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朝堂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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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之中,月光溶溶,指尖相觸的溫熱,仿佛帶著某種隱秘的電流,無聲地穿透了彼此的肌膚,直抵心間。那隻修長有力的手,幹燥而溫暖,帶著習武之人特有的薄繭,卻握得極輕,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珍視。
    沈青瀾沒有抽回手,也沒有抬眼,隻是任由那溫度包裹著自己的指尖,目光低垂,落在兩人交疊的手影上。夜風穿過水榭,拂動她的發絲和衣袂,帶來一絲微涼的清醒,卻吹不散心湖中漾開的層層漣漪。
    蕭景玄亦未再開口,隻是靜靜地握著她的手,目光專注地流連在她低垂的眉眼,月光在她長睫上跳躍,投下小片扇形的陰影,平添了幾分靜謐的柔美。這片刻的靜默,比任何言語都更加動人,仿佛時間也在此刻駐足,隻餘湖水輕漾的微響與彼此清晰可聞的心跳。
    良久,沈青瀾才輕輕動了動指尖,蕭景玄會意,緩緩鬆開手,那份暖意卻仿佛烙印般留在了她的皮膚上。
    “夜露重了,”蕭景玄的聲音比方才更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回去歇息吧。明日……還有諸多事宜。”
    “是,殿下也請早些安歇。”沈青瀾福身一禮,聲音輕柔。
    她沒有再看他,轉身沿著來時的石子小徑緩緩離去。月白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融入月色與花木的陰影中,仿佛一場美好的幻夢。
    蕭景玄獨自立於水榭,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切的笑意。那笑意衝淡了他眉宇間慣有的深沉與冷峻,顯露出幾分屬於這個年紀的、純粹的愉悅。
    他知道,有些東西,從今夜開始,已然不同。
    **
    翌日,靖王府的書房。
    氣氛與昨夜水榭的旖旎截然不同,恢複了慣有的嚴謹與高效。隻是細心之人或許能察覺,靖王殿下今日眉宇間少了幾分沉鬱,多了幾許明朗;而沈長史……雖依舊沉靜如水,有條不紊地處理著文書,但偶爾與殿下目光相接時,那眼底一閃而過的細微波瀾,以及耳根處難以完全消退的淡淡緋色,還是泄露了些什麽。
    顧昀等人皆是心腹,自然敏銳,彼此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心下都替主子感到高興,行事也更加恭謹周到。
    “殿下,兵部已將北疆有功將士的封賞細則擬定完畢,請您過目。”沈青瀾將一份厚厚的奏章放在蕭景玄麵前,聲音平穩,聽不出異樣。
    蕭景玄“嗯”了一聲,接過奏章,目光卻在她放下奏章時,不經意掃過她纖細白皙的手腕。他很快收回視線,專注於公文。“郭驍封鎮國公,實至名歸。周康授安北都督,也算人盡其才。陣亡將士撫恤,再加三成,從本王私庫出。”
    “殿下仁厚。”沈青瀾記下,又道,“雲州善後章程,郭將軍已初步呈報。主要是安撫流民,恢複農耕,修繕城防,以及甄別鄭鐸舊部。其中所需錢糧物資數目不小,需戶部協調。”
    “將章程轉戶部,讓他們盡快核算撥付。告訴他們,北疆初定,安撫為上,若有人敢在此時克扣拖延,本王絕不輕饒。”蕭景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是。”沈青瀾應下,繼續匯報,“另外,陛下昨日賞賜的‘開府儀同三司’之權,禮部已送來相關的儀製文書和屬官擴充名錄,請殿下定奪。”
    蕭景玄略一沉吟:“屬官按製擴充即可,人選需仔細斟酌,寧缺毋濫。儀製方麵,不必過分張揚,一切從簡,但該有的規製不能少,以免落人口實。”他頓了頓,看向沈青瀾,“長史一職,權責亦需相應調整,總領王府文事機要,你可有信心?”
