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鐵證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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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府書房內,空氣仿佛凝固,唯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蕭景玄手中那本薄薄的冊子上,那上麵記錄的,是足以顛覆朝局、洗刷數年冤屈的鐵證!
    沈青瀾強忍著眼中的酸澀,巨大的希望和積壓多年的委屈在她心中翻湧,讓她幾乎站立不穩。蕭景玄適時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那沉穩的力量透過衣袖傳來,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
    “殿下,”沈青瀾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這……這足以證明我父親的清白了嗎?”
    “足夠了。”蕭景玄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銳利與決心,“妙手張的親筆記錄,偽造信件的草稿,以及李德全提供筆跡樣本的來源……人證(雖已死,但留此物證)、物證、動機鏈條,一應俱全!這已不僅僅是科舉案,更牽扯後宮德妃指使太監構陷朝廷重臣!此乃大逆之罪!”
    他轉向顧昀,眼神灼灼:“顧昀,你立刻親自帶一隊絕對可靠的心腹,將王璟、劉茂才,以及這本冊子和鐵盒內的所有物證,嚴密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同時,王府內外警戒提到最高,謹防齊王狗急跳牆!”
    “末將領命!”顧昀深知此刻關係重大,抱拳肅然應道,轉身大步離去,步伐間帶著風雷之勢。
    蕭景玄又看向沈青瀾,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青瀾,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接下來的一切,交給本王。”
    沈青瀾卻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如磐石:“殿下,我不累。我要親眼看著,看著我沈家的冤屈如何昭雪,看著那些構陷忠良之人如何伏法!”她等了太久,煎熬了太久,此刻真相就在眼前,她如何能安心去休息?
    蕭景玄看著她蒼白卻倔強的臉龐,心中微動,終是點了點頭:“好。那你便留在府中,隨時等我的消息。”他知道,這是支撐她走到現在的信念。
    **
    齊王府 · 末日恐慌
    與靖王府的振奮與決然相反,齊王府此刻已是一片愁雲慘霧,惶惶不可終日。
    蕭景琰像一頭困獸,在書房內焦躁地踱步,地上是一片狼藉——碎裂的瓷片、傾倒的桌椅、散落的文書。他雙目赤紅,氣息粗重,早朝上勉強維持的鎮定早已蕩然無存。
    “廢物!都是廢物!”他嘶吼著,一把揪住一名跪地匯報的探子的衣領,“查!給本王去查!老七到底從沈家舊宅找到了什麽?!為什麽他府上的戒備又加強了數倍?!”
    那探子嚇得麵無人色,結結巴巴道:“王、王爺……靖王府如今鐵桶一般,我們的人根本滲透不進去,隻知道……隻知道顧昀帶著一個鐵盒回來不久,府內氣氛就大變……”
    “鐵盒……”蕭景琰鬆開手,踉蹌後退兩步,臉色慘白如紙。他母妃德妃昨夜傳來的密信中提到過,當年處理“妙手張”時似乎留有隱患,難道……
    “王爺!”又一名心腹連滾爬爬地衝進來,聲音帶著哭腔,“不好了!我們安排在宮裏的人拚死傳出消息……長春宮的李德全公公……被陛下身邊的秦嶽帶人控製起來了!”
    “什麽?!”蕭景琰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李德全被控製了!那是母妃身邊最得用的老人,也是當年經手筆跡樣本的直接執行者!他被控製,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完了……蕭景琰腦中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母妃在宮中的勢力,恐怕也保不住了。老七手中,定然掌握了足以將他和母妃置於死地的證據!
    “王爺,我們……我們該怎麽辦?”幕僚們麵如死灰,紛紛圍攏過來,眼中充滿了絕望。
    蕭景琰眼神空洞,半晌,忽然發出一陣淒厲而瘋狂的大笑:“怎麽辦?哈哈哈哈哈……還能怎麽辦?老七這是要趕盡殺絕啊!”他猛地收住笑聲,眼中迸射出一種近乎癲狂的狠絕,“既然他不給本王活路,那就別怪本王魚死網破!”
    他猛地看向一名掌管私下武力的將領,壓低聲音,如同地獄傳來的囈語:“去,把我們能動用的所有死士……全部集結起來!還有,給鄭鐸傳最後一道命令……讓他,見機行事,若京中有變,可……‘清君側’!”
    “清君側”三個字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這是要逼宮謀反啊!
    “王爺,三思啊!”有幕僚試圖勸阻。
    “三思?”蕭景琰獰笑著打斷他,“再思,本王的腦袋就要掛在城門上了!執行命令!”
    **
    皇宮 · 乾元驚雷
    翌日,又是一個朝會日。但今天的氛圍,比前兩日更加凝重,仿佛暴風雨來臨前最後死寂。連空氣都似乎帶著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
    永和帝高坐龍椅,麵色沉肅,目光掃過下方垂首肅立的百官,尤其在靖王蕭景玄和臉色灰敗、眼神躲閃的齊王蕭景琰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手中,正輕輕摩挲著一本奏折,那是蕭景玄昨夜秘密呈遞上來的。
    沒有例行的政務奏報,蕭景玄直接出列,手持玉笏,聲音清晰而沉穩,卻帶著萬鈞之力,響徹整個金鑾殿:
    “父皇,兒臣有本奏!彈劾齊王蕭景琰,及其生母德妃陳氏,結黨營私,指使太監李德全,勾結罪臣王璟,偽造證據,構陷忠良沈文淵,釀成科舉冤案!其罪證在此,請父皇禦覽!”
