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手還扣著萊昂的脈搏，風從石欄外卷上來，帶著夜露的濕氣。她的耳墜輕輕晃了一下，銀光在月色裏一閃。
    就在這時，東側火把猛地跳動，火焰顏色變了半息，又恢複原樣。
    萊昂的手指驟然收緊，他一把將艾琳往身後拉，同時抽出腰間的短劍。金屬出鞘的聲音劃破寂靜。
    三道黑影從不同方向撲來。一個從西坡灌木躍出，刀鋒直取艾琳咽喉；另一個順著舊水塔鐵梯攀上，腳尖點地便衝；第三個從了望塔陰影下閃身而出，動作最快，已逼近兩人身側。
    萊昂橫劍格擋，兩把短刃相撞，火花四濺。偷襲者力道極大，震得他虎口發麻。第二人一刀劈空，腳下打滑，竟直接翻過石欄墜了下去，慘叫一聲消失在黑暗中。
    但剩下的兩個立刻調整位置，一人攻左，一人壓右，配合默契。
    艾琳沒有後退。她蹲身避開迎麵一刀，右手順勢一撈，抓住了地上掉落的短匕。冰冷的金屬貼進掌心，她反手向上一刺，匕首紮進左側刺客肩胛。那人悶哼一聲，動作遲滯。
    萊昂趁機逼上一步，劍尖劃過對方手臂，逼得他後撤半步。
    兩人背靠石欄，站成掎角之勢。觀景台中央空曠，無處遮掩，隻有他們麵對四麵殺機。
    風停了。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艾琳喘了口氣，手指緊握匕首。她看了一眼萊昂，他的左臂已經被劃開一道口子，血正順著袖子往下流。但他站的位置始終偏她半步，把她護在內側。
    “你還撐得住？”她低聲問。
    “能。”他說，“別分神。”
    話音未落，又有兩名黑衣人從高牆外攀上來。一個踩著排水槽借力翻身，落地無聲；另一個用鉤索蕩過圍欄，穩穩站定。五人包圍圈成型，呈半弧形壓近。
    其中一人抬起手，掌中握著一張弩。弦響聲起，箭矢擦過艾琳鬢角，釘入她身後的石柱，尾羽還在顫動。
    艾琳低頭，一縷斷發飄落在肩頭。
    她和萊昂同時向中間靠攏，背脊相貼。空間太小，無法拉開距離周旋。呼救聲傳不出去——守衛換崗剛結束，下一班要等一刻鍾後才到。
    “左邊那個速度快，右邊拿弩的優先處理。”艾琳說。
    “等他抬手就動手。”萊昂回應。
    第五個刺客突然動了。他繞到右側，試圖切斷兩人連接。萊昂立刻轉身迎擊，劍鋒與刀刃碰撞三次，逼退對方一步。可就在這一瞬，拿弩的人再次上弦。
    艾琳猛地擲出手中的匕首。短刃旋轉飛出，砸在弩身上，發出“鐺”的一聲，打歪了瞄準線。箭射偏，釘進地麵。
    她手中已無武器。
    萊昂那邊也吃了虧。一名刺客虛晃一招，趁他格擋時劃過其左臂傷口。鮮血頓時湧出，染紅整片衣袖。
    他咬牙穩住身形，把劍換到右手，仍擋在艾琳前方。
    “你受傷了。”她說。
    “不重。”他答。
    兩人再次靠緊。殘劍在萊昂手中微微抖動，劍刃崩了幾個缺口。艾琳摸到腳邊一塊碎石，攥進手裏。
    更多腳步聲從石階下方傳來。火光映出麵具輪廓，至少還有三人正在快速接近。
    包圍圈越縮越小。
    艾琳低頭看了眼左手。戒指還在，銀藤纏繞，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她沒抬頭，隻是慢慢把手伸向身後。
    萊昂立刻感覺到她的動作。他反手握住，五指緊扣，力道極重，像是要把她的手嵌進自己的骨肉裏。
    沒人說話。
    但他們都明白。
    隻要還能站著，就不讓對方獨自麵對刀鋒。
    遠處鍾樓忽然響起七聲整點報時。風在同一刻猛烈刮起，吹得火把劇烈搖晃，幾乎熄滅。一名刺客手中的信號火折被吹滅，他低頭重新點燃，動作慢了半拍。
    就是現在。
    萊昂猛衝向前，用肩膀撞向最近的敵人。那人措手不及，踉蹌後退。艾琳抓起地上掉落的斷刃，朝另一人膝蓋掃去。對方躲閃不及，單膝跪地。
    兩人短暫撕開缺口。
    可還沒等他們調整站位，那名首領模樣的刺客已舉起新的信號火。紅色粉末在火折上開始冒煙，隻要一點燃，就會引來更多同夥。
    時間隻剩幾息。
    艾琳盯著那團即將燃起的火星，心跳如鼓。她知道一旦信號升空，今晚誰都走不了。
    她看向萊昂。他也正看著她。
    眼神交匯隻有一瞬。
    然後他們同時發力，朝著信號源衝去。
    萊昂揮劍逼開擋路者，劍鋒砍在對方刀背上，硬生生將其震開。艾琳繞側突進，手中斷刃直刺持火者手腕。
    那人反應極快，縮手甩火。信號火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紅痕，眼看就要落地點燃。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強風再度襲來。火星被徹底吹散，化作點點紅塵，消失在夜色中。
    持火刺客怒吼一聲，拔出腰間長刃。
    五人重新圍攏，攻勢更狠。
    萊昂的呼吸越來越重，左臂幾乎抬不起來。艾琳的額角不知何時被劃破，血順著臉頰流下。他們的動作開始遲緩，每一次格擋都更加吃力。
    可他們始終背靠著彼此。
    觀景台邊緣，碎石被踢落懸崖，簌簌掉進黑暗。王國的燈火仍在遠處閃爍，像無數雙注視的眼睛。
    風又一次卷過平台，吹亂艾琳的發絲。她的左手依然被萊昂緊緊攥著，指節發白，不肯鬆開。
    信號火雖滅，但戰鬥遠未結束。
    台階上的火光越來越近，腳步密集。
    艾琳抬起臉，目光掃過眼前的敵人。
    她把斷刃換到右手，左手依舊死死扣住萊昂的手。
    下一秒，她低喝一聲，率先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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