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太陽升得遲，林晚從張瑤家回來時，出租屋的樓道裏還飄著昨晚沒散的鞭炮硝煙味。剛掏出鑰匙開門，就聽見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不是鄰居的拖鞋聲，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清脆聲響。
    林晚心裏一緊，猛地回頭。
    身後站著個穿深灰色西裝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手裏拎著個黑色公文包，看起來斯斯文文，可在這滿是油煙味的城中村樓道裏，又顯得格外突兀。
    “請問是林晚女士嗎？”男人開口，聲音和昨晚電話裏的“安德魯”一模一樣，帶著輕微的倫敦腔，“我是安德魯·懷特，昨天給您打過電話，關於蘇清媛女士的遺產事宜。”
    林晚的警惕瞬間拉滿，手還攥著門把手，指尖泛白：“你怎麽找到這兒的？我都說了那是詐騙，你還敢上門？”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反手把門鎖扣上，隔著門跟安德魯說話：“我警告你，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安德魯沒往前湊，隻是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折疊的紙，隔著門縫遞過來：“林女士，我理解您的顧慮。這是我的律師執業證複印件，還有蘇清媛女士生前委托我們尋找您的委托書，您可以先看。”
    林晚沒接，隻盯著那張紙的邊角——上麵印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和紅色印章，看起來挺正規，可她還是不信：“誰知道你這證是不是偽造的？現在詐騙手段多著呢！”
    安德魯耐心很好，又拿出手機，調出一個官網頁麵：“這是國際律師協會的官網，您可以輸入我的執業證編號查詢；這是我們律所的地址和聯係方式，您也可以現在打過去核實，甚至聯係英國駐江城領事館，他們有我們律所的備案記錄。”
    林晚盯著他的手機屏幕，心裏犯嘀咕——要是詐騙，犯得著做這麽多假嗎？可二十年來沒消息的生母，突然冒出來個遺產，又實在太離奇。
    她咬咬牙，還是拿起手機撥了110：“喂，警察同誌嗎？我在城中村這兒，有個自稱外國律師的人上門，說給我遺產，我懷疑是詐騙……”
    掛了電話，林晚靠在門上，看著門外的安德魯。他就站在原地，沒焦躁也沒不耐煩，甚至還從公文包裏拿出個保溫杯，輕輕抿了口熱水，倒像在自己辦公室一樣從容。
    十分鍾後，兩輛警車停在樓下，兩個穿警服的民警跟著林晚上了樓。
    “就是他？”帶頭的王警官掃了安德魯一眼，又看向林晚，“你說他涉嫌詐騙？”
    “我不確定，但他昨天給我打‘詐騙電話’，今天又找上門說給我遺產，我媽二十年前就沒消息了，哪來的遺產啊！”林晚急著解釋，語速都快了些。
    安德魯上前一步，主動把律師證和公文包裏的文件遞給王警官：“警官您好，我是安德魯·懷特，倫敦格雷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受蘇清媛女士遺囑執行人的委托，來找她的唯一繼承人林晚女士。這些是我的證件和委托文件，都可以核實。”
    王警官接過文件，翻了兩頁，又拿出對講機跟局裏聯係：“查一下這個安德魯·懷特的律師執業證編號，還有那個格雷律師事務所……對，要國際律師協會的備案記錄。”
    等待的幾分鍾裏，樓道裏靜得能聽見外麵的鞭炮聲。林晚攥著衣角，眼睛時不時瞟向安德魯——他站得筆直，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看起來坦坦蕩蕩，倒顯得她像個小題大做的人。
    “王隊，核實了！”對講機裏傳來聲音，“安德魯·懷特的執業證是真的，格雷律師事務所也是倫敦正規律所，和咱們市司法局有合作案例；另外，蘇清媛女士的遺囑確實在英國最高法院有公證備案，受益人寫的就是林晚。”
    王警官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安德魯，才把文件遞回去：“安德魯律師，不好意思，例行公事。”
    安德魯點頭：“理解，這是應該的。”
    林晚站在原地，腦子嗡嗡的——警察都核實了，難道那不是詐騙？
    王警官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看來是真的。這位安德魯律師身份沒問題，要是關於遺產有疑問，你可以跟他好好聊，或者找咱們市的法律援助谘詢，別擔心。”
    民警走後，樓道裏隻剩林晚和安德魯。
    林晚盯著安德魯手裏的公文包，喉嚨發緊：“你……你說蘇清媛是我媽？她……她真的不在了？”
    “很遺憾，蘇女士三個月前因癌症去世。”安德魯的語氣沉了些，“她生前一直在找您，可惜早年信息有限，直到去年才通過您大姑林慧女士的線索，確認了您的住址，之後就委托我們律所，在她去世後聯係您處理遺產。”
    “大姑？”林晚更懵了，“我大姑知道？”
    “是的，我們去年聯係過林慧女士，確認您的情況後，她也希望我們盡快找到您。”安德魯說著，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照片，遞到林晚麵前，“這是蘇女士四十歲時的照片，您看看。”
    林晚接過照片，指尖碰到紙質的瞬間，心裏猛地一顫。
    照片裏的女人站在海邊，穿著白色襯衫，頭發被風吹起，笑容明亮。眉眼間的弧度、嘴角的梨渦，竟然和她鏡子裏的自己有七分像！
    大姑以前跟她說過，她媽年輕時特別漂亮，喜歡穿白襯衫……原來這就是她的生母？
    “這遺產……到底是怎麽回事？”林晚的聲音有點發飄，手裏的照片都攥皺了點。
    安德魯打開公文包，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袋：“裏麵有蘇女士的遺囑副本、資產清單，還有她的身份證明。簡單來說，蘇女士去世後，名下所有資產——包括現金、不動產、股權等，都指定由您繼承。具體的資產明細，我們可以進屋詳談，您看方便嗎？”
    林晚看著那份文件袋，又看了看安德魯真誠的眼神，再想起警察的核實結果，心裏的懷疑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震驚——二十年來杳無音信的生母，不僅還在世過，竟然還留下了遺產？
    她愣了幾秒，才緩緩拉開門：“進……進來吧。”
    出租屋的冷清和安德魯身上的精致西裝格格不入，可此刻，林晚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坐在床邊，看著安德魯從文件袋裏拿出一份份蓋著印章的文件，隻覺得腦子像被重錘砸了一下，嗡嗡作響。
    這場“誤會”，好像正朝著她從未想過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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