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巫醫祭祀，收效甚微
    祭壇周圍的篝火已經燒到了第三堆，劈裏啪啦的火星子隨著夜風卷向天空，卻連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一起，壓得整個部落喘不過氣來。巫醫穿著那件綴滿獸骨與羽毛的法衣，枯瘦的手握著石製權杖，正圍著被宰殺的三頭壯碩野牛轉圈。他的嘴唇快速翕動著，晦澀的咒語像磨鈍的石片刮過陶甕，聽得圍觀的族人個個麵色凝重，連懷裏哭鬧的孩童都被這壓抑的氣氛嚇得噤聲。
    “山神發怒了！”巫醫突然停下腳步，權杖重重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塵土，“咱們遷徙時驚擾了山神的沉睡，他要讓咱們付出代價！”
    站在人群後的少典眉頭緊鎖，右手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的石斧。他看著不遠處臨時搭建的窩棚，那裏躺著十幾個上吐下瀉的族人，其中年紀最小的才剛會走路，此刻正發出微弱的呻吟。遷徙到這片河穀不過五日，原本以為這裏水草豐美、獵物繁多，是塊寶地，誰曾想災禍來得這麽快——先是兩個負責打水的婦人說肚子疼，接著是跟著男人出去采集野果的孩子，到今天，連部落裏最健壯的幾個獵手都倒了下去。
    “大巫，”少典往前踏了一步，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祭品已經獻上了，山神若能息怒，該讓族人好起來了吧？”
    巫醫轉過身，臉上塗著紅白兩色的礦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詭異。他眯起眼睛打量著少典，忽然冷笑一聲：“首領覺得，三頭牛就能打發山神？咱們占了他的地盤，喝了他的泉水，如今連他守護的野果都敢隨意采摘——這點誠意，怕是不夠啊。”
    人群裏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裏還隱隱作痛；有人則擔憂地望向窩棚，生怕自己的親人會是下一個倒下的。站在少典身旁的附寶緊緊攥著衣角，她懷裏的小兒子剛剛退燒，可眉宇間的倦色還未散去，讓她的心一直懸著。
    “那依大巫之見，該如何是好？”少典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知道巫醫向來看重祭祀的規模，可部落裏的牲畜本就不多，遷徙路上已經消耗了不少，再這麽宰殺下去，怕是撐不了多久。
    巫醫舉起權杖指向東邊的山林：“山神要見血，更要見心！得讓最勇猛的獵手去林子裏，獵一頭白狼來獻祭——白狼是山神的信使，獻上它的皮毛和血肉，才能顯露出咱們的敬畏！”
    這話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白狼在這片山林裏是傳說中的存在，皮毛雪白如霜，性情卻比猛虎還要凶猛，別說獵殺，就是遇見的人都寥寥無幾。幾個年輕獵手麵露難色，互相看了看，誰也不敢應聲。
    “我去！”一個粗獷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獵手石勇從人群裏站了出來，他的左臂上還纏著麻布，那是前幾日狩獵時被野豬獠牙劃的傷。“我兒子還在窩棚裏躺著，隻要能救他，別說白狼，就是山神親自來，我也敢跟他討個說法！”
    少典剛想阻止，卻被巫醫搶了先：“好！石勇有此決心，必能感動山神！”他從腰間解下一個用獸皮縫製的小袋，遞給石勇，“這裏麵是我加持過的符灰，遇到白狼時撒出去，能讓它暫時失去力氣。去吧，天亮之前，帶著白狼回來！”
    石勇接過小袋揣進懷裏，抄起石矛就往東邊的山林走去。夜風卷起他的衣角，也卷走了部落裏最後一點輕鬆的氣息。少典望著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他不是不信巫醫，隻是這幾日看著族人一個個倒下，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軒轅站在人群邊緣，手裏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野果。那是他今天在河邊采集的，果皮帶著點澀味，果肉卻很清甜。他悄悄抬眼看向巫醫，隻見對方還在圍著祭品跳著奇怪的舞蹈，權杖上的銅鈴叮當作響，聽起來卻像是在哭。
    “阿母，”他輕輕拉了拉附寶的衣角，“你看那邊的水。”
    附寶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部落用來儲水的陶缸就放在不遠處，裏麵的水泛著淡淡的黃色，水麵上還漂著些細小的雜質。“怎麽了？”她柔聲問道，順手把軒轅往身邊拉了拉，怕他被篝火燙到。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水是清的。”軒轅的眉頭皺得像個小老頭，“而且昨天我看見阿叔他們采的果子，跟咱們常吃的不一樣，表皮上有小刺。”
    附寶愣了一下，剛想再說點什麽，卻被巫醫的聲音打斷了。“都跪下！”巫醫高舉權杖，聲音尖利，“山神要降福了，跪下接福！”
    族人們紛紛跪倒在地，額頭貼著冰冷的泥土。軒轅被附寶按著也跪了下來，可眼睛卻忍不住瞟向窩棚的方向。他看見負責照看病人的阿婆正端著陶碗出來，碗裏的水還是黃澄澄的，她舀起一勺，小心地喂給一個蜷縮著的孩童。那孩童喝了一口，立刻就吐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石勇還沒有回來，窩棚裏的呻吟聲卻越來越響。有個婦人突然尖叫起來——她的丈夫，那個昨天還能勉強站起來的獵手，此刻已經沒了氣息。
    巫醫的舞蹈停了下來，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他看著那具被抬出來的屍體，又看了看依舊沒有動靜的山林，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咒語。
    少典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屍體的額頭，冰涼一片。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對族人們說：“先把逝者安葬了，剩下的人……輪流照看病人。”
    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啜泣聲在晨風中飄散。軒轅看著那具蓋著麻布的屍體，又看了看陶缸裏渾濁的水，突然覺得手裏的野果澀得發苦。他悄悄把野果扔在地上，用腳踩了踩——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阿父昨晚看他的眼神，那麽沉重了。
    太陽慢慢爬上山頭，金色的陽光照在部落裏，卻暖不了任何人的心。石勇還是沒有回來，巫醫癱坐在祭壇邊，權杖倒在一旁，像根沒用的枯木。而窩棚裏，又有人開始嘔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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