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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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彬見狀,鬆快地吐了口氣,連忙拱手道:“大人英明!這下可算把這樁冤案捋明白了,魯琦那小子總算能沉冤得雪了!”
    蘇康沒接這話茬,轉頭衝旁邊的獄卒吩咐道:“去,把魯琦帶過來。”
    沒等多大一會兒,魯琦就被帶到了大堂上。
    他身上還是那套打了好幾塊補丁的囚服,不過瞧著像是用冷水擦過臉,原本糊著灰的臉頰露出來,高鼻梁,薄嘴唇,眉眼間那股不服輸的勁兒還在,就是臉色透著股牢裏熬出來的蠟黃。
    獄卒把剛才張二和劉典史認罪的話跟他簡單說了說,魯琦先是愣了半天,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蘇康,先前滿是警惕的模樣慢慢鬆了,眼仁裏漸漸泛了點水光,有驚喜,有不敢置信,還有點藏不住的盼頭,嘴角動了好幾下,卻沒說出話來。
    “魯琦。”
    蘇康往前邁了兩步,親自伸手去解他肩膀上的枷鎖,鐵鐐“哐當”一聲砸在青磚上,聲音在安靜的大堂裏格外響。他拍了拍魯琦胳膊上勒出來的紅印子,語氣盡量放得平和:“這幾天,委屈你了。”
    魯琦猛地抬起頭,原本渾濁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唰”地就湧了上來,掛在眼睫上晃悠。
    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卡了團棉花,啞著嗓子憋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大…… 大人,我……我真沒偷銀子……”
    “我知道你沒偷。”
    “謝謝大人為小民洗刷這個不白之冤!俺……”
    蘇康立即打斷他的話,語氣裏沒半點懷疑,“你本來就沒罪,謝我幹啥?對了,我聽獄卒說,你是個木匠,手藝還挺精?”
    魯琦愣了愣,沒想到縣令大人會問這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回……回大人,從小跟著俺爹學的,會做點木活,不算啥精不精的。”
    “不算精?我聽說前兩年東頭老王家蓋房,房梁上那雕花還是你給刻的?”
    蘇康笑了笑,這話是他昨天翻舊案卷宗時偶然看到的,這會兒正好用來拉近距離,“現在武陵縣要修水利、整校舍,正缺你這樣會幹活的手藝人。我想著,你要是願意留下,就跟著管縣裏的營造差事,給百姓做點實在事,咋樣?”
    魯琦徹底懵了,站在原地跟傻了似的,眼睛瞪得溜圓。
    他本來以為能洗清冤屈,不用再蹲大牢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哪敢想這位年輕的縣令還願意讓他當差?
    他捏了捏自己布滿老繭的手,這雙手在牢裏被鐵鏈磨破了皮,以前跟著爹做活時,能雕出會蹦的兔子、會開的蓮花,卻因為不肯給貪官做私活,被到處排擠,甚至被人誣陷偷銀子 —— 如今竟然有人肯信他,還敢用他?
    積壓了好幾年的委屈、憋悶一下子全湧了上來,魯琦“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地砸在青磚上,哽咽著說道:“大人,俺……俺願意!隻要大人不嫌棄俺是個牢裏出來的,俺啥活都願意幹!修河堤、蓋校舍,俺保證把活做得結結實實,絕不讓大人失望!”
    “起來吧,跪啥?”
    蘇康急忙伸手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你先去賬房領二十兩銀子,置辦些稱手的工具,再招幾個你信得過的幫手。對了,你弟弟魯鈺,我已經讓人接到衙署後院了,還請了大夫給他看腿傷,等會兒你就能見著他,你們兄弟倆跟家人也能團聚了。”
    “俺弟?”
    魯琦猛地抬起頭,眼淚流得更凶了,聲音都在發顫,“大人,俺弟他……他腿沒事吧?俺聽說他為了給俺申冤,拖著傷腿在衙門口跪了三天……”
    “放心,大夫看過了,就是有點骨裂,養段時間就好了。”
    蘇康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多說。
    他心裏清楚,這種時候說再多客套話都沒用,不如給點實在的 —— 魯琦這種手藝人,踏實、認死理,你信他、給他機會,他肯定會用十倍的力氣來回報。
    魯琦還想說啥,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一個勁兒地抹眼淚,最後憋出一句:“大人,俺……俺啥也不說了,往後您指哪,俺就打哪!”
