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塔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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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的婚禮是盛大的,因為那是整個塔塔城一起歡慶的婚禮,就像節日一樣,老百姓們能出門的都在大街上載歌載舞,不能出門的就趴在自己家窗戶邊跟著一起唱一起笑。看著這樣的場景,一瞬間,安寧的心裏有一絲感動,或者是悸動,被這種自由的、直接的、強烈的喜樂的表現所觸動。這些,在人族,在京城,是完全不會有的,人族,是克製的、隱忍的、內斂的。安寧認為這也是智慧的,這也是為什麽這麽久以來,人族在單兵力量不足的情況下能夠與彪悍的異族抗衡甚至有可能戰勝或者未來也有吞並異族的機會。所以,那種感動或者悸動、觸動什麽的,在安寧這裏,也是一瞬間而已。
看著這熱鬧的人群的一個身影,靠在一條僻靜街巷的牆邊,一身異族衣著打扮,默默的看著站在花車上與民眾們打著招呼的安寧,抿了抿嘴,轉身離開了。
由越從僻靜的街巷轉到一家戲院的後門,徑直走進去。
“阿斯仁,怎麽這就回來了,外麵那麽熱鬧,沒有多玩一會?”
“哦,人太多了,我嫌鬧,回來歇會兒。”
由越走上二樓,進到一間房,一個長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小姑娘走過來,遞上一壺水,由越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走到窗戶邊,搬了把椅子坐下,看向窗外遠遠的宮殿的屋脊,就像之前他剛剛進京城第一次看向雲上學院一樣。
但今天,他又與那個時候,很不一樣。
由越抬起頭看著天空,天空很藍,雲很白,一團一團的。
白墨死去的那一晚,由越和由裏在白墨的棺槨前談了話,當他離開後轉過一個走廊,就被一個人攔住了。
“由越啊!由越!”山嶼忽然說話有點兒磕巴。
由越見是山嶼,此時此刻他沒有心情跟誰聊天,看了他一眼以後就徑直走過去了。
“誒,由越,你別走啊!”山嶼在後麵叫住了由越。
由越停下來,轉身看了看山嶼,沒好氣地說,“有什麽事嗎?”
山嶼撓了撓頭,然後勉強笑了一下,“我看得出來,你跟白墨的感情很好,白墨他……你也別太傷心了。”
由越等了一刻,見山嶼沒什麽正事要說他便轉身就要走了。
“哎,由越,那個,那個你媽媽走的時候,不痛苦吧?”
聽到山嶼提起了母親,由越停下腳步,慢慢抬起頭,但並沒有轉身。
見由越沒有走回來的跡象,山嶼連忙走過去轉到由越麵前,他沒有說話,隻是仔細地盯著由越打量,“像,真像!你這眉眼,長得跟白梅真的是一模一樣啊!”
“你認識我母親?”由越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認識,當然認識!”山嶼慢慢恢複到平時的自如,“年輕的時候,你媽媽真的是個美人兒,又溫柔,我們還有由裏白墨我們四個在一起相交甚歡的時候真的是非常的開心!”
“那個時候,我和由裏白墨我們三個在雲夢山上認識的,還有你們的文一斐副院長,還有暗夜和雲端,我們六個一起上的雲夢山。雲夢山上,那像是另一個世界,在那裏,我們一起哭一起笑,我和由裏白墨我們三個更投緣,總是呆在一起。我們談天說地,我們共赴生死,在山腳下的人看起來我們隻是在雲夢山上呆了幾天,可對我們來說,那像是過了一世。”
“下了山,白梅在山腳下等她表哥,也就是白墨。我看得出來,那個美麗的小姑娘的眼睛裏麵,全是她的表哥,而由裏的眼睛裏麵,全是你的母親。”
“我們四個人一起在山腳下住了段日子,算是我們幾個緩緩在山上的經曆,也都想想自己的未來吧,白梅一直陪著我們,她美麗、歡樂,單純的就像一汪清水。”
不知道為什麽,從山嶼嘴裏說出來關於自己母親的評價,讓由越覺得有點兒惡心。
“說實話,我很喜歡白梅,她和我們異族的女子不同,她就像獨自開在寒冬的一株白梅,有些孤獨,但非常美麗。”
“你到底要說什麽?”由越感到煩躁。
“我想說,我,我是想說,”山嶼又開始有些不知所措,“我想說,我,我,我可能,是你的親生父親!”
