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集:艾灸驅寒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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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集:艾灸驅寒凝
北地的風,總帶著冰碴子似的冷意,刮在臉上像被細沙打,生疼。軒轅裹緊了身上的獸皮,望著遠處被雪覆蓋的山巒,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風裏。他跟著北地部落的醫者巫鹹,已經在這片凍土上住了三個月,從初來乍到時的畏寒,到如今能在雪地裏走半個時辰不覺得刺骨,身上的筋骨像是被這凜冽的風打磨過,添了幾分韌勁。
這日清晨,部落裏忽然傳來一陣壓抑的啜泣聲,順著風聲飄到軒轅耳中。他正跟著巫鹹在帳篷外整理晾曬的草藥——那些在雪地裏挖出來的根莖,帶著凍土的寒氣,卻被巫鹹說能“溫通經脈”,此刻正借著微弱的日頭慢慢收幹。聽見哭聲,巫鹹皺了皺眉,把手裏的藥根莖往草席上擺得更整齊些,沉聲道:“怕是阿古拉家出事了。”
軒轅心裏一動。阿古拉是部落裏最壯實的獵手,前幾日剛得了個女兒,部落裏還篝火歡歌了半宿,怎麽會突然有哭聲?他跟著巫鹹往阿古拉的帳篷走,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響,那哭聲越來越近,是個女人的聲音,帶著產後的虛弱,卻又藏著撕心裂肺的痛,聽得人心裏發緊。
掀開門簾,一股濃重的草藥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帳篷裏光線昏暗,借著頂上透光的獸皮縫隙,能看見阿古拉的妻子娜仁蜷縮在鋪著幹草的石炕上,臉色白得像雪,嘴唇卻泛著青,雙手緊緊按著小腹,身子一陣陣發抖,眼淚順著眼角往草堆裏滲。阿古拉蹲在炕邊,高大的漢子急得滿頭是汗,手裏攥著塊鹿骨,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放,見巫鹹進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都帶著顫:“巫鹹大人,您快看看娜仁,她從昨夜開始就喊肚子疼,越疼越厲害,剛才都暈過去了!”
巫鹹走到炕邊,先伸手探了探娜仁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軒轅在一旁看著,見娜仁的手冰得像塊寒玉,指尖都有些發紫,心裏已經有了數——北地天寒,產婦最忌受寒,怕是產後沒護住,寒氣鑽進了身子。
“什麽時候開始疼的?”巫鹹的聲音很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娜仁疼得說不出話,阿古拉趕緊接話:“就是昨夜,下了場小雪,風特別大,帳篷角落好像漏了點風,她後半夜就說肚子疼,一開始以為是累著了,誰知道越來越重……”
巫鹹點點頭,又輕輕掀起娜仁蓋著的獸皮,俯身仔細看她的臉色。軒轅湊過去,隻見娜仁的臉不僅白,顴骨處還隱隱透著點青,眼窩也陷了下去,呼吸又淺又急,每喘一口氣,小腹那裏就抽痛一下,引得她眉頭皺得更緊,眼淚又湧了上來。
“是寒邪入體了。”巫鹹直起身,語氣肯定,“產後氣血虧虛,像塊剛抽芽的嫩草,經不得這北風凍。寒氣鑽進胞宮,把氣血凍住了,就像河裏的冰結了塊,水過不去,自然疼得厲害。”
阿古拉急得直搓手:“那怎麽辦?我給她喝了熱羊奶,還把最厚的獸皮給她蓋上,都沒用啊!”
巫鹹沒答話,轉身往自己的藥帳篷走,軒轅趕緊跟上。帳篷裏靠牆擺著十幾個陶罐,裏麵裝著各種草藥,而最顯眼的是牆角堆著的一堆幹枯的草,葉片細長,絨毛濃密,聞著有股淡淡的清苦氣,帶著點溫熱的香。軒轅認得,這是艾草,北地人常把它曬幹了捆成束,點著了驅蚊蟲,沒想到還能做藥。
巫鹹從陶罐裏取出一小捧艾絨——那是艾草反複捶打、篩去雜質後剩下的絨毛,像一團團灰白色的棉絮,摸起來軟軟的,卻帶著韌勁。他又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陶碟,把艾絨捏成幾個手指頭大小的圓錐體,擺在碟子裏,然後對軒轅道:“你去取火折子來,再拿塊幹淨的麻布。”
軒轅應聲而去,心裏卻在琢磨:寒凝血瘀,按說該用溫熱的藥煮湯喝,比如生薑、羊肉,這些日子他跟著巫鹹學了不少北地的溫補法子,可巫鹹為何偏要用這艾草?難道這幹枯的草,比滾燙的湯藥還管用?
等他拿著火折子和麻布回來,娜仁的疼似乎更重了,疼得牙關打顫,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死死咬著嘴唇,嘴唇上已經咬出了血印。阿古拉在一旁急得直轉圈,看見巫鹹手裏的艾絨,忍不住問:“巫鹹大人,這艾草……能行嗎?”
