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利益捆綁,共創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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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薄霧尚未散盡。
    柳明姝帶著一份謄抄得工工整整的捐輸名錄,步履沉穩地踏入了略顯空曠的刺史府前堂。
    她依舊是一身素雅襦裙,發髻簡單挽起,隻簪一支白玉簪,通身上下並無多餘飾物,卻自有一股沉靜幹練的氣質。
    李燁正在與趙猛、劉闖等人議事,聽聞柳明姝求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立刻道:“快請!”
    柳明姝步入堂中,對著李燁盈盈一禮:“民女柳明姝,見過使君。”
    “柳娘子不必多禮。”李燁抬手虛扶,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卷冊上,心中已有幾分猜測,但仍問道:“柳娘子此來是?”
    柳明姝直起身,雙手將卷冊奉上,聲音清晰而平穩:“回稟大人。經昨日濮州柳、陸、陳、王、孫、李、趙七家共議,感念大人誅賊安民、再造濮州之恩德,願略盡綿薄,共襄義舉。此乃各家認捐糧秣錢帛之數目,請使君過目。”
    她微微一頓,補充道:“首批粟米、幹草,三日內便可陸續運抵府庫。”
    李燁接過卷冊,目光飛快掃過上麵一行行清晰的數字:粟米總計五千餘石,錢一萬餘貫,幹草近四萬束……饒是他心誌堅韌,此刻握著卷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收緊了幾分,一股巨大的、沉甸甸的暖流猛地衝上心頭!
    這不僅是救命的糧餉,更是濮州本地最核心的士紳階層對他這個外來者,最關鍵的初步認可!
    是真正立足的基石!
    “好!好!好!”
    李燁連道三聲好,素來沉靜的臉上也忍不住綻開激動之色,他看向柳明姝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激賞,“柳娘子!此乃雪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李燁代濮州軍民,謝過柳娘子,謝過七家高義!”
    他鄭重地抱拳一禮。
    柳明姝側身避過,忙道:“使君言重了。此乃我濮州士紳分內之事。家祖亦言,守土安民,需上下同心。”
    “上下同心……”李燁咀嚼著這四個字,目光灼灼地看著柳明姝,“柳娘子深明大義,見識卓絕,更難得有此斡旋之能,化幹戈為玉帛。”
    他心中一個念頭瞬間成型,變得無比清晰堅定。
    他不再猶豫,朗聲道:“柳明姝聽令!”
    柳明姝微微一怔,隨即肅容垂首:“民女在。”
    李燁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響徹前堂:“濮州新定,百廢待興,糧秣錢帛乃維係根本之命脈!今特擢升柳明姝,領‘度支曹事’,總攬濮州一應倉廩收支、糧秣調度、軍資調配!秩同參軍!賜‘糧秣通判’印信,府庫出入,悉聽裁斷!”注:唐代州縣設司倉參軍掌倉廩,李燁新設“度支曹事”以示革新,實權更大)
    此言一出,不僅柳明姝愕然抬頭,連一旁的趙猛、劉闖等人也麵露驚色!
    這官職雖無朝廷正式任命,但在李燁掌控下的濮州,這“度支曹事”便是實實在在掌握著錢糧命脈的實權位置!
    竟委於一女子之身?
    縱然是柳家嫡女,也太過驚世駭俗!
    柳明姝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
    她雖料到李燁會有所表示,但絕沒想到竟是如此重托!
    這已不僅是信任,更是一種巨大的責任和……風險。
    她看著李燁那雙深邃而充滿期許的眼睛,在那目光裏,她看不到絲毫的輕慢與試探,隻有純粹的信任和一種開拓者不拘一格的魄力。
    一股從未有過的熱流在胸中激蕩。
    亂世之中,女子之身,竟也能執掌如此權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沒有半分推辭與怯懦,迎著李燁的目光,屈膝深深一拜,聲音清越而堅定:“明姝……領命!定當竭盡所能,不負使君所托!”
    這一拜,拜的不僅是權位,更是知遇之恩,是亂世中一份沉甸甸的擔當。
    李燁眼中讚賞之色更濃,他隨即轉向趙猛、劉闖等人,聲音沉穩有力:“傳令!濮州府衙、六曹功、倉、戶、兵、法、士)及各縣衙,即日起征辟賢才!凡柳、陸、陳、王、孫、李、趙七家子弟,有才學、通庶務者,經柳參軍與劉闖考核,可優先錄用為吏,分掌文書、倉廩、戶籍、工役諸事!另,城中其餘士紳子弟,有才者亦不拘一格,量才錄用!”
    這一道命令,如同春風化雨。
    啟用本地大族子弟為吏,便是將他們的利益與濮州新政權捆綁!
    是安撫,更是融合!
    趙猛等人瞬間明白了李燁的深意,轟然應諾:“遵命!”
