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初入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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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軲轆碾過武陵縣城的青石板路時,柳青正低頭把箭匣往包袱裏塞,一股酸腐氣突然鑽鼻子裏 —— 像是爛菜葉泡了水,還混著點說不清的黴味,她立馬捂住鼻子,眉頭皺成一團:“少爺,這味兒也太衝了,比威寧鄉下的糞坑還難聞。”
    蘇康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心裏也沉了沉。
    街道兩旁的鋪子沒幾家開著,掛著的幌子不是破了洞就是褪了色,有的門扉歪歪斜斜靠在牆上,鋪麵上的灰塵厚得能寫字。
    偶爾有行人路過,都是臉黃肌瘦的模樣,身上的麻布衣服補丁疊補丁,見了他們的馬車,也隻是眼皮抬一下,眼神木愣愣的,連好奇的勁兒都沒有。
    “這地方咋比威寧最窮的鄉還破?”
    王剛咂著嘴,手裏的韁繩不自覺鬆了些,像是怕馬蹄聲太響,驚著這座沒生氣的縣城。
    他趕了半輩子車,走南闖北見得多了,可連城門口沒守衛的縣城,還是頭一回見 —— 就三隻野狗在城牆根的垃圾堆裏刨食,見馬車過來,也隻是抬了抬頭,尾巴都懶得搖一下,又埋著頭找吃的。
    蘇康收回目光,對王剛說:“先找家客棧歇腳,把東西放好,咱們再去縣衙。”
    上回道上剛遇過截殺,馬車裏還藏著剩下的竹筒炸雷和幾把連弩,直接去官府太紮眼,而且他也想趁歇腳的工夫,聽聽當地人怎麽說武陵的情況 —— 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的也未必全是真的。
    王剛應了聲 “好”,趕著馬車慢慢往縣城中心挪。
    又走了半盞茶的工夫,才看見一家掛著 “悅來客棧” 招牌的鋪子,幌子是新縫的藍布,門臉也還算整齊,比旁邊那些破破爛爛的店家強多了。
    “就這家吧,看著還像點樣子。”
    蘇康先跳下車,伸手扶柳青下來,王剛則把棗紅馬牽到客棧後院的馬廄,跟夥計要了把草料 —— 這馬一路累壞了,得好好補補。
    客棧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漢子,臉上堆著笑,手裏的抹布把櫃台擦得發亮:“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咱們這兒有上房,也有通鋪,上房幹淨,還帶個小窗戶,通風。”
    “要三間上房,再在大堂備三碗熱麵,多加倆荷包蛋。”
    蘇康掏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在櫃台上,“後院的馬給添點好料,別虧著它。”
    老板眼瞅著銀子,笑容更殷勤了:“好嘞!客官放心,馬料都是新磨的豆子,麵馬上就好!”
    說著喊來個十五六歲的夥計,領著他們往二樓上房走。
    上房確實還算幹淨,就是牆角有點黴斑,窗戶紙破了個小洞,風一吹 “嘩啦” 響。
    柳青先把包袱裏的連弩和箭匣拿出來,藏在床頭的櫃子裏,又仔細檢查了門窗,確認插銷結實,才鬆了口氣:“少爺,這兒看著還行,沒什麽不對勁的。”
    蘇康點點頭,走到窗邊往外看 —— 樓下是條窄巷,偶爾有幾個行人匆匆走過,都是低著頭,沒什麽聲響。
    他正看著,樓下傳來夥計的聲音:“客官,麵好了,在大堂呢!”
    “走吧,先去吃麵。”
    蘇康轉身,“正好在大堂聽聽動靜。”
    三人下樓到了大堂,裏麵就兩桌客人,都坐在角落,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夥計把三碗熱麵端上來,碗裏飄著幾片青菜葉,每個碗裏都臥了兩個金黃的荷包蛋 —— 在這武陵縣,算是難得的豐盛了。
    蘇康剛拿起筷子,就聽見隔壁桌兩個漢子的說話聲,斷斷續續飄過來:
    “…… 昨天城南張老三家又沒了兩口,也是發瘟的,今早被官差拖去亂葬崗了……”
    “可不是嘛!這瘟病都快一個月了,沒個當官的管管,再這麽下去,咱們武陵縣的人都得死絕!”
    另一個漢子聲音發悶,像是在歎氣,“前幾任縣令來了沒半年就跑了,聽說新來的這兩天要到,誰知道是來幹事的還是來混日子的……”
    蘇康夾著麵條的手頓了頓,悄悄給王剛遞了個眼神 —— 看來武陵不僅窮,還在鬧瘟疫,而且官府根本沒管,百姓怨氣不小。
    柳青也聽見了,眉頭皺得更緊,湊到蘇康耳邊小聲說:“少爺,這瘟疫會不會傳染啊?咱們要不要換家客棧?”
