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衝出去的瞬間，腳下踩到一塊鬆動的石板。她沒有停，而是借著前衝的力道猛地向左一偏，正好避開迎麵劈來的刀鋒。那人收招不及，身體前傾半步。就在這一刹那，艾琳眼角掃過持弩者的動作——他的右肘往上抬了抬，貼住胸口。
    這個動作，之前出現過。
    第一次進攻前，也是這樣。
    她落地後立刻翻滾，躲開第二人橫掃的腿，順勢靠近萊昂。兩人背靠背喘息，敵人的腳步聲圍成半圓，慢慢逼近。
    “他們有節奏。”艾琳壓低聲音，“每次攻擊前，拿弩的那個會抬手護胸，其他人跟著動。”
    萊昂沒回頭，隻輕輕點頭。
    “三息一次，左邊先出。”
    “我來誘他們。”萊昂說。
    他忽然踉蹌一步，右腿一軟，像是支撐不住。劍尖杵地，整個人往下一沉。
    刺客果然上當。左側那人立刻踏步上前，刀刃直取空檔。就在他抬腳離地的瞬間，艾琳右手猛拽旁邊垂下的銅鈴拉繩。
    “鐺——！”
    一聲巨響炸開，震得人耳膜發麻。簷角的重錘被繩索拉動，狠狠砸在鐵架上，餘音嗡嗡不絕。所有刺客都頓了一下，眼神晃動。
    萊昂抓住時機，反手一劍刺出。劍鋒穿過首領肩胛，將他釘在身後石柱上。那人悶哼一聲，武器脫手。
    艾琳同時旋身，一腳踢中持弩者手腕。弩脫手飛出，在空中翻轉一圈，砸在地上。她沒等對方反應，抓起掉落的弩臂，反手用金屬棱角猛擊其頸側。那人眼睛一翻，癱軟倒地。
    剩下三人迅速後退，重新站定。
    觀景台邊緣的風還在吹，火把忽明忽暗。台階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但還不知道是誰來了。
    艾琳喘了口氣，退向西北角。那裏有一塊石板顏色略深，和周圍不一樣。她記得工匠說過，雷擊後修繕時加了排水暗格，下麵連著一道鐵柵機關。
    她故意放慢動作，手臂垂下，像是體力耗盡。
    一名刺客看準機會，猛然躍起撲來。
    就在他騰空的刹那，艾琳抬起右腳，狠狠跺在那塊石板上。
    “哢！”
    地麵震動，一道鐵柵從縫隙中急速升起，正好卡住那人右腿。他慘叫一聲，摔在地上掙紮，卻無法掙脫。
    第二人見狀，不敢貿然靠近，轉而繞向高台另一側。萊昂咬牙站起，衝上雕像基座，伸手扯斷懸掛的裝飾鐵鏈。鐵鏈一頭墜落，正好纏住那人脖頸。萊昂用力一拉，對方被拖倒在地，脖子卡在石階邊緣，暫時動彈不得。
    最後一人站在原地沒動。他看了看被擒的同伴，又看向艾琳和萊昂。
    艾琳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手腕一抖，石頭飛出，正中那人腳踝。他跪了下去，手撐地麵才沒摔倒。
    這時，台階頂端終於亮起火光。
    王宮巡夜隊長帶著衛兵趕到，迅速控製現場。五名刺客全部被綁，無人逃脫。
    艾琳扶著石欄站直身體，左手仍戴著那枚戒指。月光下，銀藤紋路泛著微光。
    她走到被釘在石柱上的首領麵前，低頭看著他。
    “你們訓練得很嚴。”她說，“每一次出手都有順序，有人帶頭，有人掩護。可正因為太整齊，反而露出了破綻。”
    那人閉著眼，不說話。
    艾琳轉向萊昂。他的左臂傷口還在滲血，衣袖已經濕透。
    “你看到了他們看不見的東西。”萊昂說，“規律。”
    艾琳點頭。“我們一直被動應對，是因為隻想著擋刀。可一旦開始觀察，就會發現再快的動作也有痕跡。”
    萊昂撕下一條布條，簡單包紮手臂。“下次不用等到被逼到角落才動手。”
    “不能再有下次。”艾琳說。
    風忽然停了。最後一支火把閃了幾下，熄滅。
    遠處王宮燈火依舊，街道安靜，百姓仍在夢中。
    兩人並肩站著，誰都沒再開口。
    衛兵押走刺客時，其中一人經過艾琳身邊，嘴裏嘀咕了一句什麽。聲音很輕，但艾琳聽清了。
    他說：“她不該活到現在。”
    艾琳立刻轉身，盯著那人。
    他低下頭，不再說話。
    萊昂也聽見了。他往前一步，擋在艾琳身前，目光冷了下來。
    “這句話不是他自己想的。”萊昂低聲說。
    艾琳沒回答。她看著被押走的刺客背影，手指慢慢握緊。
    剛才那一戰，他們贏了，靠的不是力氣，也不是運氣。
    是看清了對方怎麽出招。
    如果這些人背後還有人指揮，那下一次的進攻一定會變。
    不會再有抬肘護胸的動作，不會再三息一輪攻。
    他們會改節奏，打亂順序，甚至假裝失敗引誘反擊。
    艾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合的濕滑感。她慢慢鬆開又攥緊。
    必須比他們更快學會變化。
    必須提前想到下一步。
    她抬頭望向王宮深處。議事廳的窗戶還亮著燈，那是她常待的地方。地圖、草案、匯報文書都堆在那裏，等著她批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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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她知道了，敵人也在看。
    看她怎麽處理每一份文件，怎麽回應每一次危機。
    看她有沒有留下破綻。
    “我們不能隻守規則。”艾琳說。
    萊昂看著她。
    “我們要讓規則變成武器。”她說。
    她邁步向前，走向台階入口。腳步穩，沒有遲疑。
    萊昂跟上。
    走到一半，艾琳忽然停下。
    她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
    是一小片黑色布料，邊緣燒焦了，應該是信號火點燃時留下的殘渣。
    她捏在手裏，仔細看。
    這不是普通布料。織法很密，不吸水，應該是特製的偽裝服。
    這種材料，隻有王宮禁軍換裝時才會統一銷毀一批。
    她把布料攥進掌心。
    然後繼續往下走。
    台階很長，火光映在牆上，影子拉得很遠。
    拐過第一個彎時，艾琳突然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他們選在這個時間動手？”
    萊昂沉默幾秒。“因為我們在這裏。”
    “不隻是這個。”艾琳說，“是因為我們剛剛決定要改規則。”
    她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萊昂。
    “他們怕的不是我們死。”她說，“是怕我們活著，繼續做事。”
    萊昂看著她的眼睛。
    艾琳把手伸進口袋，把那片布料塞進去。
    “那就讓他們看看。”她說，“活得久的人，才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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