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荒唐天子,奸宦弄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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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距離濮州和魏州千裏之遙的成都行在,卻彌漫著一種近乎荒誕的“太平”氣息。
    華麗的宮殿內,絲竹管弦之聲靡靡不絕。
    年僅二十出頭的唐僖宗李儇,正興致勃勃地在一群宦官的簇擁下,觀看一場規模不小的蹴鞠比賽。
    他身穿明黃色常服,麵色有些蒼白,眼神卻閃爍著孩童般的興奮光芒,不時為場中精彩的盤帶和射門拍手叫好,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正經曆著帝國崩塌、烽煙四起的末世之君。
    “好球!好!射門!哎呀,可惜!”
    李儇跺著腳,像個大孩子一樣懊惱地叫著。
    在他身邊,一個身著紫袍、麵白無須、眼神銳利中帶著幾分陰鷙的中年宦官,正垂手侍立。他便是權傾朝野、被僖宗尊為“阿父”的樞密使、神策軍中尉,田令孜。
    他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恭謹笑容,目光卻不時掃過蹴鞠場,又或者掠過那些侍奉的宮女,心思深沉似海。
    一個小黃門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份奏章,穿過喧鬧的人群,來到田令孜身邊,低聲稟報:“阿爹,監軍使張承業從河南道發來的急奏。”
    田令孜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他慢條斯理地接過奏章,展開掃視。
    奏章是張承業親筆,詳細稟報了李燁如何“奉旨討賊”、以少勝多奪回濮州、陣斬黃巢大將劉勳的功績,並極力陳情,言李燁忠勇可嘉,雖出身魏博叛將,但心向朝廷,懇請朝廷正式冊封其為“濮州防禦使”或“節度使”,以安其心,為朝廷屏障河南。
    田令孜的目光在“李燁”、“魏博叛將”、“陣斬賊酋”等字眼上掠過,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
    張承業?
    這個自詡忠心耿耿、不懂變通的老東西!
    他這份奏章,字裏行間都在為那個叫李燁的小卒子邀功請賞,甚至想直接要節度使的位子?
    簡直癡心妄想!
    田令孜深知張承業對朝廷的忠心是實打實的,但這恰恰是他最不喜歡的。
    一個不依附於他田令孜、隻忠於皇帝的監軍,本身就是一種威脅。
    而且,李燁?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魏博叛將,僥幸占了座破城,殺了幾個流寇,就想一步登天當節度使?
    這位置是那麽好坐的?
    誰知道他是不是下一個安祿山?
    更何況,他田令孜提拔的人還沒位置呢,怎能便宜了這種野路子出身的武夫!
    他瞥了一眼正為蹴鞠大呼小叫、對奏章內容毫無興趣的僖宗,心中冷笑更甚。
    皇帝?
    不過是他掌中的玩物罷了。
    “陛下,”
    田令孜臉上堆起慣常的、帶著寵溺的笑容,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僖宗耳邊。
    “張承業那邊來了個請功的折子。”
    “哦?承業啊?”李儇目光還在球場上,心不在焉地揮揮手,“阿父看著辦就是了。他舉薦的人,想必是忠心的,該賞就賞點。”
    田令孜眼中精光一閃,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立刻躬身道:“陛下聖明。張監軍忠心王事,自然該賞。不過他所舉薦的這人嘛…李燁,原是魏博鎮一個犯上作亂、弑母叛逃的牙兵都頭,雖僥幸在濮州殺敗了些黃巢潰兵,但根基淺薄,德行有虧。若驟授高位,恐非朝廷之福,也難服眾啊。”
    他頓了頓,看著僖宗依舊沒轉過來的臉,繼續用那種看似為朝廷著想的語氣道:“如今晉陽沙陀李克用,屢破賊軍,忠心可嘉,其勢正盛。不如將張監軍調任河東監軍,一來可宣示朝廷恩寵,籠絡李克用之心;二來也可借張監軍之能,襄助軍務,早日剿滅黃巢。至於那李燁…念其微功,授個‘濮州團練使’,暫領州事,已是天恩浩蕩了。”
    “團練使?嗯…阿父說得有理。”
    李儇的目光終於被一個精彩的撲救吸引過去,頭也不回地隨口應道,“就按阿父的意思辦吧。讓他好好守城,多殺賊寇,朝廷日後自有封賞。”
    “陛下聖明!”
