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北地風雷,羅隱南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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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當羅隱胸前的傷口被幽州軍醫以秘製金瘡藥糊住,裹上厚厚的麻布,疼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著神經,但他已無法再等。
李可舉的承諾如同懸在濮州頭頂的利劍,早一刻兌現,便多一分生機。
清晨,天色灰蒙。
盧龍節度使府邸高大的側門吱呀開啟,一隊約二十人的精銳騎兵已在門外列隊等候。
他們清一色的玄色鐵甲,背負角弓勁弩,鞍側懸掛著幽州特有的厚重長柄戰刀,馬鞍旁還斜插著數支投擲用的短矛。
坐下的戰馬皆是肩高體健的塞北良駒,噴吐著團團白氣,馬蹄不安地刨著冰冷的土地。
一股剽悍、冷冽、如同出鞘彎刀般的殺氣,無聲地彌漫在清冷的晨霧中。
為首一名隊正模樣的軍官,身材精悍,眼神銳利如鷹。
他見到被牙兵攙扶出來的羅隱,隻是微微頷首,聲音如同鐵石相擊:“羅先生,奉節帥令,護送你南返。請上馬。”
語氣簡潔,毫無客套。
羅隱忍著疼痛,在牙兵的幫助下翻身上了一匹較為溫順的栗色戰馬。
他最後望了一眼身後那座在晨曦中如同巨獸蟄伏的幽州城,以及城門樓上那麵在寒風中獵獵招展、繡著猙獰“李”字的玄色大纛。
“有勞將軍。”
他對著那隊正抱了抱拳。
隊正不再多言,猛地一揮手:“出發!”
蹄聲得得,濮州的牙兵護衛和二十餘幽州突騎如同離弦之箭,衝出幽州城的門洞,踏上了南下的官道。
寒風如同刀子般割在臉上,牽扯著胸口的傷處,每一次顛簸都帶來一陣鑽心的劇痛。
羅隱咬緊牙關,伏低身體,緊貼著馬頸,任由冰冷的疾風灌入肺腑。
一路南下,沿途所見,更讓羅隱深切感受到盧龍這台戰爭機器的恐怖效率。
廣袤的河北平原上,無數條小股兵流如同歸海的溪澗,正源源不斷地向著幾個指定的要隘匯聚。
在渡過桑幹河時,他們遇到了大隊開拔的盧龍步卒。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移動的森林,沉重的腳步聲震得河岸的薄冰都在碎裂。
士兵們穿著半舊的皮甲或鐵甲,扛著長槍,背著盾牌,沉默地行進,隻有軍官粗糲的嗬斥聲和金屬的摩擦聲在河風中回蕩。
輜重車隊更是連綿不絕,牛車、馬車滿載著糧袋、草料、成捆的箭矢和拆卸開的攻城器械部件,在泥濘的道路上壓出深深的車轍。
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皮革味、牲口糞便的味道,以及一種鐵鏽般的、屬於戰爭本身的濃烈氣息。
“讓開!讓開!前軍急行!”
傳令兵揮舞著令旗,在隊伍側翼飛馳而過,帶起陣陣煙塵。
羅隱他們的騎兵小隊靈活地從這支龐大的步兵洪流側翼掠過。
那隊正指著遠處地平線上騰起的更大煙塵:“那是李全忠將軍的中軍,鐵騎開道,步卒押後,目標直指貝州魏博鎮北境重鎮)。”
羅隱順著方向望去。
隻見那片煙塵之下,隱隱有寒光閃爍,那是重甲騎兵的甲葉反光。
即便隔著如此遠的距離,依舊能感受到一股沉悶的、如同山嶽移動般的壓迫感傳來。
那是足以碾碎一切障礙的力量。
那景象,讓見慣了廝殺的羅隱也為之屏息。
沒有步兵的遲滯,這是一片純粹的、由鐵與血構成的狂潮!
視野所及,官道以及兩側的原野上,湧動著無邊無際的黑色洪流。
成千上萬的幽州突騎!
