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死路生門,南下匯合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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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帳裏燭火搖得厲害,光影在黃巢臉上亂爬,映得那張輪廓分明的帝王麵孔忽明忽暗。
    尚讓單膝跪在粗糙的地氈上,背脊挺得筆直。
    帳外夜風呼號,卷著沙塵和遠處隱約的梆子聲撲打在厚厚的氈壁上,嗚咽著不肯離去。
    尚讓的聲音像淬了火的鋼刀,猛地劈開凝滯的空氣:“陛下,若此信屬實,葛從周其心可誅!”
    “啪!”
    黃巢寬厚的手掌狠狠砸在麵前那張鋪著陳蔡一帶地圖的粗糙木案上!
    硯台猛地一跳,漆黑的墨汁潑濺出來,星星點點濺上地圖,也濺上了他明黃的袍袖。
    “朕待他不薄!”
    黃巢的吼聲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血腥的怒意。
    那雙曾點燃半個天下的眼睛,此刻燃燒著被至親背叛的狂怒火焰,死死盯住帳門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氈布,將千裏之外那個名字的主人揪過來生吞活剝。
    尚讓的頭垂得更低了些,額頭幾乎觸到冰冷的地氈。
    他沉默著,直到黃巢粗重的喘息聲在帳內回蕩了幾次,才緩緩抬起頭。
    “陛下,”
    他聲音低沉下去,一字一字,砸在人心坎上,“如今世事艱難,但這死路…未必就不是一條生門。”
    他慢慢抬起手,手指枯瘦卻異常穩定,指向了案上那張被墨跡汙染的地圖。
    “各藩鎮聯軍與我大齊軍對峙於此,已整整一年有餘!”
    他的指尖重重戳在陳州位置,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地圖戳破,“除了河東李克用的黑鴉軍,其餘各鎮,不過土雞瓦狗,紙紮的營盤!”
    那聲音裏充滿了對敵人虛張聲勢的蔑視。
    “我軍。”
    尚讓的手指猛地從陳州向北一彈,劃出一道銳利的軌跡,直指地圖上方。
    “當在陳州城下驟然發起反擊!不必求全殲,隻求雷霆一擊,打碎他們的如意算盤!”
    他眼中精光一閃,手指迅疾地越過一條代表河流的細線,“然後,乘其混亂,全軍最精銳之師,丟下輜重,連夜輕裝北上,強渡汴水!”指尖如刀鋒般切過汴水,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厲。
    “渡過汴水,兵鋒直指...”
    他的指尖帶著千鈞之力,重重落在代表濮州的那個點上,那裏已被墨跡染汙.
    “濮州!此城,三經戰火蹂躪,城牆傾頹,守卒疲敝!不管他葛從周是人是鬼,是忠是奸,”
    尚讓的聲音陡然拔高,斬釘截鐵.
    “我軍挾雷霆之威,一鼓作氣,必可踏平此城!”
    那踏平二字,裹挾著摧枯拉朽的殺伐之氣。
    指尖毫不停頓,繼續向東北方決絕地劃去,掠過鄆州.
    “拿下濮州,片刻不歇,立刻揮師東進,經鄆州。”
    最終,那根凝聚著最後希望的手指,穩穩地、重重地點在地圖的右上方.
    “全速返回青州!”
    尚讓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直射向黃巢,“這,陛下,就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深深楔入這死局之中。
    帳內死寂。
    隻有燭火燃燒的嗶剝聲,還有帳外風沙撲打氈布的嗚咽。
    墨汁順著案沿一滴、一滴,緩慢地落在尚讓跪著的地氈上,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暗色,如同無聲流淌的血。
    黃巢雕塑般矗立著,巨大的身影籠罩著整個禦案,也籠罩著跪在地上的尚讓。
    他臉上那狂怒的火焰漸漸熄滅,被一種更深沉、更酷寒的東西取代。
    他盯著地圖上那道由陳州經汴水、濮州、鄆州最終指向青州的、由墨點和墨線勾勒出的險絕路徑,目光銳利如鷹隼在俯瞰獵物的蹤跡。
    半晌。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眼。
    那雙眼睛裏的寒光,已凝成冰錐,刺破帳中的昏暗。
    他微微側首,對著帳外侍立的方向,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深處碾過:
    “傳令三軍!”
