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洹水驚變,鐵騎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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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北岸的晨霧像沉甸甸地壓在蘆葦蕩上,連風都吹不散這黏稠的水汽。
魏博軍的營帳沿著河岸鋪開十裏,中軍大帳前的 “樂” 字大旗在風中飛舞,旗麵濺滿了前幾日廝殺留下的暗紅血點。
樂彥禎身披亮銀鎖子甲,甲葉上的麒麟紋在晨光裏若隱若現,他站在臨時搭建的望樓之上,手中長槊拄在木板上,發出吱呀的輕響。
“朱節度你看,”
樂彥禎用長槊指著南岸,語氣裏滿是不屑。
“李可舉那老匹夫的營寨都快斷炊煙了,昨夜還派細作泅水突圍,被我決死都的弟兄一箭射穿了喉嚨。”
他身後的親兵捧來酒囊,他仰頭飲了一大口,酒液順著胡須滴落。
“不出三日,我必踏平他的營壘,讓幽州人知道魏博軍的厲害!”
朱瑄穿著件灰布袍,與樂彥禎的張揚截然不同。
這位天平軍節度使撚著胡須,目光掠過波光粼粼的河麵,眉頭始終沒有舒展。
“樂節度不可大意。李可舉的幽州突騎乃是百戰精銳,隻是缺糧才堅守不出。更要緊的是,昨夜探馬回報,濮州李燁已過黃河,先鋒距魏州不足五十裏了。”
“李燁?”
樂彥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把酒囊往地上一摔,皮囊在泥地裏滾出老遠。
“前幾個月,我沒能拿下濮州,這廝在我麾下不過是個都頭,麾下幾千殘兵也敢來湊熱鬧?”
他拍著望樓的欄杆大笑。
“正好,今日一並收拾了,讓他知道叛逃的下場!”
朱瑄的臉色沉了下來。
“樂節度怕是忘了,此人在瓦子寨以三千人破黃巢五千精銳,汴水岸邊更是擊潰了林言的玄甲銳士。朱溫、李克用何等人物,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
“聽說他麾下有支陷陣都,重甲騎兵衝鋒時能踏破堅城,還有銳士都的長刀陣,斬將奪旗如探囊取物,不可輕敵啊。”
“哼,鄉野匹夫的僥幸之功罷了!”
樂彥禎猛地轉身,銀甲上的鱗片碰撞作響。
“我魏博決死都乃是河北精銳,張玉更是我親手提拔的悍將,麾下兩千銳士哪個不是以一當十?今日就讓李燁嚐嚐長槍陣的厲害!”
朱瑄還想再勸,卻見樂彥禎已大步走下望樓,對傳令兵怒吼:“讓羅弘信守好大營,我帶決死都渡河,半個時辰內踏平濮州軍營!”
朱瑄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親衛道:“傳令各營壓陣觀望,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戰。”
他望著南岸隱約出現的濮州軍旗號,心裏暗叫不好,樂彥禎這般輕敵,怕是要栽跟頭。
此時的洹水南岸,濮州軍營寨。
營地背靠一處土坡,營門正對著河岸,柵欄外挖了淺淺的壕溝,幾名士兵正往溝裏鋪設削尖的木刺。
李燁披著件玄色披風,站在土坡上眺望北岸。
“使君,魏博軍動了!”
趙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位陷陣都指揮使甲胄還沒係好,手裏攥著半截幹糧。
“看旗號是樂彥禎的親軍決死都,領頭的是張玉那廝!”
李燁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北岸的魏博軍陣中,兩千名步兵正推著十餘架浮橋靠近河岸。
這些士兵都穿著黑色皮甲,手持丈二長槍,隊列整齊如刀切,正是魏博軍引以為傲的決死都。
為首的將領身材魁梧,騎著匹黑馬,腰間懸著兩柄短刀,正是決死都指揮使張玉。
“來得好快。”
李燁沉聲道。
“樂彥禎是想趁我軍立足未穩,先占南岸建橋頭堡。趙猛你看,張玉的布陣極有章法,前排三列長槍兵呈梯次排列,後排是硬弩手,兩翼還有持盾刀兵護衛,明顯是想穩紮穩打。”
趙猛啃了口幹糧,含糊道:“管他什麽章法,陷陣都衝過去一踏就散!”