    田令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一絲計謀得逞的得意。
    他立刻轉身,對那小黃門吩咐:“擬旨:擢升監軍使張承業為河東監軍,即日啟程赴晉陽李克用處任事。授李燁為濮州團練使,勉其忠勤王事,固守城池,欽此。”
    聖旨以最快的速度傳遞。
    當張承業在前往成都途中一處驛站接到這封冰冷的旨意時,已是數日之後。
    昏暗的油燈下,張承業展開聖旨,一字一句地看完。
    他臉上的皺紋仿佛瞬間深了許多,拿著聖旨的手微微顫抖。房間裏隻有他一人,寂靜得能聽到燈芯燃燒的劈啪聲。
    “河東監軍…濮州團練使…”張承業喃喃重複著這兩個詞,聲音幹澀沙啞。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悲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他一生忠於李唐皇室,恪守宦官本分,在濮州目睹李燁的艱難、勇武和對朝廷名義的尊重,他以為替李燁爭取一個應有的名分,是替朝廷收攏一個難得的、真正能打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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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調離河南,遠赴河東!
    明升暗降!
    將他從可能建立功業的前線調開,流放到沙陀人李克用的地盤!
    田令孜!
    這個一手遮天、嫉賢妒能的奸宦!
    張承業胸中氣血翻湧,恨不得立刻衝回成都,指著田令孜的鼻子痛罵!
    但他不能。他是宦官,是皇帝的家奴。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更讓他感到一種刺骨寒意和深深愧疚的,是對李燁。
    他離開濮州時,曾對那個在屍山血海中掙紮出來的年輕人說過“望你好自為之,勿負朝廷”。
    如今,朝廷卻隻給了李燁一個有名無實的“團練使”!
    這如何能安其心,固其誌?
    麵對即將到來的魏博大軍和黃巢的威脅,李燁和他的濮州,幾乎被朝廷放棄了!
    “李燁…老夫…對不住你啊…”張承業對著搖曳的孤燈,發出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力感和憤懣的歎息。
    這歎息中,有對田令孜弄權誤國的痛恨,有對朝廷昏聵的絕望,更有對那個在濮州孤城獨抗風暴的年輕人的一絲真誠的愧疚。
    昏黃的燈光將他佝僂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牆壁上,顯得無比孤寂和蒼涼。
    這位忠於大唐的宦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效忠的這個帝國,其根基已經腐朽到了何種地步。
    而他,連同那個遠在濮州的年輕人,都不過是這末世洪流中,身不由己的飄萍。
    附錄:
    唐僖宗 李儇
    身份: 唐朝第21位皇帝。
    核心特點: 曆史上著名的“童昏”之君。登基時年僅12歲,是唐朝即位年齡最小的皇帝之一。
    性格與作為:
    極度貪玩,尤其癡迷於打馬球、鬥雞、賭博,將國家大事視為兒戲。其“擊球賭三川”將重要的三川節度使職位作為馬球比賽的賭注)的荒唐行徑,成為其昏聵的象征。
    毫無治國理政的能力和興趣,對朝政極度厭倦。在位期間是唐朝中央權威崩潰、地方藩鎮割據加劇的關鍵時期。
    極度依賴和信任宦官田令孜,將軍政大權盡數委任,稱田為“阿父”。
    重大事件:
    王仙芝、黃巢起義: 在其統治期間爆發並席卷全國,最終導致黃巢攻陷長安。
    逃亡蜀地: 在田令孜挾持下,狼狽逃往四川避難,唐朝中央政權遭受毀滅性打擊“僖宗幸蜀”)。
    返回長安與帝國崩解: 雖借助藩鎮力量最終收複長安885年),但唐朝已名存實亡,各地藩鎮徹底獨立。返回長安後,與田令孜矛盾加劇,但無力擺脫控製。
    結局: 27歲病逝,留下一個徹底分崩離析的帝國爛攤子。
    田令孜
    身份: 唐末權傾朝野的宦官首領。
    核心特點: 唐僖宗朝實際上的最高統治者,以其貪婪、專橫和弄權著稱。
    上位與專權:
    原為小宦官,因侍奉年幼的僖宗而獲得信任。
    僖宗即位後,被任命為樞密使,後升任神策軍中尉,掌握了禁軍神策軍)的絕對控製權,這是其權力的根基。
    利用僖宗的昏庸無知,獨攬朝政,“政事一委令孜,呼為‘阿父’”。賣官鬻爵,賄賂公行,連宰相的任命也由其決定。
    重大作為與影響:
    搜刮無度: 為滿足僖宗奢靡開銷和自己貪欲,橫征暴斂,甚至強行掠奪長安商賈財富,導致民怨沸騰,加劇了社會矛盾。
    應對黃巢起義失敗: 指揮無能,導致長安失守,挾持僖宗倉皇逃往成都。
    與藩鎮交惡: 在逃亡和返回長安期間,因爭權奪利和賞賜不公如獨占鹽利、排擠功臣李克用),激化了與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等實力藩鎮的矛盾,直接引發了藩鎮聯軍進攻長安,迫使僖宗再度出逃,唐朝中央威信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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