由越的眼睛忽然就瞪大了,他感到自己的血都湧上了頭,他衝過去拉住了山嶼的衣領,“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山嶼!”由裏從由越身後走了過來,他把由越的手抓住讓他鬆開了山嶼的衣領,然後拉住了由越的手,由越看見由裏幫著山嶼解圍,憤怒之情油然而生。還沒等由越說什麽,隻見由裏一腳把山嶼踹飛了,“你太過分了!”
由越的手被由裏緊緊握著,他掙了掙,由裏的大手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山嶼,你還嫌現在的事情不夠多嗎?你在這裏,瞎添什麽亂?”由裏把由越拉住往身後靠了靠,然後怒斥道。
山嶼自己掙紮著爬起來,由裏這一腳踹的可不輕,山嶼揉著自己的胸口,一臉委屈,“我那不是看白墨死了,我怕由越這孩子傷心,覺得自己沒有依靠了,我想,我想安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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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安慰人嗎?你這是添亂!”
聽著由裏說這話,由越一使勁把手掙脫開,指著山嶼,然後看著由裏,“你的意思,他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看著由越激動起來,由裏的語氣溫柔起來,“越兒,你別激動,別聽他瞎說,那些都是大人們的事……”
“什麽大人們的事?”由越的血衝到頭頂就一直沒有下去,“白墨就總跟我說不要管,那些都是你們大人們的事。好啊,我不管,那你們大人們的事,為什麽都要牽扯到我?動不動就有個人出來是我爹?怎麽,你們說是就是啊?”由越喊叫著,衝到山嶼麵前,“你們說是就是啊?”
“我沒有瞎說!”山嶼也跟個孩子似的執拗起來,“我們異族的血統和你們人族不一樣!即便是和你們人族生的孩子,也流著我們異族的血,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我們異族的月亮泉,異族人的血滴進去,會變成一滴一滴地落入泉底,不會與泉水相融,隻有異族的血會是這樣,其他你們人族、精靈族還有別的什麽,都不可以的!”
“山嶼!”由裏控製不住自己大喊道,“夠了!”
由裏走到由越麵前,抓住由越的兩個肩膀,“由越,你聽我說!不管大人們怎麽樣,不管誰是你的父親,你,由越,都是你自己的!你的母親,永遠都是白梅!我、白墨,你的母親,我們都是愛你的!”