    那四個字,帶著鐵鏽和硝煙的味道,斬釘截鐵地落下。
    “準備大戰!”
    帳外,死寂瞬間被打破。
    如同冰麵驟然開裂,沉重急促的腳步聲、甲胄鐵片碰撞的嘩啦聲、壓抑而短促的傳令呼喝聲……匯成一股洶湧的暗流,驟然席卷了整個沉睡的營地。
    火把的光影在帳壁上瘋狂跳動,勾勒出無數奔走疾馳的身影。
    尚讓依舊跪在地上,聽著那山雨欲來的喧囂,眼底深處,那幽潭般的水麵下,終於掠過冰冷的決然。
    夜風更烈了,吹得禦帳頂上的黃龍旗獵獵狂舞,仿佛一頭掙脫了鎖鏈的困龍,正對著沉沉的夜空,發出無聲的咆哮。
    北風如刀,刮過陳州城外聯營的枯草,卷起灰黃色的塵土,打著旋兒撲向各色營旗。
    濮州軍三千人,在喧囂混亂的龐大聯營邊緣紮下陣腳。
    與那些甲胄鮮明、旌旗如林的藩鎮強兵相比,這支隊伍顯得單薄而樸素。
    但士卒們動作利落,壁壘營柵紮得異常牢固,透著一種經過戰火淬煉的沉凝。
    陷陣都的重騎兵沉默地擦拭著環首刀和騎槍的鋒刃,眼神冷硬;泰山都的士卒則習慣性地占據附近略高的地勢,警惕地掃視四周,他們背負的勁弓和腰間的短刀在晦暗天光下閃著微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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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燁站在營門前一塊半人高的風化石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這片巨大的泥潭。
    他年輕的麵容線條清晰,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將所有的情緒都封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之後。
    遠處,隱約傳來陳州城頭守軍與黃巢軍交戰的廝殺聲,還有沉悶的號角與鼓點。
    這就是晚唐,一個王朝腐爛到骨子裏的末世圖景。
    烽煙四起,白骨盈野,朝廷的威嚴早已被各路藩鎮踩在腳下,碾得粉碎。
    皇帝?
    不過是個倉皇逃竄的影子。
    唯有手中的刀,麾下的兵,還有那能買來刀兵糧草的硬通貨,才是這亂世裏真正的憑依。
    “使君!”
    葛從周的聲音在身側響起,低沉而有力。
    “主公,西華、太康、瓦子寨、八仙營,黃巢的聯營確實如蛛網勾連,堅固異常。我軍營盤在此,趙犨陳州守軍在西麵苦戰。”
    葛從周身材精悍,他是李燁從黃巢軍中“淘”來的悍將,熟知齊軍虛實。
    李燁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投向遠處黃巢軍聯營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片彌漫的塵煙與殺氣。
    “黃巢席卷天下,聚斂如山財貨,必藏於其核心營寨,八仙營、瓦子寨……這些地方,才是真正的寶庫。葛將軍,你當日提及的霍存、王虔裕那幾位猛將,當在何處?”
    “霍存善使鐵槊,有萬夫不當之勇,應仍在黃巢近衛軍中,常駐八仙營。王虔裕統帶精銳步卒,最可能鎮守瓦子寨這等樞紐要地。”葛從周的聲音帶著一種對強者的確認,“皆是難得的好手,可惜明珠暗投。”
    李燁微微頷首,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岩石表麵劃過,留下淺淺的白痕。
    陳州之圍?
    勤王救駕?
    這些都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皮相。
    他李燁,區區濮州團練使,率三千孤軍來此,為的是三樣東西:
    黃巢席卷天下積攢下的滔天財富,那是未來割據一方、問鼎中原的命脈根基;
    霍存、王虔裕這等被亂世風沙掩埋的悍將良才,是他們這些根基淺薄者迅速壯大的筋骨血肉;
    最後,是在這天下強藩環伺的牌桌上,用赫赫戰功敲開一道縫隙,博取朝廷那雖已貶值卻依舊不可或缺的認可,一個節度使的旌節!
    唯有如此,他李燁的名字,才配在這即將到來的、更加慘烈的逐鹿場中,被人提起。
    聯軍雖號令不一,諸鎮各懷鬼胎,黃巢雖仍有十數萬之眾,聯營森嚴,但他仿佛已看到那龐大帝國傾塌的軌跡,看到那梟雄末路的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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