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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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璟被革職下獄,黨羽紛紛落網,靖王蕭景玄主理三司會審,重啟科舉舊案。這一連串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迅速燃遍了整個京城,引發了前所未有的震動。表麵上看,是靖王以雷霆手段肅清了貪腐,但朝野上下稍有見識的人都明白,這不僅僅是懲貪,更是一場波及深遠的權力洗牌。風暴眼,已然從王黨轉向了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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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 · 書房夜話
朝會結束回到王府,已是午後。蕭景玄並未休息,立刻在書房召見了核心僚屬及沈青瀾。書房內氣氛凝重而亢奮。
“殿下,王璟及其核心黨羽已押入天牢,由我們的人和李文淵大人共同看管,確保萬無一失。”顧昀率先匯報,他肩頭的傷已妥善包紮,精神卻頗為振奮。
蕭景玄頷首,目光沉靜:“王璟是老狐狸,在天牢裏也不會輕易開口,尤其涉及齊王之事,他更會死死咬住。我們需要其他突破口。”
“殿下,沈姑娘梳理的賬冊中,關於私鐵流入北疆的線索,指向‘隆昌號’。”一位掌管情報的幕僚開口道,“我們的人一直暗中監控隆昌號東家劉茂才,昨夜至今,他的宅邸周圍出現了幾撥形跡可疑之人,似在窺探,但尚未動手。”
“齊王也在猶豫。”蕭景玄指尖輕叩桌麵,“他在觀望,看我們掌握了多少,也在尋找滅口的機會。劉茂才此人至關重要,他是連接王黨與北疆的關鍵節點,必須保住,更要讓他開口。”
沈青瀾安靜地坐在一旁,麵前鋪著幾張她剛剛寫就的摘要,此時抬頭道:“殿下,我從漕運和礦脈的賬冊中,發現了幾處看似微不足道,但頗為蹊蹺的款項往來。有幾筆數額不小的銀子,最終流向並非王璟或其已知黨羽,而是幾個看似毫不相幹的江南絲綢商號。但這些商號,在齊王母族德妃娘娘的娘家——江南織造陳家的產業名錄中,都能找到關聯。”
她將摘要推向蕭景玄:“還有,關於科舉舊案。我回憶父親當年提及的幾位涉案學子,其中有一人名叫趙文軒,家境貧寒但才華橫溢,當年與王璟的一位遠房侄子同科應試。案發後,趙文軒被剝奪功名,鬱鬱而終。但其家人,卻在案發後不久搬離原籍,不知所蹤。我懷疑,此人可能是關鍵證人,或者,其家人掌握著什麽。”
蕭景玄接過紙張,仔細瀏覽,眼中讚賞之色愈濃。沈青瀾的心思之縝密,對細節的捕捉之敏銳,遠超常人。她指出的這兩條線,一條指向齊王及其母族更深層的經濟利益,另一條則可能直指科舉案的核心證據。
“江南陳家……齊王的錢袋子之一。”蕭景玄沉吟道,“至於趙文軒的家人……顧昀,立刻加派人手,順著這條線去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顧昀領命。
“至於劉茂才,”蕭景玄眼中寒光一閃,“齊王不敢在京城輕易動手,是怕留下把柄。那我們……就給他創造一個‘意外’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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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 暗夜驚魂
天牢最深處,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絕望的氣息。王璟被單獨關押在一間特製的牢房內,手腳戴著沉重的鐐銬。他蜷縮在鋪著幹草的角落裏,昔日權傾朝野的吏部侍郎,如今不過是待死的囚徒。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響,由遠及近。王璟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
來的是兩名獄卒,端著食盒和水罐。“吃飯了。”為首的獄卒聲音沙啞,將東西放在牢門口。
王璟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慢慢挪過去。就在他伸手去拿水罐的瞬間,那為首的獄卒眼中凶光一閃,藏在袖中的匕首驟然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王璟的心口!
這一下變故極快,眼看王璟就要命喪當場!
“鐺!”
一聲脆響,一枚銅錢破空而來,精準地打在了匕首的刃麵上,力道之大,讓那獄卒手腕一麻,匕首脫手飛出!