    這便是要將王府核心文權正式交托於她了。沈青瀾心知責任重大,但並無懼色,斂衽正色道:“青瀾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殿下信任。”
    “本王信你。”蕭景玄目光溫和,簡短四字,重若千鈞。
    正事商議間,有仆役送來一份來自宮中的請柬。原來是三日後,宮中設宴,慶賀北疆大捷,君臣同樂,特邀靖王殿下攜屬官出席。
    “慶功宴……”蕭景玄指尖劃過請柬上華麗的紋路,眸光微深。這既是榮耀,亦是考驗。經此一役,他風頭太盛,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會在宴會上盯著他,或欲攀附,或存嫉恨,或想試探。
    “殿下,”沈青瀾輕聲道,“此宴看似喜慶,實則暗藏機鋒。殿下如今位高權重,需謹言慎行,既不可過**抑折了鋒芒,亦不可張揚過甚引人忌憚。”
    蕭景玄頷首:“你所言極是。屆時,你隨本王同去。”他需要她在身邊,不僅是作為屬官,更是作為一個清醒的觀察者和提醒者。
    “青瀾遵命。”
    **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慶功宴設在皇宮最為富麗堂皇的麟德殿。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殿內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鎏金柱,琉璃盞,珍饈美饌陳列,絲竹管弦悠揚。百官身著朝服,按品級肅立,場麵宏大而莊嚴。
    蕭景玄攜沈青瀾及幾位主要屬官抵達時,立刻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他今日穿著一身親王規製的絳紫色蟠龍袍,頭戴金冠,腰束玉帶,身姿挺拔,氣度雍容華貴中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與往日那個低調溫潤的靖王形象,判若兩人。
    而他身側稍後半步的沈青瀾,則是一身符合長史品級的青色官服,款式簡潔利落,襯得她身姿纖秀,氣質清冷。她梳著整齊的單髻,僅簪一支素銀簪,脂粉未施,卻因那份獨有的書卷氣與沉靜姿態,在滿殿珠光寶氣中,反而顯得格外醒目。
    “靖王殿下到——”內侍高聲唱喏。
    殿內瞬間安靜了一瞬,旋即各種目光紛至遝來:欽佩、羨慕、探究、審慎、隱藏極深的嫉妒……蕭景玄恍若未覺,步履沉穩地走向禦階下屬於他的尊貴席位。沈青瀾與其他屬官則按禮立於他身後不遠處的屬官區域。
    “七弟,恭喜啊!”一位年長的皇子率先舉杯示意,笑容看似熱情,眼底卻帶著幾分複雜。
    “五哥客氣,此乃將士用命,父皇洪福,景玄不敢居功。”蕭景玄舉杯回敬,語氣謙和,卻自有一番氣度。
    不斷有官員前來敬酒道賀,蕭景玄皆從容應對,言辭得體,既不冷淡,也不過分熱絡。沈青瀾靜靜立在一旁,目光平靜地掃過殿內眾人,將一些值得注意的神色與交談暗自記下。
    宴至中途,氣氛愈加熱烈。永和帝顯然心情頗佳,多飲了幾杯,麵色微紅,看著下方濟濟一堂的臣子,尤其是風采卓然的蕭景玄,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讚賞。
    “景玄,”永和帝忽然開口,聲音透過樂聲傳來,“此次北疆之事,你處置得宜,居功至偉。朕心甚慰。你如今開府儀同三司,位高權重,更當勤勉為國,為朕分憂。”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定當鞠躬盡瘁,不負父皇厚望。”蕭景玄離席,躬身行禮。
