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威的眼皮顫了顫，像是被風吹動的紙頁。
    他能感覺到身體回來了，不再是漂在虛空裏的那種輕飄，而是實實在在地躺在一張軟床上。
    呼吸不再像之前那樣撕扯肺管，胸口也不再壓著千斤重石。
    他緩緩睜開眼，視線還有點發虛，隻看到三張臉湊得極近，幾乎要貼到他鼻尖上。
    “醒了！”伊莎貝拉眼眶一紅，手裏的瓷碗差點打翻，熱騰騰的魚湯晃出一圈漣漪，“夫君你終於醒了！快，先喝一口補補元氣！”
    話音未落，一股焦香肉味猛地懟到他嘴邊。
    塞西莉亞一手拎著烤得外焦裏嫩的獸排，另一隻手直接掰開他下巴：“別聽她的！空腹太久，光喝湯頂什麽用？來，本王特製炭烤龍脊肉，高蛋白易吸收，吃了立馬生龍活虎！”
    還沒等他反應，莉婭冷靜的聲音從另一邊插進來：“進食前必須清殘毒。”
    她指尖夾著三粒墨綠色藥丸，精準遞向他唇縫，“腐毒雖滅，但代謝產物還在血液裏遊走，不排毒，吃什麽都白搭。”
    周佳威剛想開口說“我……”，結果魚湯順著嘴角灌進半口，肉塊趁機塞進嘴裏，藥丸卡在喉嚨口——三股力量同時發力，他當場翻了個白眼，嗆得直咳嗽。
    風係魔力本能一震，一股微風自他喉間炸開，藥粉瞬間吹散，肉塊被彈飛兩米遠，“啪”地粘在牆上的監測儀屏幕上。
    “咳咳……水……”他喘著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鐵皮。
    角落裏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拍手聲。
    朵朵蹦了出來，小手一揮，空中浮現一塊熒光板，上麵寫著：【胃容量競標·第一輪報價】。<！塞西姨姨烤肉800g！莉婭姨姨藥丸3粒！”她踮起腳，一本正經宣布，“當前總攝入量超安全值200！爹爹你確定要全收嗎？要不要加碼？”
    周佳威靠在床頭，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我感覺……比被隕石追著跑還累……”
    伊莎貝拉立刻委屈巴巴地捏緊湯碗：“我隻是想讓他快點好起來嘛……這湯我熬了三個小時，加了七種深海靈藻，連聖輝教團的長老都說最適合術後調養……”
    “那也得看體質！”塞西莉亞不服氣地叉腰，“我們龍族重傷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啃整頭山豬！蛋白質不足怎麽修複細胞？你們這是溫柔殺人！”
    莉婭推了推眼鏡，語氣平穩但不容置疑：“數據顯示，他目前胃腸蠕動頻率僅為正常值的37，消化酶活性下降61，強行進食高脂高蛋白食物隻會加重負擔。藥丸是緩釋型淨化劑，每粒可清除0.3克毒素殘留，性價比最高。”
    “性價比？”塞西莉亞冷笑，“你當他是煉丹爐啊？還得算投入產出比？”
    “不然呢？”莉婭反問，“你想讓他再躺三天？”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劈裏啪啦冒火花。
    伊莎貝拉眼看要哭出來，手裏的湯都開始微微發抖。
    朵朵趕緊舉牌調節氣氛：“現在開啟第二輪競標！支持‘先潤喉’方案的請舉手！”
    沒人理她。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
    林薇端著一杯溫水走了進來，一眼掃過全場，差點笑出聲：“你們這是照顧病人，還是搞極限挑戰賽？”
    她徑直走到床邊，撥開三隻伸過來的手，把水杯輕輕遞到周佳威嘴邊：“先喝點水，慢慢來。他又不是充能機器人，插上電就能滿血複活。”
    周佳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小口啜飲著溫水，喉嚨終於舒服了些。
    “謝謝……”他聲音低啞，“剛才那陣仗，我以為我剛從地獄爬回來，結果發現……地獄才剛開始。”
    林薇笑出聲：“你還知道怕？吞毒的時候怎麽不怕？”
    “那時候腦子不清醒。”他苦笑，“現在清醒了，後悔都來不及。”
    朵朵蹦到床沿，趴在枕頭邊仰頭看他：“爹爹，下次我給你錄個視頻，叫《七大女主投喂名場麵》，肯定爆火！”
    “不準直播。”周佳威立刻抬手打斷，“尤其不能讓你艾蕾娜媽看見，她知道了非得把我關禁閉不可。”
    “哎喲，你還知道怕女王大人啊？”塞西莉亞撇嘴，“剛才誰那麽英勇，一口把腐毒核心吞了？嚇得我尾巴都炸毛了。”
    “那是情急之下。”
    他歎氣，“而且……我也不是完全沒準備。吞進去之前，我用空間魔法把它封在了一個獨立氣泡裏，再用風係做緩衝層，一邊壓製一邊慢慢分解。”
    莉婭眼睛一亮：“所以你不是莽撞？是有戰術的？”
    “當然。”他扯了扯嘴角，“你以為我是那種為帥犧牲智商的人？”
    “可你還是吐血了。”伊莎貝拉小聲嘀咕，眼圈又紅了。