    他高高舉起手中那本來自“妙手張”的鐵證冊子,以及相關的信件草稿。
    轟!如同平地驚雷,整個金鑾殿徹底炸開!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靖王真的當庭指名道姓,彈劾皇子與後宮妃嬪勾結構陷大臣時,所帶來的震撼依舊是前所未有的!
    “蕭景玄!你胡說八道!”齊王蕭景琰猛地衝出班列,目眥欲裂,指著蕭景玄,狀若瘋癲,“你偽造證據!你構陷本王和母妃!父皇!他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啊!”
    “二哥何必急於否認?”蕭景玄目光冰冷如刀,將手中的冊子交由內侍呈送禦前,“此乃當年受王璟所托、偽造沈文淵筆跡的‘妙手張’臨終絕筆,其中清晰記錄,其所用模仿之筆跡樣本,乃由長春宮總管太監李德全秘密提供!筆跡樣本來源,宮內織造局舊檔可查!李德全本人,想必父皇已令人控製,一審便知!”
    永和帝接過內侍顫巍巍呈上的冊子,快速翻閱,越看,臉色越是陰沉,握著冊子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上麵記錄的時間、人物、細節,環環相扣,清晰得讓人無法懷疑!
    “陛下!”蕭景琰噗通跪地,涕淚橫流,“這是誣陷!是七弟的陰謀!他恨兒臣,恨母妃!請父皇明察啊!”
    “明察?”永和帝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帝王之怒的冰寒,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嘈雜,“朕自然會明察!”他猛地將冊子摔在禦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帶李德全!帶王璟!”永和帝厲聲下令。
    很快,被除了冠帶、麵色死灰的李德全,以及戴著沉重鐐銬、精神萎靡的王璟被押上殿來。
    麵對妙手張的親筆記錄,以及永和帝那如同實質的威壓,李德全幾乎沒怎麽掙紮,就癱軟在地,磕頭如搗蒜,將當年如何受德妃指使,如何利用織造局舊檔獲取沈文淵筆跡樣本,如何交給王璟去找人模仿等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王璟見大勢已去,為了保住幼子性命,也頹然承認了與李德全勾結,構陷沈文淵的事實。
    人證物證俱在,鐵案如山!
    齊王蕭景琰看著眼前一幕,聽著李德全和王璟的供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麵如死灰,口中喃喃:“完了……全完了……”
    永和帝看著台下不成器的兒子,又想到後宮竟敢如此幹預朝政、構陷重臣,一股滔天怒火直衝頭頂,更有一股深沉的悲哀與無力襲來。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隻剩下帝王的冷酷與決斷。
    “傳朕旨意!”永和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遍金殿:
    “齊王蕭景琰,品行不端,結交奸佞,縱容母族,更涉科舉構陷案,削去王爵,廢為庶人,圈禁宗人府,非詔不得出!”
    “德妃陳氏,幹預朝政,指使太監,構陷忠良,罪大惡極,著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太監李德全,助紂為虐,即刻杖斃!”
    “吏部侍郎王璟,貪墨、私礦、構陷諸罪並罰,判斬立決,家產抄沒,男丁流放三千裏,女眷沒入官奴!”
    “安北都督鄭鐸,即刻解除兵權,押解回京受審!”
    一連串的旨意,如同道道九天雷霆,轟擊在每一個朝臣的心頭。一位親王被廢,一位妃嬪被打入冷宮,一位邊鎮都督被解職,牽連官員無數……這場由科舉舊案引發的風暴,終於以最猛烈的方式,席卷了整個大燕王朝的權力核心!
    沈青瀾站在偏殿,透過門縫,聽著那一道道旨意傳來,尤其是聽到父親沈文淵的冤屈被當庭昭雪時,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那劇烈顫抖的肩膀,卻泄露了她此刻洶湧澎湃的心情。
    父親,您聽到了嗎?沈家……清白了!
    朝會在一片極度壓抑和震驚的氛圍中結束。百官退出金殿時,個個神色恍惚,腳步虛浮。所有人都知道,大燕的天,從這一刻起,徹底變了。
    蕭景玄最後一個走出金殿,夕陽的金輝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他看向偏殿的方向,正好對上沈青瀾含淚望來的眼眸。
    隔著長長的漢白玉廣場,隔著熙攘退去的人群,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沒有言語,卻仿佛訴說了千言萬語。
    他做到了他的承諾。
    而她,也終於迎來了曙光。
    然而,蕭景玄的眼底,在如釋重負之外,卻還藏著一絲更深沉的凝重。齊王雖倒,但北疆的鄭鐸會甘心束手就擒嗎?朝堂之上,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會就此罷休嗎?
    真正的挑戰,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