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下山之行,初識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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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的清晨,三一門山門外的青石路上還凝著層薄霜,羅恩已帶著一行人輕裝簡從地踏上了下山的路。他依舊是那身素淨的細麻長衫,隻是袖口處磨出了圈淺白的紋路——那是常年束袖練功留下的痕跡,風掠過肩頭時,未束的銀發如流雪般拂過衣領,幾縷發絲纏上頸間的墨玉墜子,隨著腳步輕晃,在初陽下泛著淡青的微光。他背上隻斜挎著個深色布包,裏麵裝著幾本線裝書與一小盒傷藥,走在最前時,腳步輕得幾乎不沾塵土,唯有鞋底偶爾碾過路上的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
陸瑾緊隨其後,身上穿的是件新漿洗的淺藍長衫,領口繡著枚小小的銀紋三葉草——那是三一門內門弟子的標識,針腳還帶著幾分新嫩。他背著個鼓囊囊的行囊,手指無意識地攥著行囊帶,指節微微泛白,時不時回頭望一眼漸漸縮小的山門,眼底滿是年輕人初出山門的興奮與期待,連腳步都比平日快了半拍,偶爾還會被路邊的石子絆一下,忙穩住身形時,耳尖會悄悄泛紅。
隊伍末尾跟著四名精銳弟子,年紀最長的姓陳,背著個深棕色的藥箱,藥箱邊角包著銅皮,是門中長輩傳下的舊物;最年輕的弟子叫林小滿,腰間懸著柄短劍,劍鞘是普通的桃木所製,卻被他擦得發亮,走路時總忍不住摸一摸劍柄,眼神裏藏著幾分緊張與期待。幾人雖都穿著統一的灰布短打,卻個個腰杆挺直,精神抖擻,隻是眉宇間偶爾會掠過一絲對山下世界的茫然。
此時正是民國初年,山間的寧靜尚未被外界完全驚擾,可一踏上官道,亂世的痕跡便撲麵而來。官道兩旁的田地大多荒蕪,幹裂的土塊像老人臉上的皺紋,偶爾能看到幾株枯黃的麥稈歪在地裏,被風刮得瑟瑟發抖。路邊的破廟裏,蜷縮著十幾名流民,個個麵黃肌瘦,身上裹著破爛的單衣,有的衣擺爛得露出腳踝,凍得通紅;有的懷裏抱著奄奄一息的孩子,嘴唇幹裂得滲出血絲。看到羅恩一行人經過時,多數人隻是抬起渾濁的眼睛望了望,又無力地垂下頭,唯有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紮著亂糟糟的羊角辮,扒著廟門的破木板,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陸瑾鼓鼓的行囊,喉嚨裏悄悄咽了口唾沫。
陸瑾第一次親眼見到這般景象,方才還興奮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摸向行囊——裏麵裝著師娘給準備的麥餅,用油紙包著,還帶著淡淡的麥香。指尖觸到油紙的那一刻,他又頓住了:一行六人,幹糧本就隻夠支撐到金陵,若是分出去,後麵遇到荒山野嶺,怕是要挨餓。可他再看向那孩子,見她盯著自己的手,小嘴唇抿得緊緊的,指節都在輕輕發抖,心尖像是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
“師叔……”陸瑾回頭望向羅恩,眼神裏滿是猶豫。羅恩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頷首,墨玉墜子在陽光下泛著微涼的光,像是在無聲地鼓勵。
得到默許,陸瑾立刻解開行囊,掏出兩油紙包麥餅——那是他自己兩天的份額。他快步走到廟門前,蹲下身,將麥餅輕輕遞向那孩子:“拿著吧,吃了墊墊肚子。”孩子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怯生生地看向廟裏的一位老婦人。老婦人頭發全白了,臉上滿是皺紋,見狀顫巍巍地挪過來,拉著孩子的手,對著陸瑾連連作揖:“多謝小先生,多謝小先生……”
孩子接過麥餅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陸瑾的掌心,冰涼的觸感讓陸瑾心裏一酸。老婦人像是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摸出個東西,小心翼翼地遞過來——那是枚草編的哨子,用曬幹的狗尾巴草和染了淡紅色的麥稈編成,形狀像隻小麻雀,翅膀上還綴著兩根細草穗。“這是娃子自己編的,不值錢,小先生別嫌棄,留著玩。”老婦人的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局促。
陸瑾愣了一下,連忙接過來。草哨子帶著老婦人懷裏的體溫,編得不算精致,卻看得出來很用心。他試著吹了一下,“嘀嘀”的輕響在破廟前散開,那孩子頓時笑了,露出兩顆缺了的門牙。陸瑾也跟著笑起來,把草哨子小心翼翼地放進長衫內袋,貼在胸口:“謝謝您,這哨子我很喜歡。”
直到羅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瑾才戀戀不舍地跟上來。走了幾步,他回頭望了一眼,見那孩子正捧著麥餅,小口小口地啃著,老婦人在一旁輕輕拍著她的背,心裏忽然暖融融的。
又走了約莫兩個時辰,前方隱約出現了城鎮的輪廓。走近些才見,鎮口立著個斑駁的木牌,上麵用朱漆寫著“清溪鎮”三個字,隻是朱漆大半已經脫落,露出底下的木頭紋路。鎮子裏倒有幾分生氣,街邊的鋪子大多開著門,有的掛著“洋布莊”的招牌,有的門口擺著留聲機,唱著婉轉的戲詞;不遠處的巷口,有座新式學堂,青磚瓦房,窗戶是玻璃做的,幾個穿著學生裝的孩子正背著書包跑出來,嘴裏說著“德先生”“賽先生”之類的新鮮詞。