    消息如風般傳開。當柳明姝手持那枚新刻的、還帶著木屑清香的“糧秣通判”印信,在一隊牙兵護衛下,首次踏入濮州府庫大門時,所有輪值的府吏、倉丁,無不屏息垂首,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不可思議。
    這位年輕的柳家娘子,一步登天,已然握住了這座城池最根本的命脈。
    數日後,濮州北門外。
    朔風卷起地上的殘雪和枯葉,打著旋兒。
    一輛青布帷幔的馬車靜靜停在官道旁,拉車的兩匹健馬噴吐著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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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承業一身深紫色宦官常服,外罩玄色大氅,清臒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李燁親自相送,趙猛、劉闖、以及新晉的“度支曹事”柳明姝等一幹核心文武皆在。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張公一路保重。”
    李燁抱拳,言辭懇切。
    張承業微微頷首,目光緩緩掃過李燁身後略顯單薄卻已初具雛形的班底,尤其在柳明姝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光。
    他看向李燁,臉上浮起那種慣有的、仿佛用尺子量過的淺淡笑意:“李防禦使留步。濮州諸事,雜家看在眼中。安民有方,納士有度,更難得……知人善任。” 最後四個字,他咬得略重,目光似有若無地又瞥了柳明姝一眼。
    柳明姝感受到那目光,眼觀鼻,鼻觀心,姿態恭謹而沉靜。
    張承業收回目光,看著李燁,聲音放低了些,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防禦使少年英傑,誌向遠大。然這天下,終究是大唐的天下。濮州雖暫安,四境皆虎狼。望你……好自為之,善守此土,勿負朝廷。”
    他刻意在“朝廷”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眼神帶著一種深沉的審視和告誡。
    李燁神色不變,迎著他的目光,抱拳深深一揖,語氣鄭重:“張公教誨,李燁銘記於心。守土安民,乃臣子本分。李燁在濮州一日,必保此城不失,靜待王師,不負天恩!”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場,又暗示了姿態,更點出了底線。
    張承業臉上那淺淡的笑意似乎真切了一分,點了點頭:“如此甚好。雜家此番歸去,定當將濮州情狀,李防禦使之忠勤,據實上奏陛下與諸公。”
    說完,不再多言,由小宦官攙扶著,踩上腳凳,登入馬車。
    車簾落下,隔絕了內外。
    車夫揚鞭,輕喝一聲,馬車緩緩啟動,轔轔向北,在官道上漸行漸遠,最終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蒼茫的原野盡頭。
    目送馬車消失,李燁挺直的身軀依舊立在寒風中,良久未動。
    張承業走了,來自成都那根無形的線暫時鬆開,但他留下的那句“勿負朝廷”卻如同一個沉甸甸的烙印。
    李燁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朝廷?
    在這藩鎮割據、皇權旁落的末世,朝廷的威儀還剩幾分?
    這告誡,與其說是約束,不如說是提醒,提醒他在這盤大棋中,暫時還需要這麵旗幟。
    “使君?”
    趙猛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李燁猛地回神,眼中瞬間燃起熾熱的火焰,那是對力量的渴望,對根基的執著!
    他豁然轉身,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出鞘的利劍:“傳令!糧餉已至,時不我待!”
    “趙猛!即日起,征發城中壯丁、流民,全力修繕濮州城牆!我要這濮州城,固若金湯!”
    “劉闖!招募流民,登記造冊!以工代賑,參與築城者,每日額外加糧一升!老弱婦孺,分發粥棚救濟!”
    “柳明姝!統籌所有錢糧物資,確保築城民夫口糧、工錢,傷者藥費,務必足額及時!所有支出,你全權調度!”
    “末將下官)遵命!”