    “嗯,”永和帝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蕭景玄身後低眉斂目的沈青瀾,又道,“朕聽說,你府中那位沈長史,在此次事中亦出力不少,才學敏捷,頗有見地。”
    皇帝突然提及一個王府屬官,還是女子,頓時讓許多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沈青瀾身上。
    沈青瀾心頭微緊,麵上卻不顯,上前一步,朝著禦座方向深深一禮:“陛下謬讚,微臣惶恐。微臣隻是恪盡本職,協助殿下處理文書瑣事,實無尺寸之功。北疆大捷,全賴陛下聖明,殿下調度有方,前方將士奮勇殺敵。”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將功勞全數歸於上峰與將士,姿態放得極低。
    永和帝看著她,目光深沉,片刻後笑了笑:“不驕不躁,很好。雖是女子,卻有才幹,當得起靖王重用。賞。”
    內侍立刻端上一個托盤,上麵是兩匹宮中新進的上用雲錦和一對金鑲玉的如意簪。
    “謝陛下隆恩。”沈青瀾再次叩謝,態度恭謹無比。
    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意味各不相同。皇帝親自賞賜一個王府女官,這本身就是一種極強的信號。一些心思活絡的官員開始重新評估這位沈長史在靖王心中的分量,以及她未來可能的影響。
    宴席繼續,但一些微妙的變化已然發生。投向蕭景玄的目光中,敬畏更甚;而投向沈青瀾的目光,則多了許多複雜的揣測。
    蕭景玄回到座位,麵色如常,唯有在無人注意時,與沈青瀾交換了一個短暫的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冷靜與了然。
    慶功宴在看似賓主盡歡的氛圍中落幕。回府的馬車上,隻剩下蕭景玄與沈青瀾兩人。
    車廂內懸掛的琉璃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蕭景玄揉了揉眉心,卸下宴席上維持的完美麵具,顯露出一絲淡淡的疲憊。
    “今日辛苦你了。”他看向沈青瀾。
    “殿下更辛苦。”沈青瀾輕聲道,“陛下今日當眾提及並賞賜青瀾,恐怕……會將青瀾置於風口浪尖。”
    “父皇這是在為你正名,也是在試探。”蕭景玄眸光清冷,“他既要用我,又要平衡朝局。將你抬出來,既能彰顯他對有功之人的賞罰分明,也能……分走部分聚焦於我的視線,甚至可能引起一些針對你的非議,從而變相敲打我,不可過於倚重某一人。”
    帝王心術,平衡之道,無處不在。
    沈青瀾了然:“青瀾明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日後行事,青瀾會更加謹慎。”
    “不必過於畏縮。”蕭景玄看著她,語氣堅定,“有本王在,無人能真正傷你。你隻需如常施展你的才幹即可。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無能者的嫉恨罷了。”
    他的保護之意如此明確,讓沈青瀾心中一暖。“謝殿下回護。”
    馬車粼粼,駛過寂靜的街道。蕭景玄忽然問道:“青瀾,你對今後有何想法?如今北疆已定,朝局稍安,或許……是時候考慮一下你我的事情了。”
    他指的是名分。縱然彼此心意已通,但沈青瀾如今的身份,終究隻是王府屬官。若要長久相伴,更進一步,勢必要跨越諸多障礙。
    沈青瀾沉默片刻,抬眸望向他,眼中清澈而坦誠:“殿下,青瀾如今,並不急於一個名分。沈家初雪,青瀾更願以自身才學,立足朝堂,做些實事。名分之於青瀾,並非必需之物。況且,”她微微一頓,“眼下殿下根基初穩,若驟然為青瀾請封,恐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紛擾,甚至讓陛下疑心殿下耽於私情。不如……暫且維持現狀,待時機更為成熟。”
