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二章 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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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好像有一股殺氣撲麵而來,宣宜本能的後退一步。
    “你想說什麽?”閔澍師長溫和的模樣也阻擋不了大巫那威嚴的氣場。
    “你們人族不是總說,父債子償,宣洋已經死了,而且,你也有緣來到這裏,當然,要解決你父親留下的,問題!”
    “怎麽解決?我也不能娶了烏金,跟她生孩子啊!”宣宜希望把話題轉到輕鬆的氛圍裏。
    “這個,確實不行,但天池的憤怒,總是要有人來安撫的。”
    “你這麽說的意思是,我,可以安撫天池的憤怒?”
    大巫直起腰,靠在椅背上,用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個“是的”的表情沒有說話。
    “我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本事,你們那個天池,多厲害啊!我可安撫不了它。”
    “你可以的,因為,你的母親,叢笙大人,所以,你的血管裏,流淌著一半神族的血。”
    “一半神族的血,可以幹什麽?我在雲上學院裏,連打架都打不過好多人的。”宣宜極力想表達自己的無能。
    “關於叢笙大人的結局,你,還記得嗎?”大巫盯著宣宜,忽然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結局?什麽結局?”
    “就是在宣禾趁著叢笙大人不在,找到你和你的父親之後,宣洋選擇了自盡,就在宣洋死後,叢笙大人回來了,那之後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隨著大巫的描述,宣宜慢慢回想起六年前的場景。
    六年前,宣宜一直和父親、母親隱居在一個山穀裏,宣宜十歲了,她從有記憶開始就住在山穀裏,想必父親和母親應該住的更久。在宣宜的記憶裏,父親和母親隨著時間的增長,越來越多的吵架,以及冷戰。每每他們吵架之後,母親總會離開幾天,那個山穀沒有出穀的路,宣宜和父親從來沒有離開過山穀,但母親卻可以來去自由的消失不見又出現。
    小的時候,宣宜還會問父親母親是怎麽不見的,那時,父親總是神秘地對宣宜說,母親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天上的仙女,所以,因為要回天上辦事,她是飛走的。宣宜就會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空,想象著母親是哪個星星上的仙女。
    在宣宜十歲的某一天,母親已經飛走好幾天了,但忽然間,山穀裏來人了。
    一個年紀大的有著花白胡子的老爺爺帶著幾個武功高強的人從懸崖峭壁上用繩索吊下來。宣宜當時正在小溪邊采花,那是一些幽藍色的花,很漂亮,宣宜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把花草,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完全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爹!”宣洋從宣宜背後走過來,一把把宣宜拉在身後。
    “洋,真的是你!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十幾年了!”那個花白胡子的老爺爺走過來激動的抱住了宣洋。
    宣洋拉著宣宜的手並沒有鬆開,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宣禾的後背。宣禾也鬆開了擁抱著宣洋的雙手,他仔細看著這個失蹤了十多年的兒子,不,不僅僅是自己的兒子,還是宣家未來的家主。
    “洋,跟爹回去吧,家裏還有你的責任,你自由了十幾年,也該回去做你該做的事了!”宣禾言語懇切地對宣洋說。
    宣洋的臉上一直沒有見到父親的欣喜,聽到宣禾的話,宣洋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父親,這是宣宜,我的女兒。”宣洋沒有理會宣禾的建議,他慢慢把宣宜拉到了前麵,稍稍推了一下但並沒有鬆開拉著宣宜的手。
    “宣宜?你的女兒?”宣禾隻是大概看了宣宜一眼還是對著宣洋講話。
    “是的。”
    “你怎麽可以?巫族,巫族怎麽辦?”宣禾非常吃驚的質問道。
    “父親,結束了和巫族的關係吧,讓宣家恢複普通人的生活。”宣洋懇切的對父親說。
    “你在說什麽呢?沒有了巫族的關係,宣家的地位,還怎麽保得住?”
