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貼著草尖溜過，周佳威蹲在丘陵背坡，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勾，一道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銀線劃開空氣。他沒回頭，低聲道：“放第一組。”
    “收到！”朵朵趴在他肩上，小手往前一推，金發微微飄起，“落點確認，井底三米正中，偏移零！”
    莉婭站在後方一塊大石上，手裏捧著光屏，眉頭都沒皺一下：“風係屏障穩定，空氣擾動值低於零點三，巡邏隊聽不到。”
    周佳威嘴角一揚，掌心微光流轉，十公斤裝的壓縮餅幹包悄無聲息穿過空間門，落入廢棄水井深處。沒有聲音，沒有光影，就像從這世上被輕輕抹去一塊。
    “第二組。”他聲音壓得極低。
    又是一道銀光閃過，第二包消失。
    “第三組……第四組……”朵朵數著，小臉繃得認真，“爹爹，我還能撐二十分鍾。”
    “夠了。”周佳威輕拍她腦袋，“咱們節奏穩點，別讓人搶破頭。”
    他可不隻想送糧，還想送個“希望”。這些難民早被騙怕了，前兩天敵軍扔了幾袋發黴的豆子，說是救濟，結果吃了的人當晚就上吐下瀉。誰還敢信天上掉餡餅？
    所以他早讓莉婭調了個香味擴散術——辣條味改良版，加了點薑和孜然，聞著就餓。還在井口附近布了點幻象：幾簇火光晃動，鍋裏熱氣騰騰，還有點咕嘟聲。當然，全是假的。
    但人快餓瘋的時候，假的也當真的看。
    遠處窩棚群裏，有人影慢慢朝這邊挪。一個孩子跌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走。再後來，三三兩兩的人都往這邊湊。
    “來了。”莉婭低聲說。
    周佳威眯眼看著，沒急著投最後一波。得等他們靠近了，才讓糧食堆成山露出來，不然散得太開，反而容易出亂子。
    終於，一群人圍到了井邊，探頭往下看，愣住。
    “有……有吃的？”一個女人顫聲說。
    “是餅幹！真空包裝的！”有個識字的年輕人激動起來，“上麵還畫了個笑臉！”
    眾人嘩然。
    角落裏，一個披著破布的綠發女子緩緩抬頭，眼神死寂中透著一絲不敢信的光。她蜷在泥地裏，魚尾裹在粗布下，冷得發抖。剛才那股香味飄來時，她還以為自己幻覺了。
    可現在，井底那堆整齊碼放的餅幹，是真的。
    她掙紮著爬過去，指尖顫抖地摸向最近的一包。透明包裝上，印著歪歪扭扭的手繪笑臉，底下一行字：“爹爹牌能量塊，朵朵監製。”
    她呼吸一滯。
    再翻過來，背麵有一圈極淡的銀色紋路——那是空間魔法的波動印記，普通人看不出，但她認得。這是周佳威獨有的標記，隻有家人知道怎麽激活。
    “夫君……”她嘴唇哆嗦，眼淚一下子滾下來，“你來過了？你還記得我們？”
    她猛地抬頭四顧，像瘋了似的掃視人群、樹林、山坡。
    沒人。
    可她不信他不在。
    她每晚都對著月亮祈禱，求海神保佑他平安，求他別忘了水族。她甚至偷偷把他的畫像刻在貝殼上，貼身藏著。
    現在，他來了，卻不願見她。
    她跪在地上，抱著那包餅幹嚎啕大哭，聲音不大，全是壓抑的抽泣。
    周佳威站在不遠處的樹影裏，隱身術開著，風元素裹著他的身形，連呼吸都調到最輕。他看見她哭了，心口像被人攥了一下。
    他差點就想走出去，把她抱進懷裏，說一句“我在”。
    但他不能。
    他是來送糧的，不是來煽情的。萬一暴露，整個計劃就崩了。
    可就在他準備撤的時候，伊莎貝拉忽然仰頭，對著月亮呢喃：“夫君，如果你在，請讓我感覺到你。”
    她抬起手，指尖輕觸唇瓣，然後緩緩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虛空。
    風起了。
    一縷帶著海腥味的發絲隨風揚起，掠過草地，輕輕拂過周佳威的臉頰。
    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僵住。
    那發絲軟得不像話，還帶著點溫熱，像小時候媽媽給他擦臉的毛巾。
    他第一反應竟是想伸手抓住，可理智拉住了他。他隻敢用風元素托起一片落葉，擋在自己麵前，遮住那點動搖。
    伊莎貝拉沒察覺，隻是把餅幹緊緊摟在懷裏，哽咽著說：“我知道你在……你一直都在護著我們。”
    周佳威深吸一口氣，轉身，貼地滑行，動作輕得像貓。
    “走了。”他低聲說。
    “最後一包我挪遠點了。”朵朵小聲提醒，“那邊廢屋有動靜，蠻兵過來了。”
    果然，兩個巡邏的蠻族士兵提著火把走近井邊，其中一個彎弓搭箭，警覺地掃視四周。
    “有熱源殘留。”那人皺眉，“香味還沒散。”
    “哪來的？”另一個踢了踢地麵，“不會是老鼠吧？”
    話音未落，遠處廢屋“啪”一聲響，像是袋子落地。
    兩人立刻調轉方向：“過去看看！”
    趁這空檔，周佳威腳下一蹬，風翼在腳底成型，低空滑出三裏，落地無聲。
    莉婭已經在接應點等著，遞來一袋水：“投放量百分之九十八點六，誤差來自第三組偏移零點二米，不影響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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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他灌了口水，抹了把臉，“今晚能吃飽的，不止一家。”
    朵朵蹦到他背上：“爹爹最暖男！我都想給自己生個妹妹叫你爹爹了！”
    “打住。”周佳威笑著把她扯下來扛肩上，“再胡說八道，明天早餐取消辣條味餅幹。”
    “不要啊！”她抱住他脖子，“那我要吃烤肉！聽說前線營地有羊！”
    “巧了。”莉婭翻開新地圖，指尖點向高空，“血狼軍今晚在主帳開會，守衛集中在地麵。高空無防，適合投放勸降物資。”
    “烤肉？”周佳威挑眉。
    “外焦裏嫩，撒孜然辣椒麵，加蜂蜜醬。”朵朵雙眼放光，“再附贈一張紙條：‘投降免餓死，周佳威特供’！”
    莉婭點頭：“心理戰比硬攻有效。饑餓的士兵，聞到香味會崩潰。”
    周佳威笑了：“那就搞點大的。”
    他抬頭看向夜空，雲層稀薄，月光灑下來，照在三人身上。
    遠處難民營，火光亮了幾處。有人圍著井邊分食物，小孩啃著餅幹，笑得滿臉渣。
    伊莎貝拉坐在角落，手裏捏著那個透明包裝袋，一遍遍摩挲上麵的笑臉。她把貝殼畫像拿出來，輕輕貼在包裝上，低聲說：“孩子們，記住這個名字——周佳威。他是我們的王。”
    她不知道的是，三裏外的山坡上，周佳威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風送來一絲極淡的海腥味。
    他沒說話，隻是把右手抬了抬，掌心浮起一圈銀光，像在回應某種無聲的呼喚。
    莉婭看了他一眼：“想回去看看她？”
    “不想。”他收回手，轉身就走，“但下次送糧，包裝上多印幾個吻。”
    朵朵拍手：“我要畫十個！”
    “先畫一個。”他揉揉女兒腦袋，“剩下的，等她親我一口再補。”
    風卷起塵土，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前方，敵營主帳燈火通明。
    一隻烤得金黃流油的羊腿，正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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