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起魏博,群雄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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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博節度使府邸深處,暖閣內熏香馥鬱。
    厚重的錦帳低垂,樂彥禎斜倚在軟榻上,肥胖的身軀鬆弛下來,帶著酒足飯飽後的慵懶。
    他剛剛在王氏身上發泄完精力,此刻正眯縫著眼,享受著侍妾輕柔地為他捶捏著酸脹的腿腳。
    王氏裹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鬢發微亂,臉頰上還殘留著情欲的潮紅,如同熟透的水蜜桃。
    她依偎在樂彥禎身邊,纖纖玉指有意無意地在他鬆弛的胸口畫著圈,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嬌媚和試探:“……大帥,那李燁小賊……就任他在濮州逍遙?妾身這心裏,總是不踏實……夜夜都夢見那孽障提著刀回來……”
    樂彥禎鼻子裏哼了一聲,大手不耐地在她滑膩的肩頭捏了一把,力道不輕:“婦人之見!一個僥幸逃出去的喪家之犬,能掀起多大風浪?朱全忠、秦宗權那些人,哪個是好相與的?他蹦躂不了幾天!”
    “可是……”王氏抬起泫然欲泣的臉,眼中滿是驚懼,“他畢竟殺了周郎,離我們魏博這麽近……萬一,萬一他勾結外敵……”
    “嗯?”樂彥禎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王氏那句“離我們魏博這麽近”,像一根細小的刺,輕輕紮了他一下。
    他剛想再斥責幾句,暖閣外傳來心腹牙將刻意壓低卻難掩急促的通稟聲:“大帥!濮州急報!”
    樂彥禎的慵懶瞬間褪去大半,猛地坐直了身體,肥厚的眼皮撩開,露出裏麵精光閃爍的小眼睛:“進來!”
    厚重的門簾被掀開,一股風灌入。
    牙將單膝跪地,雙手捧上一封粘著三根羽毛的赤色軍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大帥,濮州細作急報!李燁……李燁已占據濮州,斬殺賊首劉勳!被其部眾及城中殘存官吏……擁立為‘濮州防禦使’!開府建牙,張榜安民!細作親眼所見,‘李’字大旗,已懸於濮州城樓!”
    “什麽?”
    樂彥禎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鬆弛的肥肉都僵住了。
    他幾乎是劈手奪過那封軍報,動作之大,帶翻了榻邊小幾上的白玉酒杯。
    珍貴的玉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酒液四濺,染汙了華貴的波斯地毯。
    樂彥禎根本顧不上這些,他死死盯著軍報上的文字,小眼睛瞪得溜圓,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頭發慌。
    防禦使!
    開府建牙!
    這哪裏是什麽喪家之犬?
    這分明是在他魏博臥榻之側,堂而皇之地豎起了一麵反旗,建起了一個獨立王國!
    王氏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緊緊抓住樂彥禎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肉裏:“大帥!大帥!他……他真成了氣候了!這可如何是好?他一定會回來報仇的!一定會的!”
    她的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真實的恐懼,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
    “閉嘴!”
    樂彥禎猛地甩開王氏的手,力道之大,讓她踉蹌著跌倒在厚厚的地毯上,紗衣散亂,狼狽不堪。
    樂彥禎此刻心煩意亂,那點殘存的欲火早已被冰冷的震驚和隱隱的恐慌取代。
    這個李燁……這個被他視為螻蟻、隨手丟進死牢準備殺雞儆猴的低級軍官,竟然真的在絕境中殺出了一條血路,還奪下了一座扼守黃河要津的重鎮!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叛逃,這是對他樂彥禎權威赤裸裸的挑釁和扇在臉上的響亮耳光!
    更讓他心頭一緊的是,濮州的位置!
    它像一顆釘子,楔在黃河渡口南岸,距離魏博鎮的核心區域,太近了!
    李燁站穩了腳跟,會不會成為懸在他頭頂的利劍?
    會不會引來其他強藩的覬覦,甚至以此為跳板,圖謀魏博?
    一股被愚弄的羞怒和被威脅的恐慌交織著衝上樂彥禎的腦門。他肥胖的臉頰肌肉抽搐著,小眼睛裏凶光畢露,猛地將手中的軍報揉成一團,狠狠砸在地上,仿佛那就是李燁的頭顱。
    “好!好得很!李燁小兒!”樂彥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嘶啞,“本帥倒是小瞧了你這條泥鰍!竟讓你翻出了這麽大的浪!”
    他霍然起身,沉重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將暖閣內的熏香都攪亂了。
    他幾步衝到牆壁前,刷地一聲拔出懸掛的鑲金嵌玉的佩刀!
    冰冷的刀鋒在燭光下閃爍著寒芒,映照著他猙獰扭曲的臉。
    “傳令!”樂彥禎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震得暖閣嗡嗡作響,“各軍整備!糧秣輜重,七日內備齊!本帥要親率‘銀槍效節都’,踏平濮州!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賊……挫骨揚灰!”
    刀鋒猛地劈下,將旁邊一個半人高的花瓶斬得粉碎!
    瓷片四濺,發出刺耳的爆裂聲!
    王氏嚇得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連哭都不敢出聲。
    樂彥禎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盯著滿地狼藉和那指向濮州方向的刀鋒,眼中燃燒著暴戾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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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征!
    必須親征!
    用雷霆萬鈞之勢,碾碎那個該死的李燁!