“不可。”
李燁搖頭。
“洹水南岸地勢狹窄,若讓他們站穩腳跟,後續大軍源源不斷渡河,咱們就會被擠在河灘上動彈不得。必須趁他們半渡之時擊潰決死都,打掉樂彥禎的銳氣!”
他指向河對岸,“趙猛,陷陣都全體披重甲,戰馬用鐵索相連,你親自帶隊從正麵衝擊槍陣!”
“得令!” 趙猛把幹糧一扔,轉身大喊,“陷陣都聽令!披重甲,牽戰馬,鐵索連陣!”
營地裏頓時響起甲胄碰撞的鏗鏘聲。
陷陣都的士兵們迅速將備用的明光鎧披在戰馬身上,又用手臂粗的鐵索將戰馬兩兩相連,三百名重騎兵很快組成一道寬約十丈的鋼鐵陣線,馬蹄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轟鳴。
“霍存!”
李燁又道,“你率銳士都從側翼蘆葦蕩迂回,繞到決死都後方,用長刀陣切斷他們的退路,記住要快,等陷陣都正麵接戰再動手!”
霍存抱拳領命,轉身對銳士都士兵喝道:“弟兄們,抄家夥!跟我從蘆葦蕩走,斬將奪旗的時候到了!”
兩千名銳士都士兵握緊丈餘長的環首刀,刀身在晨光裏閃著寒光,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岸邊的蘆葦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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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張玉已率決死都半數人馬渡過洹水,在南岸河灘上列陣。
他勒馬立於陣前,看著對岸正在集結的濮州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燁小兒,當年在魏博時你見了我都要繞道走,如今當了節度使就敢來撒野?今日就讓你知道決死都的厲害!”
他揮舞長槍指向濮州軍營:“前排結槍林陣,後排弩手上弦,兩翼刀兵護陣!等大軍全部渡河,咱們直接踏平他們的營寨!”
決死都的士兵齊聲呐喊,長槍如林般斜指天空,硬弩手的弓弦繃得筆直,箭簇在晨霧中閃著幽光。
北岸的樂彥禎看得眉飛色舞,對身邊親兵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我魏博的決死都!等拿下李燁,本帥就向陛下表奏張玉為貝州刺史!”
就在這時,濮州軍的營門突然大開。
趙猛的陷陣都如同一道銀色洪流,衝破晨霧直撲河灘。
戰馬披著重甲,鐵索相連的陣線如同一麵移動的鋼鐵牆,馬蹄踏在泥地上濺起尺高的水花,轟鳴聲震得河岸都在微微顫抖。
“放箭!快放箭!”
張玉臉色驟變,厲聲嘶吼。決死都的弩手紛紛鬆開弓弦,箭矢如雨點般射向陷陣都,但大多被厚重的馬鎧彈開,隻留下叮叮當當的脆響。
少數箭矢射中戰馬眼睛或關節,也隻能讓個別戰馬受驚,根本擋不住這勢如破竹的衝鋒。
“結死陣!”
