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新的棋局:東都洛陽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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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被供奉在了帥府正堂,那明晃晃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和“東都留守”的頭銜,讓每一個進出的忠義軍將領都挺直了腰杆。
一時間,整個濮州城都洋溢在一種亢奮的情緒之中。
晚間的慶功宴上,趙猛喝得滿臉通紅,抱著一個酒壇子,大著舌頭對李燁說道:“主公……不,現在該叫相公了,相公,您說,咱們什麽時候發兵洛陽?皇帝老兒把東都的地都給咱們了,咱得趕緊去收回來啊,這張全義,當初背叛李罕之投了朱溫,定然不是什麽好鳥,咱們正好替天行道,把他給辦了。”
“沒錯,打了洛陽,咱們就占據了天下之中,到時候看那朱溫老賊還怎麽囂張。”
一眾將領紛紛附和,群情激昂。
李燁含笑舉杯,與眾人同飲,卻沒有接這個話茬。
他能理解將士們的興奮,這種來自朝廷的“正名”,對這些出身草莽的漢子們來說,是無上的榮耀。
但榮耀的背後,是刀光劍影。
宴席散後,夜深人靜。李燁的書房內,燈火通明。
他與軍師羅隱相對而坐,兩人麵前的炭爐上,一壺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先生怎麽看這份大禮?”
最終,還是李燁先開了口。
羅隱將一塊新炭添進爐中,火光映著他清瘦的臉龐,顯得格外明亮。
他緩緩說道:“一份燙手的山芋,一份催命的符咒,也是一份天賜的良機。”
李燁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天子此舉,用心昭然若揭。”羅隱分析道,“他被朱溫逼入絕境,便將我們推到台前。這東都留守的官印,就像一塊綁著我們脖子的磨盤,將我們死死地拽向洛陽這個巨大的漩渦。我們若是不動,便是抗旨不遵,失了勤王的大義;我們若是動了,便是與朱溫在河南腹心之地展開決戰。無論勝負,長安之圍自解。好一招禍水東引。”
李燁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英雄所見略同。天子是想用這名分,逼著我們去啃朱溫最硬的骨頭。他算準了,我們拒絕不了這份大義。”
“確實拒絕不了。”羅隱苦笑一聲,“這份大義,對內可安撫將士,凝聚人心;對外可招攬豪傑,分化敵營。主公如今,已是名正言順的朝廷宰相,是奉詔討賊,再不是之前的地方藩鎮了。此消彼長,朱溫那邊,可就難受了。”
正如羅隱所料,汴梁城內的朱溫,此刻已經不止是難受,而是出離了憤怒。
當長安的聖旨內容傳到宣武軍帥府時,朱溫正在與李振商議如何圍剿那支該死的踏白軍。
聽完傳令兵的稟報,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隨即,一股血氣直衝頭頂。
“噗——”
一口鮮血,猛地從朱溫口中噴出,濺灑在麵前的地圖上,將洛陽二字染得一片血紅。
“狗皇帝!無膽鼠輩!豎子敢爾!”
朱溫指著西邊長安的方向,破口大罵,狀若瘋虎。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平生未有之奇恥大辱。
他辛辛苦苦,費盡心機打下來的洛陽,他視為囊中之物的河南腹地,那個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隻差最後一步就能徹底掌控的傀儡皇帝,竟然反手就將這一切送給了他的敵人。
這不僅僅是背叛,這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在天下人麵前,狠狠地扇了他朱全忠一個耳光。
“主公息怒!”李振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朱溫,急聲勸道,“氣血攻心,於事無補啊!”
朱溫一把推開他,雙目赤紅:“息怒?你讓孤如何息怒,孤為他掃平黃巢,為他攻伐河東,到頭來,他卻聯合外人,來奪孤的基業,這個天下,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公理?”
李振心中暗歎,王法?公理?