    “別慌,先聽聽再說。”
    蘇康低聲回了句,又故意提高聲音問過來添茶水的夥計:“店家,剛才聽人說縣裏在發瘟?這事兒嚴重不嚴重?”
    夥計手裏的茶壺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壓低聲音說:“客官是外地來的吧?這瘟病從上個月就開始了,一開始就幾個人,後來越來越多。得了病的先發燒怕冷,接著上吐下瀉,身子弱的撐不過三天就沒了。現在城裏的藥鋪都快空了,最便宜的草藥都賣斷了貨,縣太爺那邊也沒個說法……”
    “那縣衙不管嗎?”
    王剛忍不住問,“當官的不就是管這些事的?”
    夥計撇了撇嘴,聲音壓得更低了:“管?縣丞周大人天天待在衙門裏不出來,衙役們也懶得管事,也就偶爾派兩個人去亂葬崗燒把火,免得瘟疫傳得更快。客官要是沒啥事,還是少出門,尤其別去城南那邊 —— 發瘟的人大多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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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又怕惹麻煩似的補了句,“客官可別說是我跟你們說的,要是被官差知道了,我這小店都得關門。”
    蘇康點點頭,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夥計:“謝了,我們知道了,不會往外說的。”
    夥計接過銅板,揣進懷裏,又叮囑了兩句“小心為妙”,才匆匆走開。
    等夥計走遠了,王剛才壓低聲音說:“少爺,這武陵縣也太離譜了,當官的不管事,百姓遭罪,這哪像個縣城啊?”
    “越離譜,越有問題。”
    蘇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咱們剛到,別露聲色,先住下來,多聽聽動靜。”
    三人吃完麵,蘇康讓王剛去後院看看馬,自己則帶著柳青在客棧附近轉了轉。
    街上還是沒什麽人,路過一家賣雜貨的小店時,看到牆角坐著個曬太陽的老頭,佝僂著背,像一截枯木,身上的麻布衣服破了好幾個洞,露出幹瘦的胳膊,手裏還攥著半塊硬邦邦的窩頭。
    “老人家,問個路,縣衙怎麽走啊?”
    蘇康走過去,盡量讓語氣溫和些 —— 老頭住在縣城裏,說不定知道更多情況。
    老頭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打量了蘇康半天,又看了看旁邊的柳青,半晌才啞著嗓子說:“往前走到頭,左拐,那座最高的房子就是。”
    他頓了頓,突然問,“你可是…… 新來的縣官?”
    蘇康愣了一下,沒想到老頭能看出來,點點頭:“正是,我是新任縣令蘇康。”
    老頭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聲音更啞了:“來了也好…… 來了也好……”
    他沒再往下說,重新低下頭,把手裏的窩頭往嘴裏送,咬了半天也沒咬下來一塊,看樣子牙都快掉光了。
    蘇康心裏不是滋味,想再問些瘟疫的事,可看老頭那模樣,像是多說一個字都嫌費力氣,隻好作罷,從懷裏掏出兩個銅板,放在老頭身邊的石頭上:“老人家,買點熱乎的吃吧。”
    老頭沒抬頭,也沒說話,隻是攥著窩頭的手緊了緊。
    蘇康歎了口氣,轉身往客棧走。柳青跟在後麵,小聲說:“少爺,這老頭看著好可憐,咱們要不要再幫幫他?”
    “咱們剛到,自身都還沒站穩,幫得了一個,幫不了全縣的人。”
    蘇康聲音沉了些,“先把武陵的情況摸清,才能真正幫他們。”
    回到客棧,王剛也從後院回來了,皺著眉說:“少爺,後院馬廄的夥計說,這兩個月死了不少人,有的是發瘟死的,有的是餓的,城南的亂葬崗都快堆不下了,夜裏經常能聽見野狗叫。”
    蘇康坐在桌邊,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 瘟疫、饑荒、官府不作為,這武陵縣的爛攤子,比他想的還糟。
    他穿越到這大乾朝一年多,在威寧的時候也見過饑荒,可沒見過百姓這麽麻木的模樣,看來這背後,肯定還有別的事。
    “天色不早了,咱們先歇著,明天一早去縣衙報到。”
    夜色慢慢沉了下來,武陵縣城裏沒什麽燈火,隻有零星幾家窗戶亮著微弱的光,很快也滅了。
    蘇康躺在客棧的床上,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野狗叫聲,翻來覆去睡不著 —— 那個姓韓的京城人還沒罷休,武陵縣又這麽亂,他這趟上任,怕是比在威寧的時候,還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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