“什麽人?!”假獄卒厲喝。
走廊盡頭,火把驟然亮起,蕭景玄在顧昀及數名玄甲衛的護衛下,緩步走來,麵色冷峻。“果然沉不住氣了。”他淡淡開口。
那兩名假獄卒見行跡敗露,對視一眼,竟毫不猶豫地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囊,瞬間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王璟嚇得魂飛魄散,癱坐在地,看著眼前瞬息之間的生死搏殺,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蕭景玄走到牢門前,目光如冰刃般落在王璟身上:“王侍郎,看到了嗎?你對於背後之人,已經是一枚必須舍棄的棋子。你死了,所有秘密隨之埋葬,你的家族……哼。”
王璟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
“本王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蕭景玄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說出你知道的一切,關於齊王,關於科舉案。本王或許可以奏請父皇,給你王家留一條血脈。”
王璟眼神劇烈掙紮,求生的欲望與對背後勢力的恐懼交織。沉默了許久,他終於嘶啞地開口:“我……我說……但殿下要保證,不牽連我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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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 隆昌號
與此同時,位於京城西市的隆昌號總店後院,東家劉茂才正焦躁不安地在書房內踱步。他也聽到了王璟倒台的消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知道自己知道的太多,無論是王黨還是齊王,都不會放過他。
忽然,後院牆頭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這是他與齊王府聯絡的暗號之一。劉茂才一個激靈,走到窗邊,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隙。
隻見牆頭黑影一閃,一個什麽東西被拋了進來,落在院中。緊接著,那黑影便消失了。
劉茂才心跳如鼓,等了一會兒,見再無動靜,才悄悄開門出去,撿起那東西——是一個小小的蠟丸。他捏碎蠟丸,裏麵是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速離,老地方。”
是齊王讓他立刻撤離京城,去往他們約定的秘密據點。劉茂才又怕又急,他知道這是唯一的生路,但京城如今戒備森嚴,靖王的人說不定已經在監視他,如何能輕易離開?
他咬咬牙,回到房中,迅速收拾細軟金銀,準備按照齊王留下的隱秘路線,連夜出城。
然而,他剛打開後門,就被兩名看似普通的街坊堵住了去路。
“劉東家,這麽晚了,要去哪兒啊?”其中一人笑眯眯地問道,眼神卻銳利如鷹。
劉茂才心中一驚,強自鎮定:“二位是?老夫有些急事要出城……”
“巧了,”另一人接口道,“我們靖王府正好也有些‘急事’,想請劉東家過去聊聊。”說著,亮出了靖王府的腰牌。
劉茂才臉色瞬間慘白,知道在劫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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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府 · 凝霜閣
沈青瀾並未參與天牢和抓捕劉茂才的行動。她留在凝霜閣,繼續梳理那些浩如煙海的賬冊和信件。燭火下,她的側臉顯得沉靜而專注。
蕭景玄處理完天牢事宜回來時,已是深夜。他來到凝霜閣,見沈青瀾還在伏案工作,眉頭微蹙,放輕了腳步。
“殿下。”沈青瀾聽到動靜,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
“怎麽還不休息?”蕭景玄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麵前攤開的幾封信件上。這些是從王璟書房密格中搜出的,與科舉案時間點吻合的一些私人信件。
“我發現了一些東西。”沈青瀾指著其中一封信,“這是當年一位負責謄錄考卷的禮部小吏寫給王璟的密信,信中隱約提到,有人曾高價向他索要過幾位特定考生的原始試卷筆跡,其中……就有我父親極力推崇的寒門學子,趙文軒。”
她又指向另一份名單:“這是當年涉案學子中被重點審查的幾人名單,我對比了王璟的私人筆記,發現他在趙文軒的名字旁邊,用極淡的墨批了一個‘卒’字。而在另一位家世顯赫、最終安然無恙的學子名字旁,批的卻是‘可用’。”
線索越來越清晰地指向一個方向——當年的科舉泄題案,極有可能是一場針對特定寒門學子,尤其是像趙文軒這樣被沈文淵看好的潛力股的陷害!其目的,或許是打壓寒門,或許是針對支持寒門的太子太傅沈文淵!
“趙文軒……”蕭景玄沉吟,“顧昀已經派人去查他的家人了。隻要找到他們,或許就能揭開當年試卷調換或者筆跡模仿的真相。”
沈青瀾點了點頭,眼中燃起著希望的火光,但隨即又閃過一絲憂慮:“殿下,我們動作如此之大,齊王那邊……”
“他不會坐以待斃。”蕭景玄語氣肯定,“天牢滅口失敗,劉茂才被抓,他定然會有下一步動作。或許會斷尾求生,棄卒保車,或許……會狗急跳牆。”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沉:“朝堂之爭,如同對弈,一步慢,步步慢。如今我們已經占據了先手,接下來,就看齊王如何落子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出招之前,找到最致命的那顆棋子。”
他轉回目光,落在沈青瀾身上,語氣緩和了些許:“不過這些事急不來,你連日勞累,先好好休息。明日,恐怕還有更多硬仗要打。”
沈青瀾迎上他帶著關切的目光,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殿下也請早些安歇。”
蕭景玄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微微頷首,轉身離開了凝霜閣。
沈青瀾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緩緩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些泛黃的信紙上。父親慈祥而剛正的麵容仿佛就在眼前。
“父親,”她在心中默念,“女兒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您在天之靈,請保佑女兒,早日為您,為沈家,討回公道!”
夜風吹動窗欞,發出輕微的嗚咽聲,仿佛回應著她的誓言。京城之夜,暗流並未因王黨的倒台而平息,反而在更深的黑暗中,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