    她考慮得如此周全,全然將他與大局放在首位,甚至將自己的位置與感受放在了後麵。這份理智與深情,讓蕭景玄心中震動,更添憐惜。
    他握住她的手,這一次,握得很緊。“委屈你了。”
    “不委屈。”沈青瀾微笑搖頭,“能與殿下同心協力,做想做的事,已是青瀾之幸。來日方長,何必爭此朝夕。”
    她的豁達與通透,再次讓蕭景玄折服。他不再多言,隻是將她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與決心傳遞給她。
    馬車在靖王府門前停下。新的篇章,已在腳下展開。
    **
    慶功宴後,朝堂果然進入了一段相對平穩的時期。北疆善後事宜有條不紊地進行,郭驍、周康等新貴迅速穩定了邊鎮局勢。蕭景玄“撫軍大將軍”和“開府儀同三司”的榮耀加身,使得靖王府一躍成為京城最具權勢的府邸之一,每日前來拜訪、投效的官員絡繹不絕。
    蕭景玄並未被眼前的繁盛衝昏頭腦,他深知“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一方麵,他謹慎地接納真正有才德之士,擴充自己的班底;另一方麵,他更加勤勉地處理政務,在永和帝麵前始終保持著謙恭與忠誠,將大部分功勞歸於皇帝聖明與將士用命,自己則隱於幕後,務實做事。
    沈青瀾作為王府長史,總攬文書機要,事務愈發繁忙。她以其過人的記憶力、清晰的條理和公正的處事風格,很快將龐大的王府文書體係梳理得井井有條,成為蕭景玄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她的才幹逐漸被更多人所知曉,雖然仍有“女子幹政”的非議暗中流傳,但在蕭景玄的明確支持和她自身無可指摘的工作實績麵前,這些聲音終究難成氣候。
    這一日,蕭景玄下朝回府,麵色微凝,徑直來到書房。
    “青瀾,你看看這個。”他將一份奏折抄本遞給沈青瀾。
    沈青瀾接過細看,是江南道監察禦史的密奏,提及今歲江南部分地區春汛異常,恐影響夏糧收成,而地方官員上報的災情與賑濟情況,頗有模糊不清之處,疑似有瞞報、貪墨之嫌。奏折中隱隱指向江南幾個盤根錯節的世家大族,以及他們在朝中的代言人。
    “江南……”沈青瀾沉吟,“漕運重地,賦稅之源。若此地不穩,則天下根基動搖。殿下是懷疑,北疆剛平,又有人想在江南生事?或是……舊疾複發?”
    “恐怕兩者皆有。”蕭景玄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向江南區域,“北疆之亂,打斷了某些人的財路,也讓他們看到了本王的決心。如今本王勢頭正盛,他們不敢正麵抗衡,難保不會在其他地方製造麻煩,或想趁機撈取利益,彌補‘損失’。江南富庶,吏治積弊已久,正是容易下手之處。”
    “殿下欲如何應對?”
    “此事牽涉甚廣,不宜貿然動作。”蕭景玄道,“父皇今日將此奏折留中不發,隻私下詢問了本王的意見,可見其亦在猶豫。江南世家與朝中勢力勾連太深,牽一發而動全身。”
    “陛下這是在試探殿下,也想看看殿下的手段。”沈青瀾敏銳地指出,“或許,陛下也希望借此機會,敲打一下江南勢力,隻是缺一個合適的契機和一把不會反傷自身的刀。”
    蕭景玄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與本王所想一致。所以,我們不能直接出麵,但可以……推波助瀾,讓該暴露的問題暴露出來,讓該著急的人先著急。”
    “殿下的意思是?”
