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壽辰驚變 隔空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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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壽辰,普天同慶。皇宮內外張燈結彩,鼓樂喧天。永和帝於太極殿設宴,款待群臣及宗室勳貴。後宮之中,皇後亦在鳳儀宮接受內外命婦及皇子公主的朝拜賀壽。
沈青瀾因在“百鳥朝鳳”屏風製作中立下大功,被張司製特允在鳳儀宮偏殿隨侍,以備不時之需,這已是宮女所能企及的極高榮寵。她身著統一的司製司宮裝,低眉順目地立於角落,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大殿之內奢華喜慶之下湧動的暗流。
太子蕭景銘獻上一尊尺餘高的東海珊瑚,色澤瑰麗,形態奇絕,引來陣陣驚歎。他意氣風發,言談間盡顯儲君氣度。齊王蕭景瑜雖仍在禁足,但其生母德妃代為獻上一卷據說是前朝書畫大家的真跡,亦引得永和帝注目良久,淡淡誇讚了一句“有心了”。德妃妝容精致,笑容得體,目光卻偶爾掃過偏殿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輪到靖王蕭景玄獻禮時,他呈上的是一套親手謄抄、裝幀素雅的佛經。“兒臣才疏學淺,無珍奇可獻,唯願以此經卷,為母後祈福,願母後鳳體安康,福澤綿長。”他語氣溫和,姿態恭謹,與太子、齊王(通過德妃)所獻之物的珍稀形成鮮明對比。
皇後信佛,聞言麵露欣慰之色,親自接過翻看,讚道:“玄兒有心了,字跡清雋,心誠則靈,此禮甚合哀家心意。”永和帝亦微微頷首,看向蕭景玄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
沈青瀾在偏殿聽得真切,心中暗讚蕭景玄此舉高明。不顯山露水,卻精準地投合了皇後與皇帝的心意,在一片珠光寶氣中,反而更顯真誠。
然而,就在這觥籌交錯、一派祥和之際,異變陡生!
一名負責侍奉酒水的小宮女,在為太子添酒時,不知怎的手一抖,竟將整壺禦酒潑灑在了太子身前!酒液浸濕了太子華貴的袍服,殿內瞬間一靜。
“蠢婢!眼睛瞎了嗎?!”太子勃然大怒,抬腳便欲踹去。
那小宮女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連連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是……是有人從背後推了奴婢一把!”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在皇後壽宴上,眾目睽睽之下,竟有人敢暗中推搡宮人,驚擾太子?!
永和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皇後的笑容也淡去了幾分。德妃眼中則飛快地掠過一絲詭秘的光芒。
“何人推你?指出來!”太子厲聲喝道。
那小宮女驚惶四顧,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終,顫抖著手指,竟指向了偏殿方向,落在了沈青瀾身側不遠處,一個同樣穿著司製司服飾、麵色慘白的宮女身上!“是……是她!奴婢認得她,她是司製司的蓮心!”
那名叫蓮心的宮女撲通一聲跪倒,尖聲叫道:“冤枉!陛下、娘娘明鑒!奴婢一直在此侍立,從未離開過位置,怎會去推她?是她汙蔑奴婢!”