    否則,他樂大帥的威嚴何在?
    魏博的安寧何在?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中原腹地,陳州城下。
    空氣裏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屍骸腐爛的惡臭和焦土的嗆人氣息。
    龐大的軍營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獸,旌旗密布,刀槍如林。
    這裏,匯聚了來自四麵八方的藩鎮精銳,共同絞殺著曾經席卷天下、如今已是強弩之末的“衝天大將軍”黃巢!
    中軍大帳,燈火通明,氣氛卻異常凝重。
    巨大的輿圖鋪在中央,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敵我態勢。
    幾位決定著中原命運的節度使圍圖而立,或坐或站,神色各異。
    宣武軍節度使朱溫,身量不高,甚至有些微胖,裹在一件半舊的玄色大氅裏,毫不起眼地坐在側麵的一個胡凳上。
    他麵皮微黑,五官平平無奇,唯有一雙眼睛,半開半闔間,偶爾閃過的精光卻如同深潭中的毒蛇,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狡詐和深不可測的城府。
    他習慣性地微微佝僂著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帶的獸頭,仿佛一個謹小慎微的富家翁,而非手握重兵、令人生畏的梟雄。
    他聽著帳中眾人的議論,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難以捉摸的淺淡笑意,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濮州?李燁?”
    天平軍節度使朱瑄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打破了短暫的沉寂。他身材魁梧,豹頭環眼,一身亮銀甲胄,氣焰囂張,“一個從魏博叛逃出來的小小都頭?僥幸殺了孫儒那等草寇,就敢自稱防禦使?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幹的小兒,也配與我等並列?”
    他身邊的弟弟朱瑾,同樣英武,隻是眼神更加桀驁凶狠,聞言嗤笑一聲,抱著雙臂,滿臉的不以為然,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兄弟二人自恃勇力冠絕天下,視天下英雄如無物。
    忠武軍節度使周岌撚著稀疏的胡須,老臉上皺紋堆疊,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如同評價一件無關緊要的玩物:“樂彥禎那老兒,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自己窩裏的狗都看不住,還讓人反咬一口,占了座城去。丟人現眼!” 話語裏滿是幸災樂禍和居高臨下的鄙夷。
    感化軍節度使時溥則顯得更“務實”些,他皺著眉頭,盯著輿圖上濮州的位置,語氣帶著一絲不耐和嫌棄:“濮州?彈丸之地,殘破不堪,又被劉勳那廝糟蹋過,能有什麽油水?李燁占了就占了,不過是疥癬之疾。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合圍黃巢主力,畢其功於一役!何必為這點小事分神?”
    他更關心的是如何在這場圍獵中攫取最大的功勞和地盤。
    帳內一時充斥著對李燁和濮州的輕視與嘲弄。
    唯有坐在上首主位旁,一直沉默飲著烈酒的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動作微微一頓。
    他正值盛年,身形剽悍,即便坐著也如淵渟嶽峙,左眼罩著黑色眼罩,露出的右眼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能穿透一切虛偽。
    他放下手中碩大的酒碗,碗底重重磕在木案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哼!”
    李克用一聲冷哼,如同悶雷滾過帳中,頓時壓下了那些嘈雜的議論。
    他那隻獨眼掃過朱瑄、周岌等人,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爾等懂什麽?都頭?嗬!魏博牙兵,天下強軍!那李燁能從樂彥禎的死牢裏殺出來,千裏奔襲,絕渡黃河!更能在兵疲糧絕之際,以殘兵之軀,智取濮州,陣斬劉勳!這份膽魄、謀略、武勇,豈是爾等口中輕飄飄的‘僥幸’二字可以抹殺?!”
    他的聲音洪亮,帶著沙陀人特有的豪邁與直率:“某家倒是覺得,此子不凡!是條漢子!樂彥禎那蠢豬,放跑了蛟龍,活該他丟人現眼!”
    他言語中對樂彥禎的蔑視和對李燁的欣賞,毫不掩飾。
    這話一出,朱瑄兄弟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周岌、時溥也麵露尷尬。
    附錄:
    李克用 (856908):
    沙陀族首領,唐河東節度使,因一目失明稱“獨眼龍”。驍勇善戰,鎮壓黃巢功居首位,封晉王。與朱溫結怨極深,割據河東晉),為後唐奠基人。
    朱溫 (852912):
    原黃巢部將,降唐後賜名全忠,任宣武節度使。借鎮壓黃巢及兼並藩鎮崛起,終弑唐昭宗,篡唐自立,建後梁907),為五代之始。
    朱瑄 (?897):
    朱溫從兄一說族兄),唐天平軍節度使治鄆州)。與弟朱瑾聯手抵抗朱溫擴張,屢次交戰。因眼白較多,人稱“朱白眼”或“白眼相公”。
    朱瑾 (?918):
    朱瑄從弟,唐泰寧軍節度使治兗州)。山東驍將,勇猛善戰。與朱瑄結盟抗朱溫。
    周岌 (?889):
    唐忠武軍節度使治陳州)。黃巢入長安後曾短暫投降,後複歸朝廷。884年,黃巢圍陳州,周岌與趙犨堅守,得朱溫、李克用援救解圍。
    時溥 (?893):
    唐感化軍節度使治徐州)。鎮壓黃巢起義,獲首功,授同平章事、巨鹿郡王。後與朱溫爭奪山東,連年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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