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在公司和路上引起不必要的圍觀，他做了些簡單的偽裝——
    一頂壓得較低的黑色棒球帽，以及一個遮擋住大半張臉的深色口罩。
    顧磊駕車，低調地駛入了位於帝都cbd區域的某棟高級寫字樓地下車庫。言究堂音樂占據了這棟樓的其中三層。
    從專屬電梯直達言究堂音樂所在的樓層，電梯門一開，一種與雲頂苑書房截然不同的氛圍便撲麵而來。
    這裏充滿了現代、時尚而又略顯急促的氣息。
    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麵反射著頂燈冷白的光，走廊牆壁上掛著言究堂旗下歌手的宣傳海報或獲獎證書。
    空氣中隱約飄散著香水、咖啡以及某種電子設備特有的味道。
    偶爾有抱著文件、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路過，看到顧磊，都會立刻停下腳步，恭敬地打招呼：“顧總好！”
    他們的目光也會短暫地掃過顧磊身旁那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麵容的年輕男子，帶著一絲好奇，但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們沒有過多停留或詢問。
    斯語微微頷首回應，默不作聲地跟在顧磊身後，朝著內部錄音棚和製作區域走去。
    就在穿過一條連接不同區域的公共走廊時，他們與一行人迎麵遇上。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最新季潮流單品、妝容精致、被三四名助理和經紀人模樣的人簇擁著的年輕女藝人。
    斯語覺得她有些眼熟，似乎是最近一部熱播偶像劇的女二號，叫什麽名字他一時想不起來，屬於典型的上升期、有一定曝光度但還算不上一線的藝人。
    這女藝人正微微側頭，聽著身旁經紀人低聲快速地交代著什麽，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與職業性專注的表情。
    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前方，看到了顧磊，臉上立刻堆起了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顧總，您好！”
    她的視線幾乎沒有在顧磊身旁那個“全副武裝”的斯語身上停留，仿佛他隻是顧磊身邊一個不起眼的隨行人員，或許是新來的助理，或許是合作的幕後人員。
    總之，不在她需要主動關注和交際的範圍內。那種無視並非刻意的高傲，而是一種在娛樂圈這個高度注重咖位和資源的環境下，形成的近乎本能的篩選機製——
    她的時間和社交精力，需要用在“有價值”的人身上。
    顧磊淡淡地回應了一句，“李小姐，忙呢？”
    “是啊，過來錄個小樣。”被稱為李小姐的女藝人笑著應道，腳步並未停留，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與斯語他們擦肩而過。
    她身上濃鬱的香水味在空氣中短暫地停留了一瞬。
    斯語能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短暫的交匯中，對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在顧磊身上聚焦，而自己則完全處於光的陰影裏，被自動歸為“背景板”一類。
    這種感覺很微妙，並不令人不快，反而讓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旁觀者視角，冷靜地觀察著這個圈子的生態。
    繼續往前走，在一個休息區門口，他們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休息區的沙發上，坐著一個年紀更輕些的男孩，看起來像是某個新出道的偶像團體成員，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青澀。
    他身邊隻跟著一個看起來同樣年輕的助理，正小聲地對接著流程。
    當看到顧磊走過時，那男孩幾乎是觸電般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身體站得筆直，臉上露出緊張而又無比恭敬的神色，九十度鞠躬，“顧總好！” 聲音都比平時高了八度。
    他的目光同樣快速掠過了斯語，但相較於之前那位李小姐徹底的無視，這個男孩的眼神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疑惑，似乎在猜測這個能被顧總親自陪同、卻又遮掩麵目的人是誰。
    但他不敢多問，甚至連目光都不敢過多停留，生怕失禮。
    顧磊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帶著斯語走了過去。
    身後還能隱約聽到那男孩的助理低聲提醒，“放鬆點，別那麽緊張……”
    而在他們前往製作人梁音辦公室的路上，經過一個開放式的工作區時，斯語注意到有幾個看起來像是練習生或者剛簽約不久的新人，正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麽。
    當他們看到顧磊時，立刻停止了交談，齊刷刷地站好，用一種混合著敬畏、渴望乃至一絲懼怕的眼神望著顧磊，如同士兵見到了將軍。
    對於斯語，他們投來的目光則更多的是純粹的好奇，以及一種“能跟在顧總身邊肯定不簡單”的暗自揣測。
    這些細微的差別，讓斯語深刻地體會到，在這個光鮮亮麗的行業裏，存在著一條清晰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等級鏈條。
    頂端，自然是像顧磊這樣掌握著核心資源和決策權的資本與管理者。
    其次，是那些擁有巨大流量和商業價值的一線明星，他們能與管理者平等對話，甚至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再往下，是像那位李小姐一樣有一定名氣、正在努力往上爬的二三線藝人，他們需要小心翼翼地經營人脈，看人下菜。
    最底層，則是那些數量龐大的新人、練習生，他們的喜怒哀樂、前途命運，往往掌握在更高層級的人手中，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能讓他們忐忑不安。
    而斯語自己，因為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麵，即使露麵也多是參加高規格的文化活動如詩會、論壇），與這個流行音樂圈、偶像產業保持著距離。
    加上他此刻的偽裝，使得他在這個特定的環境裏，反而成了一個“隱形人”，一個可以冷靜觀察這一切的“局外人”。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顧磊之前多次建議他多來公司走走，哪怕隻是露個麵，也能穩定“軍心”，震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這個名字，在言究堂內部，代表著最高的藝術標準和絕對的權威，隻是他很少直接行使而已。
    來到梁音的辦公室，這位金牌製作人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斯語這身打扮，梁音先是一愣，隨即了然一笑，“斯語先生，您這……微服私訪呢？”
    斯語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本來麵容，淡淡道：“清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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