場麵頓時混亂起來。一個指認,一個喊冤,各執一詞。
沈青瀾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意外!目標是她,還是司製司?抑或是想借機將水攪渾?她迅速冷靜下來,目光銳利地掃過那小宮女和蓮心,以及周圍眾人的反應。
張司製已急忙出列跪倒:“陛下、娘娘息怒!是臣管教無方,驚擾聖駕!請容臣……”
“張司製,”德妃忽然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此事發生在皇後娘娘壽宴上,驚擾了太子,非同小可。既然涉及司製司宮女,依本宮看,不如將涉事兩人即刻押下,交由宮正司嚴加審問,以免擾了娘娘和陛下的雅興。”她這話看似公允,實則直接將事情鬧大,並且暗示司製司管理不善。
若真將人交給宮正司,屈打成招之下,不知會攀咬出什麽!沈青瀾心念電轉,此事決不能任由發展!她必須做點什麽。
就在永和帝麵露不耐,即將準奏之際,沈青瀾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跪倒在張司製身側,聲音清晰而鎮定:“陛下、娘娘容稟。奴婢沈青瀾,司製司宮女,有一言或許可助查明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突然出聲的宮女身上。永和帝挑了挑眉,皇後也露出些許訝異。蕭景玄坐在席間,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麵上卻依舊是一片淡然。
“講。”永和帝沉聲道。
“謝陛下。”沈青瀾叩首,然後抬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那個指認蓮心的小宮女,“適才這位姐姐言道,是被人從背後推搡,才失手打翻酒壺。奴婢鬥膽,請陛下、娘娘恩準,讓這位姐姐指出,她被推搡時,受力之處具體在背心何處?是左是右?是上是下?”
那小宮女一愣,眼神有些慌亂,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後背,支吾道:“是……是右邊,肩胛下麵……”
沈青瀾不再看她,轉而向帝後稟道:“陛下、娘娘明鑒,人力推搡,受力之處衣物必有瞬間的褶皺乃至印記。方才事發突然,若真如她所言被猛力推搡,其背後對應位置的衣物定有異樣。隻需即刻驗看,真假立判。”
此言一出,那小宮女臉色瞬間煞白!
永和帝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對身旁的內侍示意。立刻有兩名嬤嬤上前,不顧那小宮女的掙紮,當場查驗其背後衣物。
“回陛下、娘娘,”嬤嬤回稟,“此女背後衣物平整,並無任何推搡所致的褶皺或痕跡。”
真相大白!那小宮女是在撒謊!
“大膽賤婢!竟敢在禦前誣陷他人!說!是誰指使你的?!”太子怒不可遏,感覺自己被當眾愚弄了。
那小宮女嚇得癱軟如泥,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是……是有人給了奴婢銀子,讓奴婢假裝被推,然後……然後指認司製司的人……奴婢不知那人是誰,她蒙著麵……”
殿內一片嘩然!竟真是有人蓄意陷害!
德妃的臉色微微僵硬,隨即歎道:“竟有此事?真是其心可誅!幸好這沈宮女心細如發,才免了一場冤屈。”她輕描淡寫,將自己方才建議交宮正司的事撇清。
永和帝麵沉如水,揮揮手:“將此誣告之婢拖下去,嚴加拷問,務必查出主使!蓮心無辜,放開她吧。”
一場風波,在沈青瀾的冷靜分析與機智應對下,迅速平息。皇後看向沈青瀾的目光,多了幾分真正的讚賞:“沈氏女沉穩機敏,不錯。”
靖王府 · 隔空默契
宴席上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宮外密切關注此事的蕭景玄耳中。
“殿下,沈姑娘當眾揭穿誣陷,化解危機,皇後娘娘還親口誇讚了她!”顧昀語氣中帶著欽佩。
蕭景玄負手立於窗前,聽著宮內眼線的詳細描述,腦海中幾乎能想象出她跪在殿中,鎮定自若、條分縷析的模樣。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弧度。
“她總是能給人驚喜。”他低語一句,隨即神色恢複冷峻,“不過,對方一計不成,恐生他計。德妃今日反應,看似公允,實則急於撇清,嫌疑不小。齊王雖禁足,其黨羽卻未消停。”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將我們查到的,關於趙永那家筆墨鋪子資金異常,以及其筆跡可能存在模仿的消息,通過隱秘渠道,不動聲色地透露給都察院的李禦史。”李禦史是出了名的耿直,且與王崇煥素來政見不合。
“殿下的意思是?”