巫鹹沒看他,隻是對軒轅說:“按住她的肩膀,別讓她亂動。”然後他讓阿古拉扶起娜仁,把她的衣襟輕輕掀開,露出小腹處。那裏的皮膚同樣白得發青,連帶著周圍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像是凍住的土地。
巫鹹拿起一個艾絨錐,放在娜仁肚臍下三寸的地方,用手指按了按,確定位置沒錯,才對軒轅道:“點火。”
火折子吹亮,橘紅色的火苗舔上艾絨,起初隻是微微冒煙,很快就燃起一小簇火,帶著“劈啪”的輕響。艾絨燃燒的煙不像柴火那樣嗆人,反而有種特殊的香氣,帶著點苦,卻又暖暖的,順著鼻息鑽進去,仿佛能把肺裏的寒氣都烘一烘。
就在艾絨燒到一半時,娜仁忽然“啊”了一聲,不是疼的尖叫,倒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顫。阿古拉立刻就要伸手去撥,被巫鹹按住:“別動,這是火氣往骨子裏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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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盯著娜仁的臉,隻見她原本緊繃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點,呼吸也不像剛才那麽急了,隻是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不是冷汗,而是帶著點溫熱的汗,把鬢角的頭發都打濕了。
第一個艾絨錐燒完了,留下一點黑色的灰燼。巫鹹用麻布輕輕擦掉,又放上第二個,照樣點著。這次娜仁沒再叫,隻是眼睛微微閉著,臉色好像比剛才柔和了些,手也不那麽冰了,指尖甚至透出點淡淡的粉。
“這艾絨是好東西啊。”巫鹹一邊換艾絨,一邊對軒轅解釋,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你看這艾草,專在陰濕的地方長,卻偏生得性子溫熱,像個不服輸的漢子,越是冷的地方,它長得越旺。把它做成艾絨燒著,那火氣是往裏鑽的,不像喝下去的湯藥,得走脾胃慢慢化,它直接就能順著皮膚往經脈裏走,專克那些藏在骨頭縫裏的寒氣。”
軒轅聽得入了神。他想起在南疆時,見那裏的醫者用草藥外敷,是借草木的清氣散濕熱;在東夷,用砭石是靠石的銳性通瘀塞;而這北地的艾灸,竟是借火的溫熱,把草藥的性子直接送進身體深處,倒是和西域用烈酒通血脈有點像,卻又更溫和,更能往深處走。
第三個艾絨錐燒完時,娜仁忽然輕輕哼了一聲,不是疼,倒像是鬆了口氣。她緩緩睜開眼,看著巫鹹,聲音還有點啞,卻比剛才有力多了:“巫鹹大人……好像不那麽疼了……”
阿古拉驚喜地湊過去,摸了摸娜仁的手,果然暖了不少,激動得聲音都變了:“真的不疼了?太好了!太好了!”
巫鹹又換了個位置,在娜仁肚臍兩側各放了一個艾絨錐點燃,一邊點一邊說:“這地方叫‘關元’,是元氣藏著的地方;旁邊這兩個是‘氣海’,能生血氣。產後氣血虧,光驅寒不夠,還得把元氣補上來,不然寒氣還會再鑽進來。”
軒轅蹲在一旁,看著那小小的火苗在娜仁的皮膚上跳動,看著她臉上的青色一點點退去,嘴唇慢慢有了血色,心裏忽然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見過太多病痛帶來的絕望,部落裏的巫醫用著跳神的法子,卻眼睜睜看著族人在痛苦中離世;他自己也曾試過用草藥救人,卻因為不懂其中的道理,常常事倍功半。可此刻,看著這不起眼的艾草,憑著一點溫熱的火氣,就把娜仁從劇痛中拉了回來,他忽然覺得,這醫道裏藏著的,不隻是治病的法子,還有一種對生命的敬畏——敬畏草木的力量,敬畏天地的規律,更敬畏那一點點能穿透寒冰的溫熱。
等最後一個艾絨錐燒完,娜仁已經能坐起來了,雖然還有點虛弱,卻能自己端起阿古拉遞過來的熱羊奶,小口小口地喝著,眼裏的淚變成了感激,對巫鹹道:“謝謝您,巫鹹大人,剛才那熱乎氣兒從肚子裏往四肢竄,像春天的融雪淌過凍土,舒服多了。”
巫鹹收拾著陶碟,淡淡道:“不是我謝我,該謝這艾草。它生在地裏,吸了日月的陽氣,才能有這驅寒的本事。人啊,順著天地的性子走,病自然就少了。”他轉頭看向軒轅,眼裏帶著點期許,“你看明白了?”
軒轅重重點頭,心裏像被什麽東西照亮了。他想起岐伯曾說“陰陽者,天地之道也”,這艾灸驅寒,不就是用陽氣克陰寒嗎?南疆的青蒿清熱,是用陰寒克陽熱;東夷的潮汐呼吸,是順陰陽消長;西域的烈酒通脈,是借陽氣行氣血……原來四方醫法,看著千差萬別,骨子裏都藏著陰陽的道理。
他看著娜仁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看著阿古拉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帳篷裏的壓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暖意。風還在帳篷外呼嘯,但帳篷裏,仿佛已經有了春天的影子。
軒轅默默記下巫鹹的手法,記下艾絨燃燒的溫度,更記下了那股能穿透寒冰的溫熱——那不僅是艾草的力量,更是醫者心裏的仁心,是對生命永不放棄的執著。他忽然覺得,自己走的這條路,雖然布滿荊棘,卻藏著無盡的光。
欲知後事如何,下集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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