    “那是因為複製率太高，它模擬我的心跳節奏，差點騙過我的魔力循環係統。”他頓了頓，“不過最後關頭，我切斷了主脈供能，製造了一次假死節律，讓它斷了信號源。”
    林薇聽得一愣一愣的：“你說這些，跟講菜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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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本來就像做菜。”他笑了笑，“火候、順序、配料比例，一樣都不能錯。”
    朵朵驕傲地挺起小胸脯：“我爹爹最聰明了！比學院教授還會分析！”
    塞西莉亞哼了一聲：“聰明也沒見躲過我們仨的圍攻。”
    “這不是沒躲嘛。”周佳威無奈，“再說……你們哪個不是為我好？我能躲嗎？”
    這話一出，屋裏安靜了一瞬。
    伊莎貝拉低頭攪著湯，嘴角悄悄翹了翹。塞西莉亞扭過頭假裝看窗外，耳尖有點發紅。莉婭推眼鏡的動作慢了半拍，眼神閃了閃。
    林薇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頭笑：“行了行了，感情戲留著晚上演。現在首要任務是讓他恢複。”
    她轉頭對三人說：“這樣，湯放保溫櫃裏，肉切小塊蒸熟備用，藥丸等他吃完飯半小時後再給。咱們輪流來，別一窩蜂上。”
    “我第一個！”朵朵舉起小手，“我要喂爹爹喝水！”
    “你剛吃完布丁吧？”林薇戳她臉頰，“嘴裏還甜著呢。”
    “我可以漱口！”她認真地說，“為了爹爹，我願意犧牲甜味！”
    周佳威伸手把她撈進懷裏，摟著小身子親了一口：“還是我閨女最靠譜。”
    朵朵咯咯笑，順勢鑽進他被窩裏，腦袋往他胳膊下一塞：“那我貼身暖床，順便監督投喂流程！”
    “哎喲喂。”塞西莉亞翻白眼，“合著我們忙半天，最後是你占便宜？”
    “那是。”周佳威笑著揉她頭發，“我女兒優先級，永遠最高。”
    伊莎貝拉輕聲說：“其實……我也想這麽抱著你……”
    聲音太小，但屋內安靜，大家都聽見了。
    空氣忽然微妙起來。
    莉婭迅速低頭記錄數據，筆尖劃得飛快。林薇假裝調整窗簾。
    塞西莉亞幹咳兩聲：“咳咳！我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新鮮肉！”
    周佳威裝作沒聽見，低頭逗朵朵：“寶貝，下次別熬夜記賬了，看你眼下青了。”
    “我在統計每位姨姨的投喂成功率！”她掏出小本本，“伊莎姨姨溫情流，成功率62；塞西姨姨暴力流，38；莉婭姨姨科學流，79！”
    “等等！”塞西莉亞回頭，“我哪有38？我至少有80！”
    “扣分項：上次喂粥燙到爹爹舌頭，減10；強行塞肉導致嘔吐，減20；情緒激動引發病房震蕩，減15。”朵朵念得頭頭是道，“綜合評分，及格線邊緣。”
    “你個小叛徒！”塞西莉亞撲過來要搶本子。
    朵朵一個空間瞬移閃到床底，探出腦袋：“證據已加密上傳雲端！敢動我，我就群發給所有姨姨！”
    周佳威靠在床上，看著這群鬧成一團的女人孩子，忽然覺得胸口暖得不像話。
    他現在渾身沒勁，走路估計都費勁，可心裏卻踏實得很。
    剛從鬼門關轉一圈回來，醒來就被一群人圍著搶著要喂飯——這種煩惱，他願意一輩子都有。
    林薇走過來，順手給他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我不想。”他老實點頭，“我現在隻想活著，然後多吃幾頓飯，多抱幾次我閨女。”
    朵朵爬上床，趴在他胸口，小聲說：“爹爹，你要一直活著哦，我還等著你帶我去水藍星吃冰淇淋呢。”
    “一定。”他摸摸她腦袋，“不止冰淇淋，火鍋、燒烤、奶茶，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伊莎貝拉輕輕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這次之後，我會更小心照顧你。”
    塞西莉亞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們，聲音悶悶的：“下次受傷，記得喊我。”
    莉婭合上終端，難得沒說話，隻是靜靜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臉上，很久都沒移開。
    晨光透過紗簾灑進來，照在床頭那杯剩下的溫水上，水麵輕輕晃著一道細碎的光。
    周佳威閉上眼，嘴角還沾著一點魚湯的油漬。
    他睡得像個被寵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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