“還有我!”山嶼在一旁說道,但被由裏凶狠的眼神給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由越大口喘著氣,看著由裏,什麽都沒說,忽然掙脫了由裏的手,向後退了一步,然後轉身就跑走了。
山嶼想追過去,卻被由裏拉住了,他看著由裏看向由越背影的眼神,充滿著擔心,與一些複雜的感情。
由越那一夜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麽,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是白墨死去的悲傷,是宣宜被擄走的擔心,還是山嶼說的那些話的震驚,又或者有一種自己的命運被人牽著走的憤怒,由越看著天上的月亮冷冷地笑了笑。他忽然打定了主意,他要去異族,去月亮泉,他要去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和阿三叔還有奇遇離開京城以後,由越一路來到了雲山鎮。當時,人族和親的隊伍還沒有到雲山鎮,來到這個離異族最近的城鎮,由越和阿三叔停了下來。一方麵,由越在雲山鎮需要做一些去異族的準備,另一方麵,由越好像有點兒,猶豫。
雲山鎮,在人族算是個很特別的地方,這裏因為和異族距離最近,特別是最近幾年,人族和異族的關係日漸和緩,所以,會有一些異族人在這裏經商,甚至生活。
阿三叔在一天的時間裏就了解到,月亮泉在異族的國都塔塔城,並且是在異族人最神聖的神廟裏,不是異族人,是無法隨意進入的。月亮泉是異族人心中最神聖的地方之一,每一個異族人出生之後,都會被父母家人抱到神廟,請神廟的大師傅在孩子手指上刺一滴血,滴入月亮泉,那滴血會沉入泉底,就像是所有的異族人在血脈在一起的被神庇佑的。但不住在塔塔城的別的地方的孩子來不了月亮泉的,也會在成年的時候獨自來塔塔城的月亮泉朝聖,並請大師傅留一滴血在月亮泉,那是每個異族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儀式。
而且,月亮泉不是每天都開的,隻在每個月的月初和十五開兩天,所有帶著孩子的父母還有獨自而來年輕人都會在神廟之前虔誠地等待,等待著自己融入整個月亮泉或者說整個異族的重要時刻。所以,由越要去月亮泉的話,就要假扮成一個異族人。
“阿斯仁,我以後就叫阿斯仁了。”由越跟阿三叔說,假扮異族人,首先得換個名字。
“少爺,您這名字,起的……”阿三叔很少對由越的什麽決定發表過意見。
“怎麽?不好聽嗎?”由越看著阿三叔。
“在異族,貴族和有能力的家族都是有自己的姓氏的,像王族姓月,還有雲氏,隻有那些最下等的平民甚至奴隸,才會不配有姓氏,隻被稱為阿什麽的。”阿三叔在一邊收拾著吃完飯的碗筷,一邊說著。
由越認真的看著阿三叔,“可是,阿三叔不是就叫阿什麽嗎?我要跟你一樣,我就要叫阿斯仁。”
阿三叔的手忽然停住了,拿著碗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才又收拾起來,不再說什麽。
來到塔塔城,由越,不,阿斯仁和阿三叔帶著奇遇假扮成在異族收購皮貨到賣到人族的貨商,他們在進塔塔城之前,撿了一個孩子,一個長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渾身髒兮兮的,在塔塔城城門外的牆根蹲著,阿斯仁在馬車上看著那個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到了萬世淵裏的裕寧,那個死在自己眼前的孩子。阿斯仁走到小姑娘的麵前蹲下來看著她,小姑娘立刻咧開嘴笑著看著阿斯仁。
“你叫什麽名字,怎麽在這裏待著?”阿斯仁語氣溫和地問著。
“少爺,我叫阿噗,你把我買走吧,我會幹很多事的!啊,不對,我現在,我現在沒有人在賣我了。我,我之前是被一戶大戶人家買走當小丫頭的,可是,可是他們嫌我太弱了,之前還總生病,就在進城之前直接把我扔下了,這樣,他們就不用付進城的人頭費了。可是,可是我現在好了,少爺,你看,我真的沒什麽了,我很能幹的,真的!”小姑娘巴拉巴拉一直說著。
“阿噗?哪個噗?”阿斯仁打斷了小姑娘。
“噗,噗就是那個,那個噗嗤的噗。”
“噗嗤?”阿斯仁笑出了聲,“幾歲了?”
阿噗站起來墊著腳尖,“十四了!”
看著那稚嫩的小臉,阿斯仁又想起了裕寧,他撇了撇嘴,“說實話,幾歲了?”
阿噗蔫了,看著阿斯仁的表情,有些閃躲,小聲的說,“十,十二了。”
“說實話!”
“說實話啦,虛歲十二,下個月就是十一周歲了。”
阿斯仁笑了笑,摸摸阿噗的腦袋,“好,跟我走吧!”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
於是,阿斯仁、阿三叔、阿噗,奇遇,唉,要不然叫阿遇吧,一起走進了塔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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