。第二人剛要救援，被她回身一劍刺中膝蓋外側，跪倒在地。
    最後一人轉身想護鼓手。
    她全力衝刺，劍尖直指其背心。
    劍穿胸而出。
    鼓手愣住，雙手僵在鼓槌上。
    她抽出劍，一腳踢開屍體，奪過鼓槌，狠狠砸向鼓麵。
    “砰！”
    不是節奏，是終結。
    鼓聲戛然而止。
    整個戰場仿佛靜了一瞬。
    敵軍士兵抬頭看向高地，發現旗幟無人守護，鼓聲已斷，指揮官不見蹤影。原本勉強維持的陣型開始鬆動。有人後退一步，又一步，接著轉身就跑。
    艾琳站上鼓台，舉起染血的佩劍，指向潰逃的敵軍。
    “圍住他們！”她喊，“不留退路！”
    聲音傳遍戰場。
    守軍呐喊著發起衝鋒。遊騎兵從側翼壓上，長矛橫掃，逼得敵軍無法結陣。殘餘敵兵四處奔逃，有的丟下武器跪地求饒，有的還想頑抗，被當場斬殺。
    一名敵兵舉刀撲向她，她抬劍格擋，順勢一絞，對方兵刃脫手。她未多看一眼，直接刺出。劍鋒貫穿胸膛，那人仰麵倒下。
    她拔出劍，繼續向前。
    北方山穀方向，一群敵軍正試圖集結突圍。她立刻下令：“遊騎兵切斷退路！步兵正麵推進！”
    命令迅速傳達。
    遊騎兵分出一百五十騎，繞行東側林道，封死穀口。剩下的步兵組成方陣，緩緩向前壓迫。敵軍被困在開闊地帶，前後受敵，徹底崩潰。
    有人扔掉頭盔，趴在地上不動。有人抱頭蹲下，嘴裏喊著聽不清的話。還有幾人仍想反抗，衝向遊騎兵防線，被亂矛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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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沉，戰場隻剩火光與哀嚎。
    艾琳走到中央高地邊緣，望著北方煙塵漸散的方向。她渾身浴血，披風破碎，右臂傷口裂開，血順著指尖滴落。她沒去擦，隻是靜靜站著。
    她的士兵開始清理戰場。有人收攏還能用的武器，有人拖走屍體防止腐爛。幾名重傷員被抬往後方，但沒人說話，氣氛依舊緊繃。
    遊騎兵陸續回撤，在外圍紮營點起篝火，沒有深入村莊。他們完成了任務，保持警戒姿態。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
    劍刃卷了三個口，血順著凹槽流到護手上，又滴落在地。這把劍陪她打了十幾場仗，今天終於到了極限。
    她抬起左手，輕輕摸了摸劍脊。
    遠處，最後一批敵軍殘部消失在山溝裏，再沒回頭。
    她站在原地，沒有追。
    風吹起她沾滿灰燼的頭發，拂過眼角。她眨了一下眼，目光仍盯著北方。
    一名士兵走過來，低聲說：“指揮官，俘虜關在南坡空地，武器清點了三批，夠用。”
    她點頭。
    “讓遊騎兵輪值兩班，明早換防。我們的人……都記下來了嗎？”
    士兵頓了一下：“正在核對。目前確認陣亡十七人，重傷九人，輕傷不算。”
    她閉了下眼，再睜開。
    “把名字報給村務組。每人家裏送一份幹糧，兩塊鐵幣撫恤。”
    士兵應聲離去。
    她重新望向戰場。
    屍橫遍野，殘旗倒地，燒毀的篷車還在冒煙。敵軍留下的印記正在被夜色吞沒。
    她握緊劍柄，站得筆直。
    風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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