“打草驚蛇,驅狼吞虎。”蕭景玄眼中寒光閃爍,“讓李禦史去彈劾趙永,將科舉舊案的疑點重新翻出來。太子為了自保,必定會棄車保帥,甚至可能將矛頭引向王崇煥。我們隻需靜觀其變,讓他們內部先亂起來。”
“妙計!”顧昀讚道,“如此一來,既能敲山震虎,試探太子一黨的反應,又能借此機會,看看能否逼出更多關於科舉案的證據!”
鳳儀宮 · 餘波未平
壽宴繼續,但氣氛已悄然改變。經此一事,沈青瀾這個名字,不再僅僅因技藝而被提及,更因其臨危不亂的智慧和勇氣,給在場許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宴席散後,張司製特意將沈青瀾叫到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複雜:“今日多虧你了。否則,司製司難免要受牽連。”她頓了頓,壓低聲音,“隻是,你今日鋒芒過露,恐怕已徹底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日後行事,需更加小心。”
“奴婢明白,謝大人提點。”沈青瀾恭謹應答。她何嚐不知自己已被推至風口浪尖?但方才情勢所迫,她別無選擇。
回到司製司住處,同屋的宮女們看她的眼神已不僅僅是敬佩,更帶上了幾分敬畏與疏離。沈青瀾並不在意,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夜深人靜,她再次通過密道來到攬月閣。今夜無月,閣內一片漆黑。她點燃油燈,在熟悉的案幾前坐下,心緒卻難以平靜。白日裏的驚險,帝後審視的目光,暗處未知的敵人……一切都讓她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需要將今日之事告知蕭景玄,也需要了解宮外的進展。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用於記錄繡樣的小本和炭筆,思索片刻,開始以極其細微的字跡書寫。她將壽宴風波、德妃可疑的反應、以及自己的擔憂,簡明扼要地寫下。然後,她將紙條卷起,塞入一個細小的竹管,用蠟封好。
她走到密道石室那處隱蔽的縫隙,將竹管放入——這是她與賢妃“青鳥”約定的緊急傳遞信息之處。她不知道這條渠道能否也將信息傳遞給蕭景玄,但這是她目前唯一能主動聯係外界的方式。
做完這一切,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緩緩舒了口氣。無論前路如何,她都不會退縮。
宮牆內外 · 心意相通
翌日,那枚小小的竹管,經由“青鳥”之手,以及蕭景玄布置在宮內的複雜網絡,竟真的出現在了靖王府的書案上。
蕭景玄展開那張小小的紙條,看著上麵清秀卻力透紙背的字跡,仿佛能看到她書寫時微蹙的眉頭和堅定的眼神。字裏行間,沒有抱怨,隻有冷靜的敘述與警覺的分析。
“青瀾……”他低聲念著,將紙條緊緊攥在手心。他能感受到她在宮中的步步驚心,也能感受到她那份與他並肩而立的決心。
他鋪開宣紙,研墨揮毫,寫下四個字:“已知,安心。”
他沒有多言,但這四個字,承載著他的承諾、他的力量,以及那份悄然滋長、卻愈發清晰的情感。他將紙條用同樣的方式封好,通過特殊渠道,設法送回那攬月閣的石室之中。
當沈青瀾在石室縫隙中摸到那枚熟悉的竹管,展開看到那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時,一股暖流驀地湧上心頭,衝散了連日的疲憊與寒意。她將紙條貼近心口,仿佛能感受到來自宮外那份堅定的支持。
他們雖隔重重宮牆,未曾見麵,卻已在無聲的默契中,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聯手抗敵。他於朝堂布局,她於宮闈破局;他懂她的艱險,她知他的謀略。
凰鳥振翅,雖棲於深宮,其誌已在九霄;潛龍在淵,雖隱於朝野,其爪已露鋒芒。壽辰風波暫平,但帝後之爭、皇子之鬥、新舊勢力的碰撞,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們的逆襲之路,因這次隔空的攜手,而進入了新的階段。前路依舊迷霧重重,但兩顆心的靠近,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