    趙猛、劉闖、柳明姝三人齊聲應諾,眼中同樣燃起鬥誌。
    附錄:
    唐末五代一個典型州衙在藩鎮控製下)的構成詳解
    一、 最高長官:
    刺史: 名義上仍是一州最高行政長官,正四品下至從三品視州等級:上州、中州、下州)。但在現實中,幾乎都由兼任本州或鄰近藩鎮的節度使、觀察使等武人擔任,或由藩帥的心腹親信擔任。
    二、 州衙核心僚佐:
    上佐位高權輕):
    別駕: 從四品下至從五品下。
    長史: 從五品上至正六品下。
    司馬: 從五品下至正六品下。在唐代中後期,其職權已被節度使幕府中的“行軍司馬”完全取代。
    錄事參軍事:
    品秩: 從七品上至從八品上視州等級)。
    核心職能:
    勾檢稽失: 監察、審計州衙內各曹六曹)及屬縣的文書、賬目、政務執行情況,糾舉延誤、失誤和違法。這是其最核心、最具實權的職能。
    總領眾曹: 名義上統轄六曹功、倉、戶、兵、法、士曹),負責各曹之間的協調。
    掌印: 掌管州衙印信。
    受理訴狀: 接受並初步處理百姓的訴訟。
    實際地位: 在州衙內部係統中,錄事參軍是除刺史外最具實權的官職。 他直接對刺史負責,是保證州衙日常運轉和監督下屬的關鍵人物。其“勾檢”職能使其成為州級事務的重要監督者和信息匯總點。
    六曹參軍事:
    品秩: 從七品下至從八品下視州等級和曹別)。
    名義職能:
    司功參軍事: 掌官吏考課、祭祀、禮樂、學校、選舉科舉地方事務)、表疏、醫藥、卜筮、佛道等。唐末五代,人事考課、選舉等核心權力被使府判官、孔目官掌握;禮樂、學校等事務在亂世中嚴重萎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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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倉參軍事: 掌租賦征收、倉庫儲存、度量衡、市場交易、驛傳、薪炭等。核心的財政征收、倉儲管理權被使府判官常兼支使)、孔目官、乃至藩帥直接委派的“監倉”等控製。
    司戶參軍事: 掌戶籍、計帳統計報表)、道路、婚姻、田宅、雜徭、蠲符免稅文書)等。戶籍、賦役的核心權力被使府判官、孔目官掌握。
    司兵參軍事: 掌地方軍籍、差發衛士、兵器管理、城門鎖鑰、驛站傳符等。在藩鎮割據下,地方軍權完全被藩帥及其牙兵係統壟斷,此職幾同虛設。驛站也可能被軍將控製。
    司法參軍事: 掌律令格式、審斷刑獄、平決訴訟、捕緝盜賊、贓贖等。司法審判的核心權力被使府推官、判官,甚至藩帥本人及軍法係統都虞候等)掌握。州級司法參軍主要處理輕微案件或作為執行者。
    司士參軍事: 掌津梁、舟車、舍宅、百工技藝等工程營造事務。實際工程往往由藩帥指派軍將或專門使職負責。
    實際狀況: 六曹參軍在唐末五代的地位和實權大大下降。 他們的主要工作可能局限於處理文書檔案、執行上級使府或錄事參軍)下達的具體任務、處理一些日常瑣碎事務。其核心職能幾乎都被更受藩帥信任、效率更高的使府僚佐係統所取代。人員配置也可能不全。
    三、 州衙其他重要屬官與吏職:
    參軍事: 無具體職掌,多作為定額配置的閑職或安置人員。
    市令: 管理市場交易,維護秩序,征收商稅。在商業活躍的州城較為重要,但其征收的商稅也常被藩鎮軍將或使府係統直接控製。
    文學博士: 州學教官。在戰亂年代,州學往往廢弛,此職作用有限。
    醫學博士: 掌州醫藥衛生。
    典獄: 管理州級監獄。
    問事: 負責緝捕、行刑等差役。
    白直執刀: 州衙的差役、護衛人員。
    佐、史、胥吏: 各曹及錄事參軍下的大量具體辦事人員,他們是維持州衙文書流轉、檔案管理、具體事務執行的基礎力量。在亂世中,這些吏職的實際操作者“吏”)往往因熟悉業務和地方情況而擁有一定的隱性權力。
    四、 藩鎮使府僚佐係統實際掌握州權的核心):
    這是淩駕於州衙之上的權力機構,其成員由藩帥自行辟署,多為親信、文士或有能力的武將。
    核心職位:
    節度副使觀察副使: 副帥,位高權重,常可代行節度使職權。
    行軍司馬: “掌弼戎政”,總管軍府庶務,是使府內地位僅次於節度使副使的實權人物,總攬軍政、民政。 完全取代了州司馬的職能。
    判官: 數量多名,分判諸曹倉、兵、騎、胄等)事務,是處理具體政務尤其是財政、軍事後勤)的核心。 常兼“支使”掌錢糧出納。實際侵奪了州六曹參軍的大部分核心權力。
    掌書記: 掌表奏書檄等機密文書,相當於首席幕僚,參與核心決策。 地位崇高,多由文采出眾、深受信任者擔任。
    推官: 掌司法刑獄。 成為州級司法審判的實際主導者,侵奪了州司法參軍的職權。
    孔目官: “一孔一目皆須經其手”,掌文書檔案、稽查財務、傳達命令等,事無巨細,均需過問。 是使府中權力極大、事務極繁的“大管家”式人物,對州衙事務尤其是錄事參軍、六曹)有極強的滲透和控製力。 常被藩帥委以心腹重任。
    都押衙: 總管使府儀仗、侍衛、內部事務,是藩帥的親信護衛長官,權力延伸至州城治安。
    都虞候: 掌軍紀糾察、巡邏警戒、捕盜治安。 其軍事執法權常覆蓋整個州城及屬縣,成為實際上的地方最高治安和軍事警察長官。
    教練使、押衙、虞候、十將等軍職: 大量中低級軍將充斥於地方行政和治安體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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