    “沒有那些地位,宣家也可以跟其他所有人一樣,過正常的生活。那樣,就不用每一代都有一個剛出生就要失去親生母親的孩子。”
    “你,你在意的是那個什麽生母的母愛?洋,你是未來宣家的家主,怎麽可以在這種細枝末節上浪費精力?你姨娘對你照顧的不好嗎?她沒有給你足夠的母愛嗎?”宣禾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生氣地講話了。
    “姨娘對我很好,但她終歸不是我的母親。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孩子,要世世代代經曆那殘忍的成長經曆。”
    “宣洋,你要明白,你是宣家的家主,你要擔負起整個宣家的榮辱和未來,能不能,多關心一下有意義的事情?”對於這個兒子一直都有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宣禾隻能一遍遍教育著。
    宣洋看著麵前的父親已經是個老人了,胡子都白了,十多年了,以前無法溝通和理解的事情,現在,依然是這樣。宣洋輕輕的歎了口氣,“我不會回去的,宣家的家主,您安排別人吧。”
    宣禾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你不回去,那,為什麽要跟我聯係,讓我可以找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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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宜從一開始愣住片刻之後,就恢複了覺察,她一直在聽著父親和,這位爺爺的對話,聽到這裏,宣宜感到很意外,她疑惑的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宣洋看了看宣宜,又看向宣禾,“我隻是,希望您把宣宜帶走。”
    宣禾這次仔細地看了看宣宜,隨後又看向宣洋,並沒有說話。
    “宣宜已經十歲了,她需要接觸真實的世界和普通人的生活,她不能一直陪著我們在這裏隱居,等我們死了,她自己,即便是離開這裏也無法適應真實的生活。所以,我是希望您可以來把她帶回去,看在她是您的親孫女的情分上,可以照顧她。”
    宣宜看著父親,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緊張,她好像意識到父親要把自己給送走,她不想離開父親。
    “宣宜是一個女孩子,她沒有能力幫您跟巫族建立聯係,所以,不要給她太多的壓力,就讓她當一個閑散的宣家小姐,過她自己的人生吧。”
    “宣洋,你不可以如此地不負責任!”宣禾的語氣中流露出嚴厲。
    “父親,你就當我是不負責任吧。每個人的一輩子,都有很多路要走,自己的路,家族的路,父子的路,夫妻的路,事業的路,人族的路,是的,我就是不負責任,我誰的路都不想走,我,就想走我自己的路。”宣洋的語言中透露出苦澀,他蹲了下來,拉著宣宜的雙手,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宜兒,爺爺很好的,爺爺的家也是爸爸以前的家,那個家裏麵的家人們也都很好的,跟爺爺走吧,你長大了,該去交交朋友了,好嗎?”
    宣宜聽明白了,她哭了,臉頰上掛著淚水,“爹爹,宜兒不想要別的家人,宜兒不想要朋友,宜兒就想要爹爹!”每次,宣宜撒嬌的時候,都會將“父親”叫成“爹爹”,而每次宣宜這麽喊自己的時候,宣洋總會妥協。
    這次,宣洋用手擦著宣宜臉頰上的淚珠,聲音極其的柔軟,“宜兒啊,要聽爹爹的話,爹爹希望看見宜兒以後可以在外麵的世界裏活的快快樂樂的,可以有朋友,可以嫁人,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以擁有屬於你自己的家。這是爹爹最大的心願,努力滿足爹爹,好嗎,宜兒?”
    宣宜的心明白自己肯定是要跟爺爺走的,她好傷心,嚎啕大哭起來。
    宣洋實在是不忍心宣宜如此地傷心,他把宣宜拉到自己懷裏抱著,然後在宣宜耳邊輕輕的說,“宜兒,沒事的,爹爹會給你寫信的,你看,爹爹都能聯係上爺爺,以後,爹爹也會跟你聯係的。等宜兒長大以後,也可以回來看爹爹啊,爹爹不會走的,會一直在這裏,不管什麽時候,宜兒都可以回來找爹爹的,好嗎?不要傷心了,好嗎?”