他們並未密集列陣衝鋒,而是以一種看似鬆散、實則隱含強大衝擊力的雁行陣或鋒矢陣型向前推進。
戰馬皆是肩高腿長的駿馬,膘肥體壯,噴吐著濃重的白氣,碗口大的鐵蹄踏在凍土上,發出悶雷般連綿不絕的轟鳴,大地都在隨之顫抖。
騎士們精悍無比,幾乎人人身著精良的環鎖甲或劄甲,甲葉在陰沉的冬日天光下泛著冰冷的幽藍。
他們鞍韉齊備,鞍側掛著重型騎弓和滿滿的胡祿,鞍後橫放著長柄的馬槊或鋒利的彎刀,許多騎士的馬鞍旁還懸掛著用於投擲的短矛和近戰格鬥的骨朵、鐵鐧。
輕便的圓盾掛在左臂上。
隊伍中夾雜著一些馱馬,背負著備用的箭矢、幹糧和修理甲胄兵器的工具。
整個隊伍行進速度極快,卻並不混亂。
軍官的號令聲、戰馬的嘶鳴聲、甲胄兵器的碰撞聲,混合著沉重的馬蹄聲,形成一股令人心悸的、毀滅性的交響。
那股剽悍、狂野、一往無前的氣勢,如同北地席卷而來的寒流,所過之處,百獸蟄伏,草木低伏。
羅隱他們的五十人小隊,在這股鋼鐵洪流麵前,渺小得如同投入怒海的石子。
他們被引導著避到路邊,靜靜地看著這決定魏博命運的力量從眼前洶湧而過。
羅隱騎在馬上,胸口的傷疤在鐵蹄踏地的震動下隱隱作痛,但他的目光卻異常灼熱。
“幽州突騎……”
羅隱喃喃自語,聲音淹沒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樂彥禎,你的喪鍾……已然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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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一夾馬腹,栗色戰馬嘶鳴一聲,衝下土坡,匯入那支等候的五十人小隊。
“走!回濮州!”
羅隱的聲音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穿透了鐵蹄的轟鳴,“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北地的風雷……帶回去!”
五十餘騎不再停留,如同掙脫了束縛的鷂鷹,再次加速,沿著盧龍鐵騎洪流奔湧的相反方向,一頭紮向南方那片血火交織的戰場,濮州。
朔風卷著砂礫抽打在臉上,羅隱伏在馬背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北地特有的粗糲和寒意。
他緊貼著馬頸,幾乎能感受到座下這匹幽州健馬滾燙的汗氣和急促的心跳。
遠方,濮州的輪廓終於在漫天黃塵中顯現。
魏博軍的營寨連綿不絕,如同一條巨大的繩索,緊緊箍住了孤城濮州。
深挖的壕溝在初春的凍土上劃出醜陋的疤痕,新築的長圍土牆雖未合龍,卻已顯露出猙獰的意圖,要將這座城徹底窒息。
土黃色的旗幟在風中懶散地飄動,巡弋的騎兵小隊像禿鷲般繞著城牆盤旋,箭樓上冰冷的弩機閃爍著寒光。
“快!”
羅隱猛地一夾馬腹,戰馬長嘶一聲,奮力衝向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包圍圈一處相對薄弱的結合部。
他身後的數十名護衛同樣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刀劍出鞘,硬生生在魏博軍驚愕的呼喝和倉促射來的稀疏箭矢中撕開了一道縫隙。
濮州城頭,了望的士兵顯然認出了這拚死突圍的小隊,吊橋在令人牙酸的絞盤聲中急速放下,城門洞開一線!
馬蹄踏過吊橋,衝入甕城。
沉重的城門在身後轟然關閉,將追兵的箭矢和咒罵隔絕在外。
甕城狹小的空間裏,濃烈的血腥味、傷患的呻吟、箭矢釘在木棚上的咄咄聲以及彌漫的硝煙味混雜在一起,嗆得人喉嚨發緊。
城牆磚石上密布著刀砍斧劈的痕跡和暗褐色的血汙,幾處新修補的牆垛還露著粗糙的木架和未幹透的泥灰。
然而,這傷痕累累的城牆依舊巍峨矗立,如同一個遍體鱗傷卻筋骨未斷的巨人,在寒風中沉默地宣告著自己的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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