可這西洋風氣的背後,是更多底層百姓的掙紮。街角的餛飩攤前,攤主是個瘸腿的漢子,正佝僂著身子揉麵,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掉進麵團裏,他隻是胡亂擦了擦;巷子裏,個穿粗布衣裳的婦人正抱著哭鬧的孩子,低聲哄著,孩子的哭聲嘶啞,像是餓極了,婦人隻能把空了的奶袋塞進孩子嘴裏,眼眶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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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看得目不暇接,看到個洋人騎著高頭大馬從街上經過時,他忍不住拉了拉林小滿的衣袖,壓低聲音道:“你看那洋人的馬,比咱們山門裏的棗紅馬還高!”林小滿也湊過來,眼睛瞪得圓圓的,連握著劍柄的手都鬆了些。姓陳的弟子則皺著眉,看著洋布莊門口的招牌,低聲道:“聽說洋布又便宜又耐穿,再這麽下去,鎮上的布坊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羅恩走在最前,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一切。風裏帶著塵土味與遠處工廠飄來的煤煙味,他微微側頭,鼻尖動了動,像是在分辨空氣中的氣息。亂世的景象於他而言,不過是曆史長河中一段熟悉的漣漪——他見過比這更慘烈的戰火,也見過更荒唐的世道。偶爾遇到熟悉的風物,他會停下腳步,指尖輕點路邊的一棵老槐樹,道:“這樹有五十年樹齡了,樹幹上的紋路是被雷劈過的痕跡,當年應是救過躲雨的路人。”或是看到街邊賣的糖畫,便淡淡點評:“清溪鎮的糖畫用的是麥芽糖,比別處的多熬了半個時辰,更脆些。”言語間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洞察力,讓身後的幾人聽得連連點頭。
行至鎮東頭,遠處突然冒出幾根黑色的煙囪,正源源不斷地往天上噴著灰白的煙霧,煙霧被風吹散,籠罩在半空中,像是給鎮子罩了層薄紗。陸瑾立刻踮起腳尖,指著煙囪的方向,眼睛亮得像星星:“師叔!您看那新式工廠的煙囪,整日冒煙,我聽山下的貨郎說,裏麵的機器能織出許多洋布,一天織的布比得上十個織女織一個月!”
羅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那幾根煙囪上,眼底的微光輕輕晃動。他唇角微彎,聲音依舊淡然:“生產力之變革,終究會衝刷舊有格局。”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墨玉墜子,“隻是這變革裏,有百姓的生計,也有勢力的博弈,利與弊,往往相伴而生。”他沒有再多說,可這簡短的幾句話,卻讓陸瑾等人陷入了思索——陸瑾摸了摸胸口的草哨子,想起破廟裏的流民,忽然懂了“弊”字背後的重量;林小滿撓了撓頭,似懂非懂地看著煙囪,姓陳的弟子則歎了口氣,望著工廠的方向,若有所思。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隊伍進入了一片僻靜的山林。山林裏的樹木枝繁葉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出細碎的光斑。羅恩的腳步突然微頓,墨玉墜子輕輕顫動了一下,表麵泛起極淡的青芒——那是感知到周遭靈力波動的跡象。他抬起頭,目光似無意地掃過遠處的樹梢,眼角的餘光瞥見樹梢後藏著的衣角,隨即又恢複了平靜,繼續往前走,隻是腳步比之前慢了些,像是在欣賞林間的風景。
陸瑾跟在後麵,也隱約覺得不對勁——林間太安靜了,連鳥叫聲都消失了,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他下意識地按住腰間的劍柄,腳步放輕,湊到羅恩身邊,壓低聲音道:“師叔,我總覺得有人跟著我們,剛才好像看到那邊的樹梢動了一下,不像是風吹的。”他說著,指了指右側的樹林,聲音裏帶著幾分緊張。
羅恩聞言,唇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那笑意順著眼角的紋路蔓延開,讓他平日裏平靜的麵容多了幾分生動。他側過頭,看著陸瑾緊繃的側臉,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長衫傳過去,讓陸瑾的緊張消散了些:“無妨,不過是幾家探子而已。”他早已憑借敏銳的感知,分辨出那幾道若有若無的視線來自不同方向——東邊的探子呼吸輕淺,腳步帶著龍虎山弟子特有的輕盈;西邊的探子腰間掛著金屬配飾,走動時會發出細微的“叮當”聲,應是王家的人;還有一道來自北邊,氣息沉穩,像是普陀三寺的僧人。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間的陰影,語氣裏帶著幾分調侃:“讓他們跟著吧,正好替我們宣揚一下行蹤。”說這話時,他的眼神裏滿是篤定,仿佛那些藏在暗處的眼睛,不過是路邊的石子,翻不起什麽波瀾。陸瑾聽他這麽說,才徹底鬆了口氣,鬆開按在劍柄上的手,隻是心裏對這位師叔的敬佩又多了幾分——原來師叔早就發現了,卻還這麽從容,這份定力,真是常人難及。
林間的風繼續吹著,羅恩一行人依舊不急不緩地往前走,陸瑾偶爾會摸一摸胸口的草哨子,指尖觸到粗糙的草編紋路,心裏便多了幾分踏實。而那些藏在暗處的視線,也始終跟隨著他們的身影,一場無聲的較量,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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