    宣宜努力的不哭的那麽傷心,可她的心裏依然是很傷心,隻不過,聽到父親說以後自己還可以回來會稍稍好一點。
    宣洋站起來,把宣宜拉到宣禾麵前,“父親,求你了,對她好點。”
    宣禾猶豫了一下,他從宣洋手裏接過來宣宜的小手,把宣宜拉了過來。宣宜看著爺爺,她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什麽,她好像看見了宣禾眼睛裏的一絲笑意。
    宣禾又看回宣洋,“宣宜,我會帶走,隻不過,你,也要跟我走!”隨著宣禾的話落下,宣禾身後那幾個高手迅速衝到前麵,要把宣洋強行帶走。
    可能是宣洋早已預料到這一點,他提前動身,迅速退後了幾步,那身法,迅速的不像人類。宣禾看到這樣的場景,眼睛裏放出了一絲光,那是,驚訝又不驚訝的光。幾個高手拔劍又衝了上去。但是,宣洋已經拔出一把短刀抵在自己的喉嚨處,這讓幾個高手立刻收手站在那裏,回頭看向宣禾。
    “宣洋,你要做什麽?”宣禾厲聲喝道。
    “父親,我是了解你的,給你聯係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把我帶走是不會甘心的。所以,我提前做了準備。”
    “你都做了什麽?”
    “當然是先把叢笙氣走,然後……我隻有一個要求。”宣洋忽然變換了話題。
    “什麽要求?”
    “等下,不要讓宣宜看到,捂住她的眼睛好嗎?”
    “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要徹底斷掉,宣家和巫族之間,最後聯係的希望!”宣洋說完,就用力把刀刺進了自己的喉嚨。
    宣禾萬萬沒想到宣洋完全沒有給自己留機會去改變這一切,但他還是迅速的用手捂住了宣宜的眼睛,並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裏。所以,宣宜最後沒有看到那鮮血噴出的場麵,換句話說,當那隻大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後,宣宜什麽都看不見了,她也什麽都不記得了。再有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坐在爺爺身邊在那輛回宣家的馬車上了。
    是的,宣宜不記得父親死了以後發生了什麽,也不記得母親有沒有出現過,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離開山穀的,就好像,那段記憶,被抹去了一般。
    在大巫麵前,宣宜再一次努力回憶著,但當記憶到那隻大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後,宣宜就開始頭痛,越來越痛,有一種頭要炸開的痛覺。宣宜不得不跪在了地上,她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希望那種疼痛感可以減輕一些,但是,並沒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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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真的是什麽都不記得了。”大巫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宣宜的疼痛。但隨著大巫的話,宣宜的疼痛感卻開始減輕了,她喘著氣,額頭上滴著汗珠,抬頭看著大巫。原來,剛才的頭痛,是大巫在用某種巫術在刺探自己的記憶。
    “既然,你這裏也沒有什麽有用的,那麽,你也沒有活下來的必要了。”大巫淡淡的說著關於宣宜生死的話,與此同時,鏡麵反射著天空的藍色地麵迅速退去,天池又移動到二人的身邊,但大巫的座椅卻沒有變化,還是那個高聳入雲的椅背,大巫依然坦然的坐著。
    宣宜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慢慢站了起來,對於死亡的可能性出現在麵前時,宣宜從來都沒有畏懼過。不畏懼,並不是因為宣宜知道自己有不死於修複的技能,而是宣宜對不死有可能永生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好感,就像她偶爾間跟神像聊天時談及的,她並不喜歡自己可能永生。
    “你要如何結束我的生命?”宣宜的語氣裏絲毫沒有害怕和退縮。
    “不不不,結束你的生命的不是我,是天池!沒有了烏金的軀體,用你的軀體代替,想必,可以讓天池沒有那麽的憤怒!”
    “你要,把我,扔進天池?”宣宜沒有想到這個方案。
    大巫站起來,沒有再回答宣宜的問題,而是抬起了手。
    於是,宣宜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她就那樣飄了起來,飛了起來,飛到天池的上麵,宣宜看著麵前的天池,紅色透明的湖水裏漂浮著各種人體的部位,飛在高處的宣宜從上往下看,那天池就像是張開大口的滿口血水的大嘴,在等待著。
    下一秒,宣宜從空中垂直落下,沒有任何猶豫和意外的,落入了那個血盆大口。天池吞下了宣宜之後,湖水的平麵沒有任何波浪、水花、以及漣漪,就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在大巫的眼中,他看見的天池,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就像他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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