張玉揮舞長槍,親自站到陣前。
“長槍斜指地麵,抵住戰馬衝擊!” 前排的決死都士兵紛紛下蹲,槍柄拄在泥地裏,槍尖斜指前方,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鋼鐵荊棘叢。
但這道防線在陷陣都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趙猛一馬當先,鐵槊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向最前排的槍陣,隻聽 “哢嚓” 一聲脆響,三杆長槍同時被震斷,持槍的士兵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出去,在空中噴出鮮血。
緊隨其後的陷陣都重騎兵如同一把燒紅的鐵錐,狠狠鑿進決死都的陣腳。
鐵索相連的戰馬不斷衝撞、踐踏,將密集的槍陣撕開一道道口子。
決死都的士兵被馬蹄踏碎胸骨,被鐵槊洞穿胸膛,慘叫聲、兵刃碰撞聲、戰馬嘶鳴聲混雜在一起,在河灘上回蕩。
張玉揮舞長槍奮力抵抗,槍尖如毒蛇般刺出,接連挑落三名濮州軍士兵,但陷陣都的重騎源源不斷地湧來,他的陣型很快搖搖欲墜。
就在此時,側翼的蘆葦蕩裏突然傳來震天的呐喊。
霍存的銳士都如潮水般衝出,兩千柄長刀同時揮起,形成一道閃爍著寒光的刀牆,朝著決死都的後陣猛劈過去。
“不好!有埋伏!”
張玉眼角餘光瞥見側翼的變故,心頭大駭。決死都的後陣都是弩手,此刻正忙著裝填箭矢,根本來不及防備。
銳士都的長刀手如砍瓜切菜般衝進弩手陣,長刀劈落之處,弩手們紛紛身首異處,鮮血染紅了河灘的泥水。
“回陣!快回陣!”
張玉嘶吼著想要收攏陣型,但前有陷陣都的重騎衝擊,後有銳士都的長刀劈殺,決死都的士兵早已方寸大亂。
有的士兵扔下長槍跪地求饒,有的試圖跳進洹水逃生,卻被銳士都的士兵用刀背拍暈在水裏。
趙猛在亂軍之中一眼瞥見張玉的將旗,催馬直撲過去。
鐵槊帶著勁風橫掃,張玉舉槍格擋,兩柄兵器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張玉隻覺手臂發麻,虎口崩裂,長槍險些脫手飛出。
他剛想調整姿勢,趙猛的鐵槊已如閃電般刺出,正中他的胸口。
“噗 ”
張玉噴出一大口鮮血,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的槊尖,喃喃道:“怎麽可能……” 話音未落便從馬背上栽落,被陷陣都的戰馬踏成肉泥。
“張玉死了!決死都敗了!”
濮州軍士兵齊聲呐喊,士氣大振。
殘餘的決死都士兵見主將被殺,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紛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洹水南岸的河灘上,到處都是魏博軍的屍體和散落的兵器,渾濁的河水被染成暗紅,漂浮的屍體順流而下,景象慘不忍睹。
北岸的樂彥禎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長槊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引以為傲的決死都,竟然在半個時辰內就被李燁擊潰,連悍將張玉都戰死沙場。
“不…… 不可能……” 樂彥禎臉色慘白如紙,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的親兵們也個個麵露懼色,望著南岸濮州軍的旗號,眼神裏充滿了敬畏。
朱瑄在一旁冷冷道:“樂節度現在信了吧?李燁麾下的軍隊,絕非尋常藩鎮可比。”
他調轉馬頭,“傳令各營退回大營,這洹水南岸,已不是我軍能染指的地方了。”
樂彥禎還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濮州軍在南岸築起防禦工事,將決死都的旗幟踩在腳下,升起了忠義軍的 “李” 字大旗。
洹水南岸的濮州軍營裏,李燁正站在土坡上清點戰果。
趙猛提著張玉的首級走來,甲胄上沾滿了血汙:“使君,此戰斬敵一千二百餘,俘虜七百多,繳獲戰馬三百匹,長槍、硬弩無數!”
李燁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那些俘虜身上:“傳令下去,受傷的俘虜好生醫治,願意歸降的編入輔兵,不願歸降就地處決!”
“遵命!”
霍存擦拭著長刀上的血跡走來:“使君,銳士都折損了八十餘人,都是衝擊槍陣時被刺傷的。”
“厚葬陣亡弟兄,優撫家屬。” 李燁沉聲道,“傳令各都加固營防,趙猛率陷陣都守住渡口,霍存帶銳士都巡查周邊,防止樂彥禎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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