這個世道,誰的拳頭大,誰就是王法。
隻是這話,他不能說出口。
他沉聲道:“主公,此刻不是憤怒的時候。聖旨一下,天下震動。李燁得了大義名分,必然會對我河南之地動手。而眼下最關鍵的一點,不在別處,就在洛陽城內的張全義身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溫的怒火瞬間化為冰冷的殺機。
他想到了那個在他麵前卑躬屈膝、獻上洛陽城的河南尹。
張全義!
此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投機者。
當初能為了榮華富貴背叛李罕之,今日會不會為了更高的價碼,背叛自己?
尤其是現在,李燁被封為東都留守,名義上,已經是張全義的頂頭上司了。
“此人……留不得!”朱溫眼中殺機畢露,“孤這就派人去洛陽,將他一家老小,滿門抄斬!”
“萬萬不可!”李振立刻阻止道,“主公,張全義如今乃洛陽之主,手握兵權。我們此時動他,一來師出無名,二來隻會逼反他,讓他死心塌地投靠李燁,到那時,我們等於親手將洛陽送給了敵人。”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朱溫強壓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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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同時監視。”李振一字一頓地說道,“立刻派一名心腹使者,攜帶重禮前往洛陽,加封張全義為河南府尹,對他好言撫慰,言明朝廷聖旨不過是離間之計,主公對他信任不減。讓他安心守城,同時,我們的使者就留在洛陽,名為協助,實為監視。隻要張全義沒有異動,我們就不能先動手。”
朱溫沉默了。
他知道李振說的是老成之言。
但一想到要對一個潛在的叛徒笑臉相迎,他就感到一陣惡心。
“另外,”李振繼續道,“主公應立刻傳檄天下,痛斥李燁名為忠臣,實為國賊,蠱惑聖聽,圖謀不軌。我們在輿論上,絕不能輸了陣腳!”
朱溫思量半晌,終於緩緩點頭:“就依先生所言。去吧,派朱友裕去洛陽。他是我的族侄,份量足夠,也夠心狠手辣。告訴他,穩住張全義,但若發現他有任何不軌之心,可先斬後奏!”
一道道命令從汴梁發出,一張針對洛陽的無形大網,開始悄然收緊。
而風暴的中心,洛陽城內。
河南尹張全義,也同樣手捧著一份抄錄的聖旨,枯坐了一夜。
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變幻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內心。
李燁,宰相,東都留守……
這些字眼,像一把把小錘,反複敲打著他的心。
他比誰都清楚,朱溫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是一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梟雄。
自己獻城有功,才換來今日的地位,但這份信任,薄如蟬翼。
如今,李燁挾天子之威而來,朱溫的後院又燃起大火,焦頭爛額。
這天下,似乎又要變天了。
自己是繼續抱著朱溫這條大腿,還是……另尋高枝?
就在他心亂如麻之際,一名心腹親兵悄然入內,呈上一封密信。
“府尹大人,濮州來的信。”
張全義眼皮一跳,連忙拆開。信上的字不多,筆跡遒勁有力,內容更是讓他心中一震。
信中沒有招攬,沒有許諾,甚至沒有半句威脅。
通篇隻是以新任“東都留守”的身份,對“河南府尹”張全義噓寒問暖,讚揚他治理洛陽有方,百姓安居,最後隻是淡淡地提了一句,“不日或將巡視東都,屆時還望張府尹多多協助”。
看似一封平淡無奇的公文,張全義卻從中讀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壓力。
“巡視東都……”他喃喃自語,手心滲出了冷汗。
李燁這是在告訴他,洛陽,我遲早要來。
你是自己把門打開,還是等我把門踹開?
這是一個選擇題,一個關乎身家性命,滿門榮辱的選擇題。
張全義將信紙湊到燭火前,看著它慢慢卷曲,變黑,化為灰燼。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
“來人。”他低聲喚道。
“在。”
“傳令下去,自今日起,緊閉城門,加強城防。無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尤其是……西邊來的人,要格外留意。”
“遵命!”
親兵退下。書房內,隻剩下張全義一人。
他緩緩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向東方濮州的方向,夜色深沉,一如此刻的天下棋局。
他知道,自己這顆棋子,已經站在了命運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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