    蘇康笑著點點頭,讓衙役領著他前去賬房。
    魯琦走的時候,腳步還有點踉蹌,可後背卻挺得筆直,不像剛才那樣縮著肩膀,透著股從來沒有過的輕快。
    陽光透過大堂的窗欞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是終於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周文彬站在一旁,看著蘇康的側臉,心裏越看越敬佩。
    他原先還擔心這位年輕的縣令隻會斷案,沒想到還這麽會用人 —— 不光洗清了冤案,還把魯琦這樣的好手藝留在了縣裏。
    他琢磨著,往後武陵縣,怕是真要變個樣了。
    蘇康看著魯琦的背影,心裏也鬆了口氣。
    他來到這武陵縣當縣令,可不是來混日子的,但要想把縣治理好,光靠他一個人可不行,得有魯琦這樣踏實幹活的人,有周文彬這樣勤快的下屬,一步步來,總能把這小縣城盤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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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琦跟著衙役往賬房走,腳底下像踩著棉花,渾身的骨頭都鬆快了。
    路過衙署後院的月亮門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 牆根下的石凳上坐著個年輕人,穿著件打了補丁的藍布衫,右腿上纏著白布,正低頭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麽。
    那背影看著眼熟,魯琦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試探著喊了一聲:“小鈺?”
    年輕人猛地回過頭,臉上又黑又瘦,顴骨高高地突著,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看到魯琦,他手裏的樹枝“啪嗒”掉在地上,嘴唇哆嗦著:“哥?”
    魯琦幾步衝過去,一把抱住弟弟,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他這弟弟自小體弱,連挑水都費勁,為了給自己申冤,竟然能在衙門口跪三天三夜。
    “哥,你出來了!你真的出來了!”
    魯鈺的聲音帶著哭腔,死死攥著魯琦的胳膊,像是怕一鬆手哥哥就會消失似的,“我就知道,總會有青天大老爺為你做主的!”
    “嗯,出來了。”
    魯琦拍著弟弟的背,哽咽著說,“讓你受苦了,腿還疼不?”
    “不疼了,蘇大人請了大夫給我看過,換了新藥。”
    魯鈺抹了把眼淚,指著地上的畫說,“哥你看,我畫的是咱以後要蓋的房子,有窗戶有院子,再也不用住漏雨的草棚了。”
    魯琦看著地上歪歪扭扭的房屋圖樣,眼眶又熱了。
    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擦掉弟弟臉上的泥灰:“會的,以後咱肯定能住上那樣的房子。”
    這時周文彬提著個食盒走了過來,笑著說:“看這兄弟倆,總算團聚了。我讓夥房做了點熱乎的,有肉有湯,快趁熱吃。”
    食盒裏是兩碗冒著熱氣的肉湯麵,臥著荷包蛋,油花在湯麵上漂著,香氣直往鼻子裏鑽。
    魯琦拿起筷子,手卻有點發抖。
    他在牢裏啃了三個月的黴窩頭,這會兒聞到肉香,肚子“咕嚕嚕”直叫,可看著弟弟蒼白的臉,把碗往魯鈺麵前推了推:“你吃,你傷還沒好。”
    “哥你吃,我不餓。”
    魯鈺又把碗推回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魯琦,“哥,蘇大人說讓你管縣裏的營造差事,這可是大好事!你的手藝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魯琦點點頭,夾起一筷子麵條塞進嘴裏,熱湯燙得他眼眶發酸,可心裏卻暖烘烘的。
    他知道,這碗麵裏盛著的不隻是肉湯,還有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吃完麵,魯琦帶著魯鈺回了臨時住處 —— 一間靠著馬廄的小耳房,雖小卻幹淨,炕上鋪著新稻草,牆角堆著兩床舊棉被。
    “哥,咱以後就在這兒住嗎?”
    魯鈺摸著炕上的稻草,眼裏滿是歡喜。
    “先住著,等我領了銀子,就去租個大點的院子。然後回村裏將咱娘、你嫂子和明兒、秀兒她們接過來一起住。”
    魯琦坐在炕沿上,看著弟弟腿上的繃帶,“你的腿得好好養著,以後跟我學木匠,咱一家好好過日子。”
    魯鈺使勁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個布包:“哥,這是你以前給我的那把刻刀,我一直帶在身上,沒被他們搜走。”
    布包裏裹著把三寸長的刻刀,木柄被磨得油光發亮,刀刃卻依舊鋒利。
    魯琦接過刻刀,指尖在冰涼的刀刃上摩挲著,這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也是他學木匠的第一把工具。
    “好,好。”
    魯琦把刻刀緊緊攥在手裏,像是握住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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