    “這份密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蕭景玄眼中閃過一絲銳光,“但我們不妨讓江南那邊知道,朝廷已經注意到某些問題了。另外,可以暗中收集更確鑿的證據,尤其是涉及民生根本的糧倉、河堤等方麵。待時機成熟,或可借他人之手,將事情捅破。”
    “借刀殺人?”沈青瀾微微蹙眉,“此計雖妙,但需小心,莫要引火燒身,或傷及無辜百姓。”
    “放心,本王自有分寸。”蕭景玄安撫道,“首要在於掌握確鑿情報。青瀾,此事需絕對隱秘,本王想交給你來統籌。你在梳理北疆文書時,應接觸過一些與江南有間接關聯的賬目或人員線索,可從此處著手。顧昀會配合你,調動必要的暗線。”
    將如此機密且重要的事務交托給她,無疑是最大程度的信任。沈青瀾心中一凜,鄭重應道:“青瀾領命,定當謹慎行事。”
    從這一天起,沈青瀾除了處理明麵上的王府事務,暗中又多了一項更為艱巨的任務。她憑借過目不忘的本事和抽絲剝繭的分析能力,開始從浩如煙海的過往文書、賬冊中,尋找可能與江南吏治、漕運、世家相關的蛛絲馬跡,並通過蕭景玄的秘密渠道,與江南地區的暗樁建立聯係,悄無聲息地編織著一張情報網絡。
    日子在表麵的平靜與暗中的激流中緩緩流逝。蕭景玄在朝堂上越發沉穩練達,漸漸有了國之柱石的氣象。沈青瀾則如同深植於靖王府的一株翠竹,內斂而堅韌,悄然生長,成為蕭景玄背後最堅實可靠的力量。
    兩人之間,經過水榭月下的心意相通,相處模式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商議公務時,依舊是冷靜理智的君臣與搭檔;但獨處之時,那份若有若無的溫情與默契,一個眼神的交匯,一句簡短的關懷,都透著不同於旁人的親近。
    這一日晚膳後,蕭景玄難得有片刻閑暇,信步走到沈青瀾日常處理文書的偏廳。見她仍伏案工作,側臉在燈下顯得柔和而專注,不由放輕了腳步。
    “還在忙?”他輕聲問。
    沈青瀾聞聲抬頭,見是他,眼中掠過一絲暖意,放下筆:“快好了。殿下怎麽過來了?”
    “來看看你。”蕭景玄走到她身邊,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幾份江南舊年糧賦賬冊抄本,上麵有她細密的批注,“進展如何?”
    “有些頭緒。”沈青瀾指著其中幾處,“這幾年的漕糧損耗比例,與往年相比有異常波動,且與幾個特定州府的報災時間似有關聯。已讓人去暗中查證這些州府的糧倉實儲與河堤修繕記錄。另外,發現了幾筆經由不同商號周轉,最終流向卻指向同一江南世家的可疑款項,正在追溯源頭。”
    她匯報得簡潔清晰,蕭景玄聽得頻頻點頭。“你做事,本王放心。隻是別太勞神,身子要緊。”
    “青瀾曉得。”沈青瀾微微一笑,收拾桌麵,“殿下近日似乎也清減了些,朝務雖重,也請保重。”
    簡單的對話,卻流淌著自然而然的關切。蕭景玄心中熨帖,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再過半月,便是端午宮宴。此次母妃……淑妃娘娘的祭辰亦在相近時日。父皇有意今年辦得隆重些,一為端午,二也為……告慰母妃在天之靈。”
    提及生母淑妃,蕭景玄的神色黯淡了幾分,那始終是他心底的一道傷疤。
    沈青瀾了然。淑妃冤死,一直是蕭景玄心中的隱痛,也是他隱忍謀劃的動力之一。如今他地位穩固,皇帝主動提及並欲隆重祭祀,其中或許有補償愧疚之意,但也可能是另一種形式的安撫與牽製。
    “殿下屆時……”沈青瀾斟酌著語氣。
    “本王自然要出席。”蕭景玄語氣恢複平靜,卻帶著一絲冷意,“不僅要出席,還要讓所有人都看到,當年蒙冤的淑妃之子,如今已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這裏,接受他們或真或假的敬意。”
    沈青瀾握住他的手,無聲地給予支持。“青瀾陪殿下一起。”
    “好。”蕭景玄反手握緊,“有你在,甚好。”
    窗外,初夏的夜風帶著暖意。朝堂新篇之下,暗湧依舊,前路未卜。但至少在此刻,他們彼此依靠,共同麵對即將到來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